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我不会让梨”的争议
2019-06-11李云峰
李云峰
有人或许还记得网易上曾经贴出过一篇《小学生答“孔融让梨我不让”被判错引争议》的文章,介绍一则某老师给一小学生的语文阅读题“如果你是孔融,你會怎么做?”的回答“我不会让梨”打叉的微博如何在一天之内引发热议,反对者表示不应该要求人人做圣人,但赞成者则认为小学语文课和德育无法脱节;更有甚者,居然无视这道题的德育题旨,竟然认为这是一道没有毛病的逻辑题,“和德育、智育、诚信、启蒙……都没有关系”。
早就读到过西方人认为当下中国人有知识、没有常识的文字,我当然不接受这种以偏概全的评议,但是,这起错把健全心智者应该具备的常识视为“圣人”之举的争议却证明,的确有不少国人缺乏人之为人所应该具有的起码常识。
我在想,如果老师给这位小学生的回答批一个对勾的话,支持者一定很高兴,因为这是尊重了孩子的真思想。但我想问的是,这样的真心话,折射出来的是孩子意识当中的“人性自觉”,还是“动物性本能”?现在荧屏里的动物世界节目十分丰富,我们都可以领略“动物性本能”的面目。那些凶禽猛兽,除了对自己的幼崽幼雏表现出来爱护的天性外,面对食物和其它对象,无论是食肉动物还是食草动物,争抢占有是基本的本能举动。或许有人会说,才多大一点的孩子,就强求他具备人性的自觉吗?但设若我们对新生儿不手把手教导他们坐立行走、语言表达,而是放任自流,将会怎样?那些个“狼孩”的遭遇大概可以作为预见的一种参考吧。那么,作为人类的血脉与文明的传承者,我们怎么可以不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种植属于人性的文明种子,并与他们的身体一起培植成为充满人性光辉的心智与言行的自觉者呢?
而“孔融让梨”的寓意,就是要在细微处下功夫,继续人类亘古及今从未松懈的、改造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许多不利于族群健康繁衍的动物性本能的努力,培育或完善更加适宜我们作为社会化的高级别智慧生命生存与发展的人性自觉。或许有人质疑,现在的物欲日盛的生存环境,做好事是有风险的,君不见有人扶起倒地的老者,却被无情地赖上身吗?我以为,这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小时候没有学好“孔融让梨”等德育普及常识的原因;而膨胀欲望、嘲笑道德的去精神化的实际生存环境对民族群体的毒化氛围,更值得警惕。
也有争论者虽然认同德育课和语文课很难完全分开,但对“是否需要用这个典故来教育下一代中华美德”持保留意见,还认为德育教育是贯彻在所有行为习惯和细节方面的,“比如告诉孩子‘安全带不系,车就不动‘出电梯,帮忙按住开门钮,让别人先走等”,我认为这个意见并没有否定“孔融让梨”的实用性教育意图,因为这个已经经典化的文学故事,并不是要湮灭孩子的天性、让孩子们违心说谎,而是传导给幼小心灵一种健全心智的人所应具有的生活常识,打下谦让利他、友善互爱的坚实根基。诚然,传统文化当中也包含着不少“存天理灭人欲”的专制理念糟粕,诸如《二十四孝》故事当中那则《郭巨埋儿》对生命非法剥夺的残忍,诸如“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家天下式的专横残暴等等。所以说,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发展,我们的德育教育也应该与时俱进,对传统文化内容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植入孩子熟悉的生活经验、符合时代发展趋向的鲜活故事中,把文化经典与当下生活有机结合起来,以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进行互证式教育。
我之所以重提这个话题,就是出于对一则流传了成百上千年的文学故事重新引发争议的感慨,因为这也再次证明了文学的意义与价值之所在,即不可替代的承载与传播文明薪火的功用,和须臾不可或缺地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学习与思考的批判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