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组诗）

月光

你可以撕碎我

就像撕碎你自己

然后在树丛中拼凑

在水面上组合

放大和扭曲

平铺和直叙

让随心所欲的云

黑白相间的云去剪裁

仰望你写诗

踩着你走路

总能绕过白天的白

水滴石穿

你就是那汪忽明忽暗的水

用一生一世的光亮

击穿一个个黑夜的黑

而我仅凭你的高度

就能轻易找到黎明！

有梦

请不要在指定的时间等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睡眠是一场演练

于无声处，鼾声滚滚而来

可那只是表象

醒着的你无法唤醒我

氧气是我们共同的粮食

拥抱它我们都能活着

只是活在不同角度

谁也说不清自己的来龙去脉

和那些精灵古怪的梦

第一次魂不附体的青春

就从那夜开始，终身难忘

眨眼就长大了

后来的爱情并没那么撩人

接不上的话语只能在梦里应答

和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一样

梦的边界模糊不清

和现实的距离很近

仅隔着夜，有时也很远

一辈子不能到达……

私了

决定和自己私了

这是一生最疼痛的决定

给自己留有余地

充当自己的说客

感觉被一种暗示抽打

其实自私没那么丑陋

辩解和逃避一样虔诚

撕破脸皮总是件尴尬的事

就像对付镜子里的自己，一拳

破碎的是玻璃

流血的是自己

就为那一点点的愧疚和自责

一点点不那么完美

没必要和自己死缠烂打

选择私了，选择放过

转身拥抱自己

泪流满面

水

大海也不过如此

少了水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内容就是水

它的流动

它的咆哮

都是因为水

这个抽刀难断的物质

不仅滋养了我们人类

也滋养了猛兽和飞禽

让我们看懂水往低处流

理解了上善若水

和载舟覆舟的箴言

遗憾的是我们可以成为灰烬

却无法成为一滴水

所以总有人对水指手画脚

凌驾于所有的水之上

或偷歇于水之下

当一场从天而降的水

威胁我们的大好河山时

他们也只能抱紧头颅

交出唯一与水相似的泪

四处逃遁……

路过小广场

我想她们肯定丢失过什么

与芳华有关的贵重物件

每天准时从四面八方而来

每一个动作都指向同一个方位

指向那光芒万丈的太阳

永远不落的太阳

那些陌生而遥远的旋律里

时常有小苹果到处滚落

牵动天边的云彩……

怀旧总是很臃肿

唯有激情和脂肪

优雅地弥漫

而此刻我必须驻足

表示欣赏或惊叹

或默默送去一大扎瓶装水

然后若有所思地离开，因为

那里好像有我母亲的身影！

风筝

云来了，你不用躲开

它并没有追赶你

是你原地不动

晴朗的日子会很多

它可能带来风雨的消息

太阳在它上面滚动

还没到黄昏，它不会坠落

透过它你可以看看远处的天色

和翱翔在它下面的飞鸟

可以吹吹口哨

把心情放飞得很高

唱一首《垄上行》

引来牛、牧童和相关的农具

天高云淡，云淡风轻

蝉鸣萎缩在一棵树上

草在脚下坚持最后枯黄

返青是明年的事情

仰望不要太沉重

你只需要紧拽当下的时光

很多东西只要你不放手

它就不會轻易丢失

要相信飘走的还会飘来

当然还会飘走

草药

守着炉里的文火

熬，是一种态度

总有那么几位很麻烦

不但要注意配伍禁忌

还讲究浸泡、先下和后放

不能随便放在火上，此刻

烟雾从砂锅里逸出

隐约看到仙风道骨的大师

腾云驾雾而来

有几位我们熟悉的名字

像人参、当归和远志

紧挨着我们的病痛

阴阳学说很深奥

囊括了日月星辰

哲学的味道很浓

金木水火土很具体

活着你总缺点什么

可这不是鸡汤

治不了无病呻吟

只可以对付阴虚火旺

或气血两亏……

笑了

莫名的笑

猝不及防地浮现

像自言自语的病人

含糊不清的表情

鬼知道表达什么

可我就是笑了

没有声音的那种

和微笑相似的那种

区别于苦笑的那种

画家模拟不了的那种

那种从心底到脸皮的牵引

不是神经的错搭

你不要猜测和探究

所有的脸皮，包括抽搐

都可能与心情无关

就像蹲坐在丛林里的猩猩

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它

和它的表情

但你无法读懂它

所以我时刻告诫自己

不要试图看穿别人，有时

自己都莫名其妙

对话

不需要逻辑

不是在证明一道数学题

只需要面对面坐着

扇动各自的嘴巴

也不需要全盘托出

可以保留各自的灰暗

就像缺斤少两的秤杆

长度和分量是两码事

自虐和自嘲是一种高度

也可能是深度

引入一些古云和名言

做一种很学术的手势

就可以绅士一番

话说半句，然后自己大笑

然后全场大笑

还有半句并没有想好

或者是突然忘却

形成了意外的悬念

就像我故弄玄虚的诗歌

晦涩的意象像雾霾

朦胧得自己都无法穿透

看不懂说明你浅薄

看懂了说明你机智

也说明你疯了

作者简介：冷燃，江苏诗人，现居南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