隐,即安
2019-06-11龚沁
龚沁
夜幕降临,我们抬头仰望天空,一些星星在云端闪烁,一些星星则隐没于魅惑云海之中。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星星仍然在发出璀璨而又极致的光芒,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隐,即藏,实是某种程度上的真谛。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风将草籽传播而不留踪迹,是一种隐。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是一种隐。盲者以拐轻探路纹,是一种隐。猫头鹰在黑暗中张其目耳,亦是一种隐。
隐,是一种对待命运,对待人生的态度。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它不问你在世间的重量几何,而是为你提供一个最得宜的容器;不问你身边的泥淖几许,而给你披上最坚硬的铠甲,不问你内心蒙尘几多,而为你擦亮人间最亮的眼睛。
北海的艰难苦寒地,一个汉朝老人独自隐向山间的茅屋,使匈奴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苏武,古今众人赞扬他的忠义坚韧,而我却在他的坚韧上看到了“隐”的某种特质。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虽然命运扼住了咽喉,但他以不争的态度同命运顽强抵抗,在沉默中挥发愤怒。舞过几朝离散,牵过几度流年,他,是一名爱国者,也是一名“隐”的战士。史铁生,著名作家,亦是此道中人。在影响广泛的《我与地坛》一书中,读者看到,史铁生是一位身形有憾,但却形象宏伟的战斗者。史铁生穿不了的鞋,刘易斯看不懂的书,你看,往事并不如烟。隐者,万物向阳而生,我自独辟蹊径。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海句便工。写过几行哀怨,笑过几笔肤浅之后,曾经残疾的噩耗如今成了不朽的勋章,他变成世间少数的“幸运儿”。
史铁生与苏武不太一样,然而他们在本质上又殊为一致,皆是“隐”的殊途同归。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明月高墙之外,他们隐者坚硬的躯壳上有着被命运击打过的伤痕,他们顽强的内心也有着掩映的尘埃,他们也曾经尺笔诉春愁,但隐使他们伤痕已愈,内心皆明亮如晨。
隐非懦也,而是高山之巅的清风。隐,不是逆风易折的英雄主义树苗,而是历过风浪归来如初的少年郎。数月缱绻,时光往返,天地本宽,隐中人间四月天。
那么,是不是不张扬、不攀附就是“隐”了呢?很显然,我们所谈的隐,既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外化性格,更是一种价值认可。向外,可能是一位与世无争的皇子,但这并不能证明这就是隐,而隐更重要的是向内发展的。叩问心灵深处,是否有一份你不知道的宁静,是否有一份晨种桃花晚种茶的渴望,是否愿意极致渴望像海子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为什么现在有越来越多的有钱人选择宁静、偏居的住址?那是因为那里有着他们在闹市所获得不了的宁静。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发现,一些上班族白天出于闹市之中,而夜晚回到离市中心百里之外的郊区一隅,以至于出现了不可思议之“睡城”,虽然这并非人力所能控制,但是至少证明,人人身上都有隐的一部分,有着一份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的梦想,有着一份复看津树隐离舟的渴求。而我们不能否认这样一部分的存在。我们不能做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但是至少我们可以选择一方安宁馨香之地。
如今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生活的脚步也越来越匆忙,也许还藏着些许慌张。偶尔有人提醒我们“要慢下来,等一等自己的灵魂”,是因为我们把自己身上隐的一部分憋得太難受,殊不知,器满则倾,物极必反,它们也如积极的入世精神一样,需要你的感官去认知,而不是用坚硬的壳,压抑自己,武装心灵,直至连自己也欺骗,相信那就是我们的本真。我们无法做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家,与现实撕裂,无法像先贤圣哲一样归隐山林,做个与世隔绝的钓翁,也无法真的一瓣心香不染尘,身居草舍树为邻,割却尘世的责任与忧扰。
日出日落,流云晚霞,天地浩瀚,人间喧哗,既然不能隐居灵境抛却那一丝浮华,那就守拙于方寸之间,独隐于心灵之港湾吧,那一方天地,也许有你的一份欢喜,也许有你梦中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