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往事
2019-06-11闫振田
闫振田
小时候没有肥皂,每次洗衣服前两天,母亲都要把做饭时烧出来的柴禾灰攒起来,准备用来“淋灰汤水”,所谓“淋灰汤水”,就是在柳条篮子里放上厚厚一层柴灰,最好是豆秸灰,浇上水,让水从灰中渗漏下去,渗漏下来的水就是“灰汤水”,灰汤水具有碱性,能洗去衣服上的污垢。洗好了的衣服拿到水塘里漂洗,要用棒槌反复捶打,把浸在衣服里的草木灰清除干净。
一年四季,洗衣服最困难的是在冬季,漂洗衣服时,要把水塘里冰块打出一个窟窿,然后在冰窟窿里漂洗。三九天气,滴水成冰,两手拢在棉袄袖子里还嫌冷,何况伸进冰冷刺骨的塘水里。母亲生了8个孩子,洗了一辈子尿布,一双手都冻成了风湿性关节炎,变了形。
1968年,我到了部队,除了每月有6块钱的津贴,还发两条肥皂。手里掂着肥皂,我心里想,要是母亲也有肥皂用,洗衣服得省多少劲啊。虽然有了肥皂,那时洗衣服依然很费劲。因为我们部队是舟桥兵,架桥时穿的工作服是用帆布做的,有铜钱那么厚,架起桥来,铺桥板时,两个人要抱起170多斤重的桥板奔跑。一座大面积门桥架成,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工作服汗透,浑身上下像从水里捞的一样。中午训练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得赶快把工作服洗好,搭起来晒,因为下午训练时还要穿呢。
有一次,南京军区歌舞团来部队慰问演出,有一个节目叫“洗衣歌”,讲的是边疆少数民族姑娘到部队抢着为战士洗衣服,反映军民团结。演员们载歌载舞,十分精彩。看罢演出,我和一位老兵开玩笑说:“在家时都是我妈给我洗衣服,现在得我自己洗衣服,啥时候能有姑娘给我洗衣服就好了!”当天晚上的“斗私批修”班务会上,我就受到班長的批评,说我思想不健康,让我做检讨。我只好狠斗“私字一闪念”,把自己批评了一顿才罢休。
20世纪80年代,洗衣机终于上市了。我对爱人说,啥家具不买,也得先买洗衣机。结果花了220元,买了一台百花牌单缸洗衣机,没过多久换成自动洗衣机,后来又换成德国产的西门子洗衣机。洗衣服再不是繁重的家务劳动,连我7岁的小孙子都说:“爷爷,让我来帮你洗衣服。”我问他:“你会洗吗?”“按一下‘启动谁不会?”他还指着洗衣机上的使用说明对我说:“你看,这是‘水量,确定用多少水。这是‘预约,确定洗衣服的时间,这是‘启动,一按‘启动不就行了吗?”看着孙儿自信的样子,我乐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