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 准

孙道荣

他弓着腰，低着头，蹑手蹑脚，向芦苇深处走去。

他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手，空中的鸟儿，即使飞得再高，也难逃他锐利的眼睛和百发百中的猎枪。子弹呼啸而过，天空中旋即有一只黑影，孤独地应声而落，无一例外。

他找到一块稍高一点的干地，蹲伏下来。不远处就是江涂，鸟儿们此刻都在那儿戏水，觅食，打盹儿，或者梳理羽毛。午后的阳光，将鸟儿们晒得有些慵懒。

他的目光，在鸟群里逡巡。最多的是野鸭，好看的绿头鸭，调皮的翘鼻麻鸭，贪吃的斑嘴鸭，还有叫声响亮的瑟嘴鸭；此外，还有几只大雁，悠闲地踱着方步；甚至还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黄鹂鸟……但这些，都不是他今天的目标。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在一簇芦苇边，他看到了几个亭亭玉立的身影，热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一二三四，对，果然是四只，朋友告诉他，总共有四只。他近乎陶醉地看过去，它们真是太美了！身上是白色的羽毛，翅膀却是黑色的，舒展开来，就像一幅水墨画；细长的脚，曼妙的身姿，使它们很像高挑的舞者，美艳，优雅。没错，就是它们，东方白鹳，整个地球上不足三千只，比白金还珍贵啊。

他将目光缓缓地从它们身上收回。熟练地从背上卸下猎枪，推上子弹，然后，装上消音器。他端起猎枪，瞄准。

十字准星，从江涂上划过。一只东方白鹳，又一只东方白鹳。最后，他的目光和枪口，同时落在了最后一只东方白鹳身上——它一会儿低头觅食，一会儿警觉地抬起头，看起来比另外几只要紧张。

做好一切准备后，他长吸一口氣，然后，捡起一块土疙瘩，向江涂上扔去。

三只东方白鹳惊恐地飞向空中。唯有他瞄准过的那只，正拼命地扇动翅膀，向前奔跑，企图飞起来。它细长的腿上，套着一件东西。这使它奔跑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金属鸟夹。它的生命力可真强啊，被鸟夹夹住以后，竟然能够拖着鸟夹，侥幸逃脱。

在其他鸟儿惊恐的呼叫声中，它终于飞了起来。他沉着而缓慢地抬起枪，枪管移动的速度，与它向上升腾的速度，完美地一致。

“砰——”消音器掩盖下的枪声，像一粒豆子，在炒锅里炸响。子弹划破空气，如锋利的刀尖在丝绸上急速划过。打中了！

一个黑影，从半空坠落。正是那只金属鸟夹。子弹将鸟夹与东方白鹳的脚的连线，击断了。

那只东方白鹳，鸣叫着，向天空飞去。

他收起枪，仰视天空。多么蓝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