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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类世的启示录

2019-06-11曾不容

西湖 2019年6期
关键词:皮克蛞蝓身体

地点:伦敦萨默塞特府工作室

时间:2019年2月28日

按:2018年12月,在主题为“新亲密感”的伦敦当代音乐节上,弗朗伦斯·皮克(Florence Peake)与伊芙·斯坦顿(Eve Stainton)表演了舞蹈作品《蛞蝓视野》(Slug Horizons):“我们以真诚、自发、催眠的带着派对的愉悦气息的作品‘蛞蝓视野开场。这是弗朗伦斯·皮克与伊芙·斯坦顿的合作作品,我们将看到两位艺术家通过亲密关系和触感重申女性身体的潜力。借助肢体语言,她们探索了女性身体蕴含的亲密的力量和能量感,用情感表现回应对本能的身体的限制和规范。”在那一晚的演出介绍里,致辞人将我们身处的时代称之为“黏稠的在场”(“黏稠”也指“棘手”)。这个词被诸多文化学者使用,包括著名的美国女性主义评论家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在2016年出版的《留在麻烦之中》中,她用“黏稠的此在”(thick presence)形容在人类世里人与其他生命体的相克的处境。哈拉维提议用科幻小说里的“克苏鲁世”(Chthulecene)替代以人类为中心的“人类世”的讨论。在“克苏鲁世”里,人在宇宙中的地位渺小,与万物共生。“克苏鲁”由两个希腊词语拼贴而成:“黏土”和“此在”。“黏土”在诸多神话和宗教体系中用来比喻造人的材料,指身体感强烈的物质;“此在”指的是当下,过去、现在和将来三个时间点融合成一点。在“克苏鲁世”里,人和非人的生命体的关系变得立体。哈拉维将“黏稠的此在”理解为一个时空(time-place),人在这个时空里练习如何与问题共存,对被破坏的地球上随时出现的新生命与死亡承担责任。

2018年12月的“蛞蝓视野”是弗朗伦斯·皮克与伊芙·斯坦顿最近期的一次表演,因为每次演出之后会叠加新的元素,所以笔者有幸看到了这个作品自2018年初到年末的发展轨迹。她们将“蛞蝓”这种无壳、无保护的软体动物视为探讨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媒介。弗朗伦斯·皮克与伊芙·斯坦顿把她们的合作关系形容为“艺术的、浪漫的配合但同时具备相互的自主性”。

弗朗伦斯·皮克用绘画、雕塑和其他制成品探索物件和移动的身体之间的关系和“物质性”、“身体性”的概念。她将现场表演中的身体视作提出异议的场域和工具,而绘画和雕塑作品让舞者、观众和表演场地的关系凝固下来。皮克的现场作品在多个重要美术馆表演,包括巴黎东京宫、伦敦海沃德美术馆、牛津现代艺术美术馆等。她的架上作品也在英国弗里兹国际艺术博览会(Frieze Art Fair)上展示。

伊芙·斯坦顿的表演实践涉及舞蹈、表演和电子拼贴影像。她经常参与表现亲密感的现场作品,探索流动的不定形的欲望与人的脆弱,以此抗议对激进问题的保守态度。她在2013年建立了以身体作为主要表达媒介的The Uncollective。近期,斯坦頓的实践重心转移到拼贴影像,科幻感的拼贴画成为她表达在规范之外的另一重自我的方式;同时她将拼贴视作另一种编舞形式。

2017年起斯坦顿开始与弗朗伦斯·皮克合作。新作《幻影,幻影》将于2019年5月在威尼斯双年展上首演(www.staintonandpeake.com)。

弗朗伦斯·皮克、伊芙·斯坦顿、曾不容,以下简称皮、斯、曾。

曾:英国的2018年似乎是“蛞蝓”和“黏液”艺术的大年,很多艺术品和现场都使用到了这两个概念,特别是圣诞节期间泰特美术馆推出的“蛞蝓”展,被誉为“年度最佳黏性物质展”,这也是泰特美术馆第一次将两具巨型的蛞蝓装置、雕塑悬挂在入口的立柱上。在第一次的合作中,你们如何想到用“蛞蝓”这种无壳的蜗牛形象来跨越人与动物的二元论?

斯:(笑)天啊,请别把我们这些“蛞蝓”们放在一起作比照。《蛞蝓视野》已经筹划了一段时间。大概在三年前,我很关注“贱斥”(abject)的概念以及它与女性身体之间的隐喻关系。而且那时我刚刚开始和皮克合作,所以“蛞蝓”也和性别的表达相关。

皮:我记得在合作之前你和我谈过“蛞蝓”这个意象。

斯:是的。好几年之前我想做个项目,叫“女性与蛞蝓”,打算找五个女性舞者和“蛞蝓”合作。这个项目最后没能做成,但是演变成了我和皮克之间的两人合作。在我们的合作和生活中,“软体动物”,特别是蛞蝓,成为了对我们用来讨论非“一对一”亲密关系的重要的象征。“蛞蝓”的多重意义在作品的发展过程中日益凸显,但是一开始,最让我入迷的是蛞蝓挪动的方式以及它们没有躯壳的柔软的身体。它们真的是神奇的生物。

曾:蛞蝓是雌雄同体对么?

皮:是的,其中一部分是。

曾:从蛞蝓的身体特征来看,它似乎更像是雌雄莫辨的生命体的象征,而非仅仅和女性这一种性别相关。

斯:的确如此。所以在我们的合作中,蛞蝓慢慢地演变成了“酷儿美学”的象征,在生物学上它们叫作“雌雄同体”,指的是在一个身体里同时包括多种性别。之后,“蛞蝓”的概念变成了抽象的媒介。我想这是为什么最终的呈现里并没有出现真的动物的原因,因为我们关注的是如何用身体呈现蛞蝓的实体这个抽象的观念而非实际的动物。作为一个概念,“蛞蝓”可以讨论的范畴要大过作品本身。

皮:确实,在我们的理解中蛞蝓代表了一种未来感、乌托邦式的性向或者具有奇异精神能力的存在。这个假想笼罩了整个作品。在彩排中,我们做过很多目标不同的训练:先设想一种超常形态的蛞蝓,然后与它对话,把生活中遭遇的问题(比如一次争吵或者复杂的人际关系)传递给它,然后用心灵的眼睛看蛞蝓会用什么抽象的方式回应我们人类的问题,然后我们再就蛞蝓的反馈作回应。但是,我们没有想过模仿真的蛞蝓的体态和习性,它是被想象出来的。比如在我们的想象中,蛞蝓可以像霓虹灯闪烁不定,或者发出频闪的光线,或者全身颤抖,或者身陷困境,又或者变成三公里长然后化身为一根长矛。关键是如何用身体回应这些超现实的意象,这是我们创作《蛞蝓视野》的起始点。

斯:在排练的时候,我们通常需要视觉化的辅助。因为这个作品覆盖了很多层面的讨论,所以我们和蛞蝓的关系变得很复杂。有的时候,我们可能确实在模仿想象中蛞蝓的运动方式。在那些时刻,我们得以从传统的编舞概念和形式中解放出来,得以不从人的主观角度去评价怎样的运动才适合舞蹈。在一年的表演之后,我觉得现在是回顾整个创作过程的好时机,因为在这一年我和皮克的关系以及我们的生活与蛞蝓的关联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这个过程体现在每一次不同版本的《蛞蝓视野》的演出之中。我相信就“蛞蝓”而言有几层含义:首先,表演展示了实际的蛞蝓的形态,这在我们用唾液于地上画出透明的运动轨迹的时候最为明显,蛞蝓爬行过的地方会留下类似的隐形的痕迹;其次,蛞蝓的形状和触感与人的器官近似,这些都与我们作为女性的身份息息相关,并且延伸出对性别的广义思考。所以“蛞蝓”通过不同的角度进入到我们的合作之中,因此这个作品的空间感很强。有的时候蛞蝓似乎在现场,又随即变化成别的形象。

曾:在你们离场之后播放了一段十分钟左右的录像,记录了蛞蝓的繁衍过程。对于我来说,这段结尾的录像有点过于“点题”。当然,我同意这个作品讨论的话题超出人与动物的关系。

斯:除了雌雄同体,有些物种还可以自己受孕。我们将“蛞蝓”视作隐喻,用来讨论被解放的身体,以及后来人对性别的思考。

皮:它们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斯:有的时候蛞蝓进入我们的作品,有的时候只以背景出现,总体来说,我们和蛞蝓的关系是滑腻的(注:slippery ,双关语,又指“棘手的”)。

皮:(笑)是的!创作过程和作品的意义都是滑腻、难以把握的。

斯: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每次表演的内容都不完全一样,布景也随之转换。我们试图保留有同样色调的观众坐垫、悬挂在屋頂的大口袋还有地板上铺满油彩的底地垫。2018年底在Ambika P3美术馆的表演,就是你看到的那次,是我们最近期、也是最为复杂的一次呈现,包含了一年来尝试的各种元素:舞蹈、身体彩绘、陶塑、拼贴影像等等,地上的垫子也是一年以来累积下的。

皮:“累积”其实很像创作方式,我们不断在作品中累加新的意义。通过时间的积累,作品被持续延展、压缩和改变,我们不会刻意去固定作品的节奏。

斯:但是我们并不用考虑“蛞蝓一般的”(注:sluggish,指“懒惰的”、“无精打采的”)这重字面的联系。

皮:(笑)没有。

曾:在英国文化里,蛞蝓或者它的近邻蜗牛是否和阶层、低眉文化相关?在有些解读中,对软体动物的厌恶也和阶层低、自尊感低的“懒人”形象相关。

斯:我们还没有想过蛞蝓和阶层的隐喻关系,但是这个视角很有趣。

皮:整体来说,在多重关系里,蛞蝓黏糊、滑腻的特质和器官的关系最为紧密,所以蛞蝓会成为承载这些讨论的转化型的媒介。我们想做的是展开讨论。这个表演并不是为了展示蛞蝓和器官的具体联系,而是想制造一个可以思考性别、欲望、流动性和“酷儿美学”等话题的积极场域。我觉得在一年之后,我们对这个作品的观察视角发生了转移,但是在草创阶段,我们更多关注的是流动性和液体物质中蕴含的特质,比如液体的黏稠滑腻以及消融、蒸发的过程。

曾:“滑腻”的视觉意象自始至终都贯穿在表演里。我记得在开场的时候屋顶上悬挂着霓虹灯颜色的大口袋,然后你们入场,把口袋的底剪破,黏稠的液体降落地面,然后你们开始在湿滑的地面表演。

皮:是的,大口袋里装的是我们用亚麻籽做的润滑剂。

曾:难怪现场有那么多液体。它们看上去好像是荧光色的,你们是否在润滑剂里添加了颜色?

皮:没有。口袋的颜色很鲜艳,但是里面的物质其实是近乎棕黄色的半透明的液体。基本上,你只需要把亚麻籽倒进水里、煮沸,待水分蒸发后就会变成一种黏稠的物质,让地板变得很滑,也让我们的运动难度大大增加。

斯:克服地面的滑腻也是作品的一部分,是我们给自己安排的挑战。

曾:我对你们的编舞方式非常感兴趣。一方面,你们的运动方式看上去很像接触即兴(Contact Improvisation),然而在另一方面似乎又故意和接触即兴的原则背道而驰。在接触即兴中,动作的流动性强,瞬息变化,而在你们的表演中有很多短暂的僵持瞬间,似乎卡在中间不得动弹,或者一方拒绝轻易地转化动作。尽管创作方式近似,但是你们用钝感和尴尬取代了“接触即兴”里常见的行云流水,用身体表现沟通和交流的困难。即使地面铺满亚麻籽油,你们仍然做到了将运动的速度变缓,并且用身体构造怪异的雕塑造型。

斯:你的观察很好。“接触即兴”强调运动的效率、速度或者重心瞬息万变的转移,动作一般都非常流畅。然而我们感兴趣的是如何表达困难的、不符合男性审美的女性身体,以及复杂的、需要不断协调的人际关系。

皮:我们的运动中有一种显著的非审美性的尴尬。我很开心你注意到了这点并且认为它是对“接触即兴”准则的颠覆。我和斯坦顿是舞者,经历过“接触即兴”的长期训练,但是我们非常想挑战“接触即兴”的传统,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体验,这也是创作的一部分。

斯:“沟通”是这个作品的主题。我们在运动中加入润滑剂和对话的成分,都是为了增加“沟通”的维度。

皮:一开始我们关心的是一个舞蹈作品中能不能容纳蛞蝓、欲望等边缘的话题,在经过“恰当”的阶段后,我们不断添加新的元素,干扰和打破任何一种常规性的解释或者叙事。

曾:可以具体谈一下作品中的对话部分么?对话也和动作一样是即兴的么?

斯:我们尝试过多个版本的对话,它是作品中里最让人恐惧的部分。我总是直面自己的欲望如何与伦理、阶层以及社会的权力结构产生冲突。我希望我们的作品能创造出一种实验性的景观,让观众能感受到欲望中包含的积极的能量,感到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不是可耻的事情,这些讨论在社会生活中被反复压制。

皮:同时,言语很容易给人带来麻烦,被套上“政治不正确”、言辞过激的大帽子。在公共空间里,个人的欲望、幻想、价值体系和伦理都可能随时与社会准则对立。

曾:我对你们在作品中用身体彩绘表达对身体的欣赏的方式也深感兴趣。

皮:身体彩绘更像是表演的序幕或者开场的奇怪的宗教仪式。观众围坐在周围,在身体上画线条的时候,我感到建立了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链接,也为接下来对蛞蝓的讨论奠定了基础。其实画画的过程既像祭祀活动,又有点科幻。在画完之后,我们才开始表演,也可以说绘制线条的过程很像给对方施加魔法。

曾:我记得在网上的照片里,除了线条,你们还在身体上绘制了繁复的彩色图案。

皮、斯:(异口同声)那是为新作品准备的。

斯:新作品是对《蛞蝓视野》的延伸,但是又完全不同。我们还在初始阶段,试图给作品赋形,但是我们感受到这个作品需要展开的层面非常多。

曾:在对新作品的描述中,你们提到它与即将到来的生态危机以及物质的消失和蒸发的状态相关,这和以性别、欲望为核心话题的《蛞蝓视野》相距甚远。我想了解生态的思考以及“酷儿生态学”(Queer Ecology)如何是进入你们创作的?

皮:最近我在读唐娜·哈拉维的《留在麻烦之中》。我最近还和斯坦顿提到第二章对蜘蛛的讨论。

斯:在我们的合作之外,我最近开始对各种蜘蛛的图像感兴趣,在筹备个人作品,讨论“蛛丝”(注:thread,双关语,又指“恐惧”)以及蜘蛛占据空间的方式。

皮:最近“濒临”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按一些说法,距离大规模的全球生态变化还剩十年,那么我们应该如何与这些末世预测以及启示共存?还有哪些值得讨论的问题?在新的作品里,除了身体彩绘和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印记,我们也开始思考物质的不同属性所包含的意义,比如从固体到液体到气体,从实存的物体到消融,再到蒸发、消失不见,近期我们经常思考“毁灭”和“恶托邦”(Dystopia)的观念。在新作中,我們会将目标设置为创作结合身体性、物质性、雕塑性的运动,并且实验一种消失的可能。

斯:(笑)基本上我们考虑的是如何在作品的结尾消失。

皮:我一直很着迷炼金术的物质,那种可以在固态、液态和气态状态中自由转化的物质。它不仅是传说中变粪土为黄金的材料,很多日常材料都具备转化的能力。比如石膏,它开始是粉末状态,兑水之后可以变成液体或者固体。石膏的转化能力惊人,你可以不停地给石膏重新赋形,即使它变得坚固。

斯:对于我来说,消失和蒸发的阶段与“酷儿”的关系更为紧密。我还不清楚具体的联系,但是它让我思考当物质在状态改变的时候,物质占据空间的方式会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当然,这和不同物质的具体属性相关,但是身体和物质的相似,当它们的状态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占据空间的方式是不可预测的。对空间的占据也许是我将“酷儿”和物质属性连接起来的方式。

曾:谈到“酷儿和生态”,你们对当下“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和“酷儿生态学” (Queer Ecology) 的纷争如何看待?

皮:我个人更倾向“酷儿生态学”,因为“生态女性主义”倾向本质主义的观点,比如“地球母亲”和各种性别化的拟人修辞。我最近还在看一本书,《去殖民化的自然:当代艺术和生态学》,觉得非常实用。我赞同这一观点:自笛卡尔以来,我们始终处在将自然客体化和奴役自然的进程中,特别是在资本主义时期,我们和自然的关系更加不平等,自然只用来服务人类,被索取和掠夺。所以我们会想到用更平等的合作关系进行创作。我关心的是如何与物质共生而不仅仅奴役和占有物质。

斯:我感觉“生态女性主义”的讨论建立在人类的“二元论”基础之上,比如“地球母亲”这个概念听上去难免有性别本质主义的倾向。地球的性别是人类强加的概念,所以“生态女性主义”的后人类色彩不够浓。也许我对“酷儿生态学”的理解来自这些争论中的性别意识。但是,我同时也对我们可以“去人类中心”感到怀疑。我在想,即使我们非常努力不去将自然客体化,结果可能还是会固化人的权威,况且整个思考过程都是以人为重心的,包括“反殖民”和“去客体化”这些概念听上去都那么“人性”,如何才能逃离这种循环?

皮:是的,我们与自然的关系深陷在资本主义和父权制度的泥沼之中,受制于这两个前提。我们完全浸没在这些限制里,失去了想象其他可能性的能力。即使我试图不和父权制合作,即使我尝试一切与父权制对着干的方法,我仍然是这两种制度的产物。

曾:回到“地球母亲”的话题,如果用“地球恋人”取代“地球母亲”,将地球视作恋人而非母亲,这会在思维方式上带来怎样的转变?就像艺术伴侣(Annie Sprinkle and Beth Stephens)提出的“生态性向学”(Sexecology)一样,地球和我们的关系应该更像情侣,只有母亲会不断包容孩子的过错,而如果我们对恋人胡搅蛮缠,也许对方会直接分手。如果生态环境的剧变将在十年后发生,也许可以说那将是地球在十年后与人类的最终分手,也不再有“以后”可言,这段就地球的历史而言非常短暂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此终结。当然,我对生态性向学里提倡将植物直接当作情人的倾向或者类似的表演作品都带怀疑,因为他们把“恋人”具象化,又陷入了人类中心论的循环。

皮:我很喜欢“地球恋人”这个想法。

斯:“地球恋人”听上去让人激动,而且这种关系也和我们的实践密不可分。

曾: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拼贴影像和现场表演的关系。我第一次接触到《蛞蝓视野》并不是通过现场,而是斯坦顿用照片制作的同名拼贴图像,它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你们的网上,表演或者排练现场的照片也经过了拼贴的加工,看上去科幻感十足。

皮:(笑)拼贴完全是斯坦顿的领域。

斯:是的,我对拼贴画深感兴趣。最近我读到艺术家Ian Monroe的一篇文章,探讨了物质的边缘是如何交接,以及处在边缘之间的物质如何通过触摸而显出形状。我对“边缘”的讨论着迷,因为在Ian Monroe的论述中,边缘不仅仅作为对“中心”的参照而存在,更重要的是与边缘相连接的物质是什么、具有什么属性,因此我开始创作拼贴画。近期我开始尝试如何让拼贴画运动起来。在一月份,我用个人作品制作了一个小短片,看上去好像一张人脸被河流不断冲刷,通过叠加静态照片实现了运动的效果。尽管我还不十分清楚如何将这段影像结合在我的舞蹈中,但是剪辑的过程让我感受到拼贴与编舞过程的相似,拼贴也与我长期的身体实践息息相关。

(责任编辑:钱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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