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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化歌剧的创始人梅诺蒂的生平与歌剧作品(二)

2019-06-11张洪模

音乐生活 2019年2期
关键词:领事秘书约翰

张洪模

五十年代末,梅蒂尼的创作涉及当时的社会问题,正如W.萨尔金特所说,是一种“冒险”。传闻一家逃到匈牙利的奧地利难民,在战后渴望回归祖国,时值冷战时期,却因为意识形态问题奥地利政府拒不接纳,而匈牙利政府因为他们不是匈牙利人又不许他们滞留,这一家人成了两头不着地悬空的状态。恰好这时米高梅电影公司委托他写一个电影脚本。于是他就根据这个事件写了电影剧本《桥》,但这样敏感的题材当然不合公司的胃口,因此被公司置之高阁。

《纽约时报》1947年2月12日登载了一条新闻:“拒签禁止入境,移民索菲娅·菲尔第,自缢丧命爱丽斯岛。”这条新闻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事件的新闻引起梅诺蒂的关注,出于义愤填膺,写成了乐剧《领事》。但是他从上次写电影剧本的经验得出教训,这次他在写《领事》的剧本中把主题淡化为好像是在揭露机关中普遍存在的害人不浅的文牍主义,音乐评论家萨尔金特认为:“剧中展示在漠不关心、粗心健忘、处事死板的官僚主义作风下,条条框框的规定,实际上不过是残酷地刁难平民百性的托词;而妙就妙在于作曲家始终不让这场戏里的坏蛋(villain)领事本人上场,他的映在办公室玻璃上的身影不代表党派或意识形态,只是作为‘文牍主义的象征。而他所设的圈套让其他角色吃尽纠缠的苦头”。这样的布局,便使站在前台办理签证手续的公务员成了替罪羊。但是明眼人还会看出,这是一部影射当时的国家政策的作品。其实,领事不过是在执行政府的政策,他们都是国家机器的螺丝钉,把来访的客人仅仅看成是排列次序的号码,不过,确实有人把这个坏蛋当成自由的象征。

《领事》不是一部奋勇抗暴的戏,它是代表受害的弱者对强权压迫的控诉。这里正面的形象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英雄人物。地点是欧洲某国的一个大城市。全剧由一个楔子和四个折子,外加一个虚幻的场景组成。

第一幕,第一场。

相当于楔子,叙述后面正戏展开的领事馆内事件的来由。凌晨,公寓楼下咖啡馆播放着的法语情歌,歌声传到主人公的居室中来。一般都认为这不过是背景音乐,可能是借用的。其实这像《电话》与《巫婆》的设计一样,是梅诺蒂亲自创作的“启幕曲”。歌中唱道:“你久别归来,我将投入你的怀抱,谎言隐瞒一时的偷情,唉,可怜的你,事实的真相,永远不会知道。”短短的几句歌词,将妻子守不住空房,没有勇气向丈夫坦诚的内疚,刻画出她的矛盾心情的苦衷。其温柔的情趣与下面的冷酷的剧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受伤的男主人公约翰踉跄地进入家门,呼唤妻子玛达,妻子和母亲急忙跑来,为他疗伤。他的战斗小组被人出卖了,一个成员被射杀,他本人受伤逃回到家中。但他在家里遇到的不是对残暴的同仇敌忾,而是一片埋怨和诉苦声。母亲说,她恨他和他这帮朋友,暗地里干的这些事只能带来恐惧和鲜血,却不能给快饿死的孙子带来一片面包。妻子玛达说:艰苦为自由而战的爱心,却使勇士像蜗居在黑暗里的鼹鼠,而她难道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等待、恐惧中度日如年,生怕有人敲家门的情况里吗?约翰不讲什么斗争的大道理,只是安慰她们说:必须在黑暗中培育种子萌发,才能让天真的儿子日后看到灿烂绽放的鲜花。这时,忽然听到街上传来汽车声,估计是秘密警察来追捕,两个女人急忙把约翰藏在壁橱里。秘密警察和两个便衣随从闯了进来。警察追问男主人的下落和他的朋友们的姓名,并说如果两个女人帮他们破获危害国家的敌人,便放过她们。玛达一问三不知地搪塞了他的逼问。他威胁说,有勇气硬扛,不过是只想到自己,但要想到还有心爱的孩子和婆婆,“我们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办法,使你心惊肉跳。”警官的逼问和随从的搜查一无所获,只能恐吓她,说以后还会再来,并悻悻地走掉。

约翰从壁橱里出来,说必须立即穿越国境逃避追捕,嘱咐玛达要坚持保密,还要去找领事,请求助她一家老小到该国避难。最后,约翰、玛达和母亲向往着来日的光明,唱起惜别的三重唱,约翰吻了在摇蓝中的儿子,匆匆离去。这场戏相当于这部折子戏前面的楔子,说明后面正戏事件的来由。埋下了剧情发展的伏笔。

三重唱的歌词中唱道:

现在,不得不启唇,说声再见,

但是内心却难以平静,难免留恋。

然而,我只能启唇说声再见。

玫瑰花在冬眠时,还怀有夏天的芳香

船舶不能航行时,还有月光聚集在海上,

所以,我的心还怀有无限的希望。

不要让深沉的爱的泪水模糊了目光,

看不清引导我们前进的光亮。

流泪的人是因为没有方向,

只能在黑暗中彷徨。

心怀绵绵无尽期的希望。

但希望不能通信息,

它只是安心的天堂

深信你不会,因挫败而投降。

离别使我们的时间,

变成日日夜夜的忧伤。

内心变成时时刻刻挂肚牵肠。

但愿这一切都像睡觉的人那样

不过是虚幻的梦境一场。

歌词中“这深沉的爱的泪水模糊了目光,看不清引导我们前进的光亮。”一句,分明是预示他们的归宿的谶语。而第二幕前的间奏曲用乐队再现,强调了这一谶语的寓意。

第一幕的第二场

相当于正戏的第一折,领事馆内。

一位老先生正在办理签证手续,被秘书指使往返好几天,终于把所要求的证明文件凑齐了,但秘书又发现像片尺寸不合规定,要他明天把合格的像片拿来。明天,明天,又是明天,他不知跑了多少个明天!

一位外国老妇人来办签证,秘书听不懂她讲的话,由前一位老先生当翻译,才得知老妇人的女儿三年前与该国的士兵私奔以后,杳无音信,最近来信,士兵抛弃她和她的孩子走掉,现在她重病得气息奄奄,紧急找母亲求救。秘书却说办好签证,大既需要三四个月!老妇人女儿的遭遇,说明这些人即使进入该国,该国也不是什么安乐净土,到该国后前途命运福祸未卜。

排队好容易轮到玛达了,她曾交过表格,但秘书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当玛达报出自己的姓名时,秘书说她的姓名不过是个编号。玛达说她的丈夫是追求自由的英雄,但是秘密警察的追捕,迫使他潜越国境,现在她和她婆婆的家已经成为诱使丈夫归来的陷阱,希望能够得到帮助,离开这个国家。秘书却说玛达的丈夫是个非法偷越国境的逃犯,不是她的国家的公民,与她的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两国和平相处,他们这个国家的法律也是她的法律。秘书的这些话正表明了领事的这个国家政策的实际立场。玛达恳求说要见领事,把她丈夫的事同对自由人士友好的国家的领事谈谈。好说歹说,秘书终于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案例,需要申请,又发给她一张表格,让她下星期再来。

在等候的人中有一位魔术师,他对坐在旁边的名叫维拉的女子说,他可以玩一个小把戏使陷入沉闷的大家的时间好过一些。维拉满肚子怨气,无心欣赏他的小把戏,她领头,除外国太太外,大家唱起一首四重唱:等待什么?难道是门的吱吱声和灯光照在墙壁上反映的影子!歌中表现出无尽头地等待的无奈,担心批文下来得太慢,死亡来得太快。歌词中突然冒出一段:“旗帜统统烧掉,罪名我们担当;我们切身感受兄弟们蒙受的耻辱。夜不闭锁门户,屋内点着油灯,铁犁冲破顽石,织布机传出歌声。唉,把永远会开花的土地还给我们,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恩赐,让我们获得自由吧”。这分明是表述对自由平等的旗号的失望,惋惜失去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是不可逆转的,只能认清现下所标榜的价值观的虚伪,清醒地追求光明的未來。

第二幕第一场

相当于正戏的第二折。一个月以后约翰的母亲在家里哄着摇篮里又饿又冷的婴儿入睡。她唱了一首摇篮曲。一般摇篮曲都是充满温馨安详的气氛,这里的摇篮曲却是苦痛凄凉令人心酸的情景。她说从没有见过这样愁眉苦脸的婴儿,像个小老头。她哄他说给他买好吃的,买好玩的,逗他给奶奶笑一个,但他的脸上却一丝笑都没有。

玛达没有从领事馆带来好消息,带来的又只是表格!她走到摇篮前看她的儿子瘦得像个小猴子,他都不能哭了,只有眼睛还有活气,她说她真不该把他生下来。婆婆责备她不许说这种话。她这几天跑领事馆,累得要死,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梦见约翰回来了,浑身血迹,缠着绷带,还抱来树枝和石头,说是给他修坟墓用的。更奇怪的是还带来一个像那位秘书的女人,说是他的亲妹妹,他说要玛达把钥匙交给他的亲妹妹,妹妹要长住下来,还要上床睡觉。玛达无奈,只得拿出家中仅有的一点红酒和一个面包来款待来客。玛达感到酒像淌出的血,都变黑了,面包惨白得像死人的皮肉,那女人的眼窝深凹,说笑无声,玛达毛骨悚然,恳求约翰赶紧把她送走。

她惊醒过来,告诉婆婆,她见到约翰,他神色恍惚,像个陌生人。他要看看宝宝。婆婆安慰她说:“傻丫头,梦从来都不是真的。”

玛达走到摇篮旁跪下来,问婆婆是不是她的宝宝要死了?正当她们一筹莫展时,从街上飞来一块石头,把窗玻璃击得粉碎。她们一时怔住了。当她们清醒过来,几乎是歇斯底里喊道:“这是信号!”她们回忆起约翰曾告诉她们,联系人将以换玻璃的工匠的身份来与她们会面,玛达走到电话机拨号。

秘密警察突然闯进来,说什么他知道玛达在跑领事馆,约翰的朋友们都不来她们家了,他倒有一个好办法,如果玛达和他去拜访他们,他将使约翰一家团聚,这样办,皆大欢喜。玛达气得咬牙切齿喊着要他滚出去,说下次再来,要杀了他。他没有料到一个弱女子竟敢这样顶撞他,一时想不出对策。这时玻璃匠进来,他只好借玻璃匠的话题,说几句不三不四的话走掉。

来人阿三责备她不应该打电话,说这太危险。阿三告诉她们,约翰现在躲在山里,等她们到边疆会面以后,再越边界。玛达要阿三向约翰隐瞒这里警察紧逼,办签证遭刁难的实情。当她去取让阿三带给约翰一点东西时,奶奶忽然发现孙子停止了呼吸,她嘱咐阿三千万别把这噩耗告诉约翰。阿三说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匆匆与她们告别并走掉。

玛达忽然发现婆婆不摇摇篮了,难道她的宝宝死了?她伤心地不忍看他最后一眼,她难道要解开襁褓、请牧师、让木匠做十字架、买白玫瑰花?一直强忍着悲痛的婆婆终于哭出声来。玛达说:先别哭,宝宝恐怕还能听见。婆婆说,她是为约翰在伤心,他永远见不到他的宝宝了,她也要见不到他的约翰了。人到老年,多活一天都是从生死簿上借来的,眼看生死,看完以后,自己化为尘埃。她说她去收拾一下她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留下的,留下的只是忧伤。仁慈的上帝将迎接这两手空空地旅行归来人。

第二幕的第二场。

相当于正戏的第三折。几天后,在领事馆里。

一位叫安娜的女人,丈夫是逃犯,她本人曾在集中营度过三年,现在居住权月底就要到期,因此申请到该国。但秘书却建议她到别国领事馆去试试。女人说都已经试过了,都说无能为力,她失声痛哭着说难道这广大的地球上,她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吗?那位魔术师曾给王公贵族献过艺,他来申请签证,秘书却向他要求出示证件,一个走江湖的人哪里会有的劳工证,向她表演了绝技,他说记得把证件带来了,假装寻找证件,随着翻遍全身的衣袋,演出了空中取水装花瓶,召来飞鸽,掏出一只小宠物塞在秘书的怀里……好像取之不尽地把他的道具撒得满地。他说,如果还不信他是驰名世界的魔术师,他还可以表演催眠术给她看。他施起催眠术,让等候签证的人们好像在灯火辉煌,音乐飘扬的舞厅里翩翩起舞,当他收术时,他们都喊着不愿清醒过来。秘书却喊着不要虚幻的东西,要实在的证件,催促他赶紧收场,担心这一地的东西,动乱的人群,让领事见到可怎么办?

轮到玛达了,秘书找到她的档案夹翻开看了以后,便要玛达补交证件。玛达说:不能拿到这些证件,他们不给她,但是她想秘书一定会有办法会帮助她,不论有没有证件.她都必须离开,特务跟踪到她家逼问、恐吓,她孑然一身在苦斗,已经支撑不下去了,秘书是不是认为应该帮助她?她要见领事,把事情说清楚,领事会按例外解决问题的。秘书说:没有用,不止她一个人,有成千上万的人都是这样的情况。玛达说:难道我们人太多,就应该被排斥在外,没有活路吗?秘书说:很关心她的案情,尽力要帮助她,但首先要把手续办全。玛达说要帮助她就在当天解决问题。秘书说:她的问题很不一般,办起来很困难,需要时间进行研究。玛达生气了,喊道:胡扯!胡扯!秘书大怒,说:如果再这样,不得不让她出去!

秘书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当然可以见领事,但是他很忙,必须先预约。你先在这张表上签字,然后我再看看怎么办,玛达一看又是填表,不由得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一沓表格扔得飞落满地。玛达喊道:“表格、表格,又是表格!你怎么不明白?我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儿子死了,婆婆也快了,我自己有生命危险,我来求你帮助,而你却总让我填表。我填表,这有什么用?你的表纸的盔甲太薄,抵挡不住一颗子弹,阻挡不了光阴的流失。看看我的眼睛,怕入睡的眼睛;看看我这双手,老妇人的手,你过的是像我们这样的日子吗?你怎么不言语?情况紧急,时间来不及了!现在我说,我要填的表的内容是:性别:女人;年龄:还年轻;眼睛的颜色:眼泪的颜色;职业:等待、等待!等待——!提醒领事,告诉他:终归有一天我们心头的烈火将烧掉束缚我们的文件纸的镣铐、没有管制我们精神的墨水和印章。这一天一定会来的!”——这是这部乐剧中女主角唱的唯一的一首咏叹调。反抗的只是文牍主义!

玛达的强烈的言辞,声泪俱下的陈情,终于酝酿成反抗的咆哮,触动了已经被文牍麻木了的秘书的神经,她答应去问领事,让玛达去谈一分钟。她回来以后说:领事正和一位要人谈话,那人走后,就可以见领事了。玛达喜出望外,拭干了眼泪,整理一下头发。众人也都为她高兴。却不知迎来的却是死对头:从领事门里出来的要人是那个面目狰狞的秘密警察!玛达好像挨了迎头重棒,昏倒在地。众人忙跑来救护,密探耀武扬威地走掉。

本来玛达已经濒临绝望的时候,眼看希望之火就要熄灭。但梅诺蒂却用神来之笔,让剧情升到一个高潮:使死火又复燃起来,但这不过是接受更沉重打击的铺垫,最后出乎意外的打击,形成震撼人心的激烈的高潮,使听众加倍地憎恨强者,同情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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