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斯:循规蹈矩对创作来说就是地狱
2019-06-11沈佳音王一博
沈佳音 王一博
“您会不会想到,既然这故事是设置在海边沙滩上,我们其实也可以搬到这顶上水池里面去演出?”在歌剧《采珠人》的新闻发布会上,文化评论人周黎明在湖水怀抱的国家大剧院开玩笑地问导演维姆·文德斯——《采珠人》的故事发生在“遥远的、七海中的一座岛屿上”。此前,张艺谋导演的歌剧《图兰朵》把舞台搬到了北京紫禁城的太庙里。
“我很喜欢上面那个水,但是我不会让我的演员在那边演唱的。”文德斯立刻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对于歌剧来说,音乐才是第一位的,任何东西的使用都不能喧宾夺主。”
5月15日,《采珠人》在国家大剧院歌剧院首演,舞台上没有一粒沙子,更没有水,但看上去却像是一片闪耀着珍珠般光芒的沙滩。“我们就像置身于一个珍珠母贝里。”文德斯说。
舞台上再无他物,只有演员。在灯光的变换下,一天一夜的生死故事上演了:从耀眼的阳光、到黄昏、深夜,再到次日的日出,这片海滩也从“林间空地”变成“帐篷”,再变成“刑场”。
在剧中,文德斯两次使用了投影的元素,“这两个地方主人公是回忆以往的,我们把这个叫闪回。為了帮助观众能够更好地去理解这两个片段,所以我使用了投影的技术”。
这两个片段看上去非常有电影《柏林苍穹下》的质感,但作为一名电影导演,德国新电影运动的代表人物,文德斯在歌剧中非常克制地使用视觉元素。“我和创作团队的愿望是让故事尽可能‘显现,从而简化叙述,并着重加强听觉上的体验,希望能引导观众以更包容的态度欣赏和沉醉于这样伟大的音乐。”
这是文德斯第一次执导歌剧。之所以选择法国作曲家比才这一部并不出名的作品,是因为这部歌剧曾几乎拯救了文德斯的人生。“我曾有过一段艰难的日子,那段时间里,我好几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待在旧金山一家叫Tosca的酒吧里。那个酒吧里有一个点唱机,里面全是咏叹调,我对里面大部分的曲目都没太多兴趣。但是我发现我每天晚上都会点《采珠人》里面的两首咏叹调,有时候甚至一晚上要点好几遍。那段时间里我与《采珠人》这部歌剧建立了非常亲密的联系。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一部歌剧让我如此珍视。一旦当你自身和某件事建立了内心的关联,你才可能为其全情付出。”
文德斯这辈子一直在跨界,最初他学习的是医学和哲学,1966年移居巴黎后开始学习绘画,在那里,文德斯泡在法国电影资料馆里度过了无数个下午和夜晚。随后,文德斯将电影视为“绘画的另类延伸”,渐渐成为一名电影导演,征服了戛纳、柏林、威尼斯各大影奖。与此同时,他还是一名摄影师。
5月17日至6月30日,文德斯大型电影回顾展首次在中国举行,他本人也第一次来到中国。在北京,74岁的他回望这一生说:“‘期待这件事儿总是让我很沮丧,而不是备受鼓舞。《德州巴黎》(1984年)之后,大家都在说‘再来点儿这样的作品吧。我完全拍不动了。我干脆背道而驰,于是有了《柏林苍穹下》(1987年),结果大家也是一样高呼‘再来再来。有时候你把某件事做得很好,别人就会希望你重复你的成功,最终这可能会导致创作上的循规蹈矩,而循规蹈矩对创作来说就是地狱,(重复)必然会让你丧失掉那些头一次制胜时所用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