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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尔 从法外之地到北非乌托邦

2019-06-11JeremySeal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19年2期

Jeremy Seal

诞生于“垮掉一代”的诗人、作家、艺术工作者们,往北非这个离经叛道的地界放逐着自由不羁的灵魂,他们的创造力正在摩洛哥港口城市丹吉尔滋生、蔓延,显现着改天换地的魔力。在这里,一切冲突的、败坏的、怪异的特质构建了一个年轻创造者们心目中的乌托邦。

酒吧还是书店?这似乎是探索丹吉尔(Tangier)这座北非港口城市最常规的两个起点。虽然在这个挤满了对平凡生活嗤之以鼻的叛逆者的城市,“常规”二字似乎并没有存在的意义,不过我还是选择了从一间名为Les Insolites(意为孤绝之地)的书店开肩我在丹吉尔的探索之旅。这间小小的书店收集了涵盖法语、英语、西班牙语、摩洛哥阿拉伯语(也称为Darijia语)各种版本的著作,当然也少不了鲍尔斯、伯勒斯、凯鲁亚克、奥顿、田纳西·威廉斯这些对丹吉尔痴迷成狂的作者的作品,还有不同版本的丹吉尔地方志。女主人史蒂芬妮给书店起名字的时候煞费了一番苦心。“最让我头疼的是书店名字在各种不同语言中的译意。”史蒂芬妮说道。白开业以来,Les Insolites吸引了许多与其气味相投的“怪人”的青睐,单从这间书店的名字来看,其透露出的凛然不同的意味似乎也与丹吉尔这座非洲大陆最北端的港口城市有一种莫名的契合。

丹吉尔白20世纪50年代以来就作为飞地,仅接受来自国际法庭的宽松管理。由于社会约束松散,这里成为享乐主义者、“垮掉一代”的天堂,所有你能想到的乐子都能在这里找到。人们往往把丹吉尔在社会风气上不那么体面的原因归咎于这数十年的“放任时代”。一大批极具时代特质的社会名流也在这几十年间崭露头角:埃罗尔·弗林、艾娃·加德纳,伍尔沃斯家族女继承人芭芭拉·赫顿,还有弗朗西斯·培根等,一同将丹吉尔推向了声名狼藉的边缘。而少数作家选择了更为极端的表达方式,伯勒斯看似近乎精神错乱的作品,以及奥顿的堕落文学,甚至被列为X级,禁止儿童阅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丹吉尔被名声和社会治安不良所累,并不受游客欢迎,大多数游客都只是将丹吉尔作为南下马拉喀什(Marrakech)和索维拉(Essaouira),甚至乘船北上西班牙塔里法(Tarifa)的中转站(乘坐出租车只需要十分钟就能从港口到达火车站)。令人欣喜的是,如今的丹吉尔摇身一变成为北非旅游业的一支生力军——一间间复古风精品酒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在城市各个角落,别具风格的咖啡厅、剧院、电影院迅速崛起,其充满北非风情的城市景观也吸引了众多剧组到此取景,你可以在《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唯爱永生》(Only Lovers Left Alive)等电影中见到丹吉尔的身影,同时也吸引了众多电影观众前来丹吉尔旅行。

丹吉尔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就作为飞地,仅接受来自国际法庭的宽松管理,由于社会约束松散,这里成为享乐主义者、“垮掉一代”的天堂,所有你能想到的乐子都能在这里找到。

这一切都是在丹吉尔获得皇家赦免之后得以发展起来的。其上一任国王哈桑在获得了虔诚的穆斯林支持者的信任之后,却放任整个国家在混乱无序中置之不理。他的儿子穆罕默德继任后狠下决心改变现状,希望把丹吉尔打造成一个连接欧洲与非洲大陆、贯通大西洋与地中海的要塞城市。如今,各类改造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包括一座庞大的新港口、配套的新码头,以及若干拔地而起的高层酒店,都在持续刷新着丹吉尔的城市形象。旧日的花街柳巷、破败的居民住宅正在加速消失,会为之扼腕叹息的恐怕也只有那些把放任时代的丹吉尔留在文学作品中的人了:奥顿时常出入的牛郎店已经不复存在;伯勒斯可能会怀念那个售卖毒品的药房,和那些垃圾堆里留有美沙酮、类海洛因“优可达”残迹的注射器;田纳西·威廉斯钟爱的那些地下酒吧也在一间间消失,当然,他们想要再喝到最爱的费内特·布纳卡可乐和三倍伏特加汤力水只能另觅他处了。

当然,穆罕默德主持下的丹吉尔改造运动并不是一刀切的盲目清理,这里的空气仍然保留着这个北非港口城市固有的自由气息,混杂着印度大麻氤氲的烟气,吐露着一股不羁的独特气质。越来越多热爱自由的年轻人聚集到丹吉尔,讲法语的青年群体算是排头兵,是他们掀起了移居丹吉尔的热潮。不同于放任年代的那一群不太靠谱的作家们,今天的丹吉尔吸引了一大批更具服务意识、专业范围更广的创业者,其中就包括上文提到的书店女主人史蒂芬妮,她于2004年在市中心开设了这家有趣的书店兼咖啡吧,经营至今;此外,那些富有新鲜创意的酒店人、餐厅经营者,以及精品店店主齐心协力将丹吉尔变成了一座让本地居民、外来移民和游客和谐共处又钟爱的城市。

比利时人文森特·科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20世纪90年代初,他本想完成一场穿越非洲大陆的旅行,但是当他刚刚抵达丹吉尔时,便再也无法挪動脚步,从一个游客蜕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丹吉尔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从到达之日起就再未离开过丹吉尔。对于这座城市来说,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科佩在2012年跟合伙人奥斯卡·巴吉在旧城区的山顶上开了一家名为El Morocco的餐吧俱乐部。自开业起,这家俱乐部就赢得了无数的赞誉,尤其是俱乐部底层的钢琴吧,虽然永远喧闹骚动,但是处处透露着丹吉尔最鲜活的生命力,甚至被比喻为这家俱乐部的灵魂。在俱乐部昏暗空旷的内部,装饰精美的皮沙发、拥有魔力一般的莫吉托鸡尾酒,以及来自摩洛哥最南端Dakhla港口风味刺激浓厚的生蚝,都让我感慨这是一场奇迹正在发生。科佩本人言谈举止极富魅力,他告诉我,他一定会找机会重新踏上多年前计划的那一场纵贯非洲大陆的旅程,但是看看俱乐部里高朋满座的热闹景象,他恐怕要再多等等了。

我非常喜欢这种融入当地的旅行方式。首先,我下榻的酒店La Tan-gerina本身就是在旧城区连排房屋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经过酒店主人的悉心打理,呈现着最完美的丹吉尔风情。最令我惊艳的是顶楼露台的绝佳视野,透过窗棂,望着丹吉尔白色城区映衬着远处湛蓝的海面,总让我心旌摇荡。附近的老城区街道比较拥挤,不适合行车,因此,我选择步行探索这座城市。如果要走遍整个城区,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不过那些铺就着石头阶梯的小街小巷、砖砌的拱门、花朵图案的壁画、洞穴一般的精品店、色彩明艳的伊斯兰教隐士的神龛,当然还有那些无厘头的死胡同,都会让你痴迷其中。比较烦人的是几乎藏身在每一个转弯路口的冒牌导游,他们总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游客的哪怕一丝迟疑,这时他们就会果断上前提供“热情的”导游服务。几天时间里,我算是掌握了避开他们的小窍门。每当感觉到他们快要接近我时,我总会装出一副非常清楚自己要去哪儿的模样,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凑近了。

我经过实践总结出一条在老城区游览时的小贴士,那就是每当你在巷子里看到开得很好的盆花的时候就马上掉头,这能够最有效地避开死胡同。因为这些盆花在巷子尽头长得最好,也没人打理。相反,当你看到墙面上绘着明艳的花朵装饰的时候,那就证明这条巷子一定是通往某个不错的参观地点。我就是这样来到了Petit Socco广场,这里是整个丹吉尔老城中心最具标志性的咖啡馆聚集地。我走进颇有名气的Tingis咖啡馆坐了下来,老旧的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昏暗的台灯在蚊虫的招惹下忽明忽暗,每张桌子的桌面、每一扇描着彩绘的窗格,以及那些装饰着金银掐丝细工的屏风都布满了多年来沉积的厚重烟渍,散发着食物、汗水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味道。我听到人们掷骰子的声音,一位穿着马甲的侍应生为我端上了一杯The a la menthe,杯沿上还插着一枝浸了白糖的薄荷叶。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戏是我作为颁奖嘉宾给丹吉尔颁发了一座金棕榈奖。

无可否认,丹吉尔缺乏大部分旅游城市里诸如博物馆、画廊等“标准配置”,但是这座城市本身充满艺术感的古老机制就足以让游人心驰神往。你会醉心于塞万提斯剧院那恢宏的废墟,或者在圣安德鲁大教堂的墓园里沉默失语.而老城区那些镶嵌着明艳瓷砖的古城墙会向你默默吐露这座城市往日的辉煌。越往城市中心,周遭的景观越是让人眼花缭乱,对于喜欢徒步游览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对旅程最大的褒奖。我从Siaghines大街的一侧窜进了一个菜市场,游荡在市场里的短短一段时间,就像经历了恐怖小说里的情节般惊险又刺激。我刚刚还对着一家熟食店里长得跟Smarties巧克力豆一般色彩鲜艳的橄榄垂延欲滴,下一秒就不小心闯进了一间屠宰场。好奇心驱使我弓腰驼背地四处打探起来,我刚刚躲过挂在一旁的一条体型跟成年人一样大的剑鱼,就被眼前还冒着热气的新鲜屠宰的牛腿挡住了去路。求生欲让我闪进了旁边的一个名为Fondaq Wallili的纺织品市集,织布机规律的机械声在昏暗的篷房里和鸣着,以废旧白行车零件改造的各种装置上悬挂着一扎扎新织就的线卷。随后,我又绕道回到了Grand Socco大广场。一进入广场,明亮的阳光就倾斜而入,在广场中心的Alt Deco Rif电影院、最近才改造落成的Cinemathequede Tanger实验电影院无疑成为所有游人目光的焦点。

随后,我来到了隐藏在旧城区最阴暗角落的一座老建筑,这里曾是美国驻丹吉尔领馆,而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座丹吉尔历史博物馆。虽然这个地方不太好找,但是非常值得造访,尤其是馆内展出的关于美国作家保罗·鲍尔斯的生平以及作品,本身就是一段丹吉尔的鲜活历史。在所有把丹吉尔作为文学创作题材的作家中,鲍尔斯可以说是最特别的一位,丹吉尔之于他,就像一处仅属于自己的秘密花园。在馆内巨大的空间里,悬挂展出的各类展品无一不讲述着这座城市丰富又奇妙的历史。一封多年前的外交信件让我忍俊不禁,信件讲述了摩洛哥皇帝坚持要向美国领馆赠送一对狮子作为礼物的趣事,美国领馆方虽然以“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对狮子”等褒扬之词感谢了皇帝的用心,但是以狮子会威胁领馆人员以及城区居民安全为由婉拒了摩洛哥皇帝的慷慨赠予,没想到皇帝却一再坚持,一定要把这对“礼物”送到美国领馆来,这一来二往的事件细节全都呈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叠信件中了。离开领馆,似乎那数个世纪的历史也随之消散,我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对国礼狮子悠远的咆哮,伴着它们的身影,在丹吉尔老城的小巷子中漫步远去。

漫步丹吉尔

酒店

La Tangerina是一间拥有十个房间的精品酒店,所有房间围绕中心的庭院进行布局,建筑配色鲜艳明亮。庭院的角落里安置着长椅,供住店客人休憩,伴着鸟笼里鸣禽的欢唱和老式收音机传来的曼妙音乐,一切都显得轻松而惬意。冬日的庭院里会燃起篝火,顺着阶梯往上走就是酒店的早餐餐厅,你可以选—个能晒到阳光的户外角落,点上—份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开启在丹吉尔的新—天。latangerina.com

Hotel Nord-Pinus的女主人安妮伊古在法国阿尔勒也开了一间同名的酒店。丹吉尔的这一间酒店共有七个房间,都以古董织物、手工Fez瓷砖、香柏木箱,以及精致的铜质大床装饰。nord-pinus-tanger.com

MIMI Calpe一是一间刚刚落成的庄园式酒店,整体风格呈现出普罗旺斯采邑府邸的感觉,坐落在丹吉尔蜿蜒的滨海道路边。酒店内有几个种满了茉莉花、稍有起伏的花园,一个水深较浅的景观泳池,共有四个双人间和两间套房。mimicalpe.com

Villa Josephine是一间建造在丹吉尔老城山丘顶上的私密别墅,这块地曾经是丹吉尔的一块飞地,而改造前的那栋建筑原本是冒险家、作家沃尔特哈里斯的私宅。这家别墅酒店拥有十个房间和一个植物温室,设计和装潢都透露着一股极具亲和力的英式风情(木质装饰墙面、维多利亚式的陶瓷摆件、花朵纹样的装饰织物)。villajosephine-tanger.com

美食

提前在El Morocco Club订个位子,这家位于老城区的地标性俱乐部绝对值得造访。明星大厨梅里姆.沙尔卡维推出的菜单包括鹅肝配玫瑰风味番茄,混合了胡荽、小茴香和欧芹的沙丁鱼,以及蒜香味浓厚的雪穆拉香肉。无论餐前或者餐后,一定要去楼下那个无比惊艳的钢琴吧坐一下。elmoroccoclub.ma

Le Saveur Du Poisson餐厅的美食会让你惊喜到起立喝彩。菜单主要以海鲜为主,所有海鲜食材都来自附近的一个市场,比较推荐的菜品有配面饼、哈里萨辣椒酱、核桃、橄榄食用的海鲜汤,还有加入了胡荽烤制的鱿鱼和小茴香比目鱼。

Cafe a L'anglaise咖啡吧的店面让人觉得像女孩的闺房——看起来杂乱无章,到处摆放着用柳条编织的盛满了新鲜蔬果和香草的篮子。大厨Zhor Chatt的菜单非常健康,基本上都是各式沙拉和健康蔬果汁。

Le Salon Bleu餐吧拥有非常好的视野,很适合我这样爱在城市里漫步流浪的游客,另外,这里不售卖酒水,只提供新鲜果汁。窗外可以看到在作家塞缪尔佩皮斯私宅基础上改建而成的Dar Nour酒店的外墻。darnour.com

购物

Ysdmine Durner Huret于2012年开业的LasChicas精品店简直是一间摩洛哥家居品牌的宝藏,你可以在这里淘到来自AuFil de Tanger的针织上衣、Tanger Neroli充满异国风情的香薰皂,还有许多YSL和Dior的古董珠宝。近半个世纪以来,abaou-tique Majid精品店一直扮演着丹吉尔品类最齐全的手工艺精品百货商店的角色。这里陈列着大量的柏柏尔传统珠宝、金属工艺品、雪松木百叶窗,以及精美的织锦工艺品。就连最简单的传统纯棉无袖上衣也极受欢迎,店主人马吉德本人就很爱穿自己店里的这种上衣。boutiquemaji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