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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乡风的执着坚守

2019-06-11崔振蕾

歌海 2019年1期
关键词:乡风身份认同人性

崔振蕾

[摘 要]在广西第十届剧展中,“风”的阐释无疑是一抹亮色。这种阐释既根植于本土文化,又放眼于人性悲悯层面,建构起群体共有的身份认同。在许多剧作中,人物在不同的戏剧情境中追溯或延伸传承已久的民风,其共同意旨在于勾画一种对精神世界的重新界定,这是对抗物质世界的一道防线。洋溢着热情的爱、充满信仰的成长和不朽的坚持,这些都化为人物实质性的道德化行为。这就是广西剧作家对于“风”的阐释。

[关键词]乡风;道德;身份认同;人性

文学表述中的“风”,在《诗经》中解释为民间音乐,内容多为民歌。相对于“雅”“颂”庙堂之音,“风”更多地展现了乡土文化。在现代戏剧创作中,乡土之风更多地表现为在时代裹挟中的小人物的道义准则。在广西第十届剧展中,就出现了很多表现广西本土民风的作品,这既是对习近平总书记“人民文艺为人民”的文艺方针的践行,同样也是广西本土戏剧创造的探索之路。

人类欣赏的美好事物都具有一种青春的气息。音乐壮剧《瑶娘》便是一部这样的戏。音乐壮剧《瑶娘》以壮剧独特的唱腔、语言、表演,展现了一个朴实而又简单的故事。《瑶娘》的故事结构简单,讲述的是一个瑶族姑娘和一个壮族小伙冲破世俗阻挠勇敢地相爱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情节并不罕见,多个剧种都曾演绎类似的故事,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壮剧故事再次给予了观众感动,细究其韵味,笔者认为原因有二:第一,故事的戲核是“爱”,“爱”这种人类的原始情感是深植于人类的无意识之中的,观众对于舞台上爱情的演绎多半是乐意欢迎的,音乐壮剧《瑶娘》中清美与哥勉的爱情从一开始便是自由的,没有被道德建构,也没有夹杂被世俗衡量的标准,就是两个青春的少男少女在对歌时的一见倾心。剧情的开始就已经抓住了观众的心。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看到这对青春的少男少女在一起了,他们躲进深山里,靠着清美母亲的接济,过着简单的生活。有人会说,这段剧情剧作者是不是处理得有些简单了?但是对于剧中人而言,青春时期的决定就是这么的简单,于笔者而言,这一幕更给予观众真实的心理想象。两个简单的人简单地在一起了,他们的思想若是稍微复杂一些,舞台上的展现就不会这么自然淳朴了。壮王在深山找到哥勉兴师问罪,戏剧的矛盾冲突就此进入高潮。清美一心想要救壮族人民的性命,壮族人确认为瘟疫是她带来的,这样的人物错位视角观众看得很明白,壮族人对清美的误解越深,清美的人物形象就越明朗,剧中的民风展现就越完整。观众对于剧中展现的美好情感就愈加满足。其二,《瑶娘》保留了壮剧剧种的本体特点,壮语的舞台演绎让观众在感受壮剧剧种音乐的同时,更是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故事内容上来,随着故事情感的叠加推进,观众也在剧情中完成自我情感的认同。

如若说以简单的故事抒写民风是沿袭传统的表达方式,那么,现代新编剧将人物置于现代语境中,从头到尾来展现角色的变化,则是现代化社会赋予戏剧的命题。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对于戏剧创作者而言,提供了不同的戏剧创作语境。在现代剧中,世俗道德准则不再作为探索的主题在舞台上逐步展现,而是作为一种标准抑或是约定俗成的定义在舞台上表现。角色的幸福结局道德视角是不变的,但成长人物的视角却有对道德回归的变化。这种锁闭型的戏剧结构是另一种民风的呈现形式。此次剧展中,常剑钧和裴志勇编剧的《风雨骑楼》与《牵云崖》就是很好的展现。《风雨骑楼》中王德昌是一个具有道德象征意义的角色。王德昌勤奋刻苦、诚实守信、有情有义,在剧目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具有美好道德的人,从开始到结束,人物形象并未发生变化,这是剧作者对这一角色的肯定,同时其人物形象也代表了世俗生活中的道德准则。在剧中,角色的行动有效地阐释了美好的道德信义,但这种人物形象却往往不会打动现代社会的观众,人物形象在角色交织的现代剧中往往被观众认为是带有理想化色彩的,观众往往能够从小人物的成长历程中找到现实的质感。在商海的混战之中,王德昌的商业道德受万人敬仰,是道德理念的化身,这种道德理念的化身只可在剧情的高潮中被定格,成为被人们感记于心的教义,完成使命仍需后代人的斗争和努力。因此,王德昌的生命成为启发陈细龙商业道德成长的种子,也是后世人需要践行的教义。人物像种子一样慢慢成长,经历对错,蜿蜒回归。观众更能从这些二号人物身上得到现实的观照。王德昌船难之后,薛盈盈也从一个受宠爱的千金小姐逐步成长为一个为国奉献的坚毅女性。对照剧情的前后展现,这都与王德昌对周围人的深厚影响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薛盈盈的意识中,对王德昌的爱慕可以化作对生活积极向上的追求,因此,剧作者对于王德昌船难的描写没有进行悲剧的渲染,反而将笔墨更多地倾注于两个小人物的成长。于观众而言,这两个小人物才是真正需要思考的。剧中,王德昌作为道德理念的化身既是一种理想化的文学想象,同样也是剧作者对于民风中“义”的阐释。

在这部现代新编剧中,另一种民风的呈现方式则是民间文化元素的展现。《风雨骑楼》中的六堡茶、龟苓膏、炒河粉、纸包鸡、冰泉豆浆等民间生活文化元素都被剧作者搬上舞台作为底色填充到民风的展示之中。相比于《风雨骑楼》中民间生活状景的宏大勾勒,《牵云崖》则在舞台上象征性地展示出了宗教思想对于民风的塑造。俏来的执迷不悟使她害了妹妹的性命,但是这一舞台行动并非意指行为的真实性,其深刻意指在说明当亲情被利益碾在脚下之时,结果是否真如当初的决定那么简单?外界的惩罚是否就是人们心中最真切的祈盼?显然,《牵云崖》给予了我们不同的答案。俏来在牵云崖把手中的绳子丢开之后,那一刻,那一秒,观众就可以思考出这出戏的结果。在绳子丢开的那一刻,她仓惶地逃回蛇郎家中,冒充达莲,她没有验证达莲是否真的葬身悬崖,甚至不改自己行为本色,让蛇郎看出端倪。从俏来的舞台形象呈现来看,俏来并非是蛇蝎女人,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她在把达莲丢在了悬崖下之后,就没有了设局前的种种理智,谎言说得拙劣,更没有想到模仿达莲来以假充真,良心的不安与面对真相的惶恐使她生活在折磨之中,正是有良知的犯错,才会选择最后自杀以逃避面对错误的真相。在这部剧中,达莲同样作为一种道德理念的化身彰显了剧作者对于人世间的关切和悲悯。她甘于勤劳,创造美好的生活,不奢求白白获得的财富,这正是俏来犯错的心理魔咒,也是世俗人掌握人生的平衡点。布洛陀的第三者叙述向观众间离地做出评论,舞台上演员的表演生动地体现出了宗教教化的仪式感,本剧的亮点恰恰在于布洛陀不是“机械送神”,他并没有作为惩善除恶的角色完成故事的结局,而只是作为剧中人物内心的一种回响,让观众明白良知有根,虽风雨飘摇地成长,但每经历一次风雨,这根就更深一层。

客家山歌剧《股份农民》是一部反映当代农村题材的戏剧,该剧充分地展现了客家山歌剧载歌载舞的特点,表演生动活泼,人物语言朴素纯真。这是一部从现实生活中提炼民风的现代剧。如果说上述的几部戏是描写秩序世界中已体认的民风,那这部客家山歌剧则着眼于当下脱贫攻坚的社会图景以描写新时期的农村之风。在现代社会浪潮中城与乡有着不可避免的冲突,如何化解这种冲突,剧作者的解释是坚守世代的民风。这部剧的民风展现就在于剧作者精心地把握了山民传统的淳朴人性,这既是历史的评价也是剧作者再一次想表達的文学夙愿。与其它表现现代农民在面对社会发展的心理阵痛的戏剧不同,这部山歌剧规避了冷峻的思考,用最纯真的心态不断地抒写着希望。剧中的希望在于理解,在现代社会共奋进的现实背景下,城与乡的接纳和理解是多么地需要表达和感知。“乡”有向前走的历史趋势,“城”也要多关注乡,这就是剧作者对于当下乡村扶贫政策的人文关怀。在人物嬉戏的行动和活泼的语言之中,观众可以感受到民间的幽默和乐趣。面对现代化产业,山民依然以一种传统的集体制形式共同面对时代的浪潮。对于山民而言,他们没有充足的力量面对现代化社会的考验,这是秉行善良的交际原则,借助外界的帮助便是他们乐于选择的出路。金凤是吃山民的百家饭长大的,虽说她之后进城读书,但她的骨子里流的仍是乡土的血,乡土的民风促使了她性格的成长,她毅然留下来帮助乡民,是内心中乡风的良知牵绊着她,乡民肯定她,维护她,是山民一贯淳朴乡风的表现。她与城里未婚夫的矛盾,根本原因在于二者接受的文化理念不同。金凤的乡土文化在于守,守住心中那片乡土纯洁的美好,于她而言,人生价值的实现并不是个人生活的满足,她要像小时候吃百家饭那样带着乡土的嘱托一并前行。于她的未婚夫而言,其文化特质在变,趋利则变,在他的意识中,追求个人的解放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金凤的行为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金凤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乡民身边,未婚夫后来的悔意却使金凤在内心的天平中对这段感情愈加捉摸不定,金凤感情的迷茫同样也是剧作者对于观众渴求理解的期待,扶贫的政策不只是一纸之文,更需要的是理解和共同的努力,这也是作者对于当下扶贫政策中的人文思考。

戏剧创作中的乡土情结,多源于创作者对于家乡的坚守情怀。当一代代的人从乡间来到都市,当一群群年轻的孩子在拔地而起的高楼里撒欢,才意识到年轻时血气方刚丢弃的一些坚守,并没有得到全方位的道德授权。优秀的剧作者这时会意识到文学创作更需要的是饱含深意的沉静和执着坚守。坚守的是什么?无非是随时光流转依然发着光的人心,无非是那哺育我们长大成人的家风和乡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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