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穿越沙漠无人区

肖方

2018年10月至11月，由新疆和田地委和行署全面规划、精心组织和实施的“和田绿洲气候环境变迁——克里雅河沙漠段全流域自然与人居环境科学考察”队。历时31天，行程400余公里，一边徒步、一边考察、一边采集样本，对该流域历史时期的河流变迁，自然环境改变，历史动植物遗存，以及人类活动进行了多学科交叉的综合考察，获取大量第一手资料和研究标本，获取各类信息上几万条，采集具有研究价值的样本及信息上千条。他们之所以不畏艰辛，徒步考察，就是为了零距离接触大自然，感受大自然的神奇，获取第一手科学资料。

此次科学考察开创了科学史上的多个创新：首先是地方政府对生态保护和建设的高度重视，投入大量资金组织大规模考察队，沿克里雅河古今河道，对几千年来的自然环境演变和人类活动开展考察，在中国是第一次。科学考察融合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两大领域，在沙漠无人区进行多学科（地理学、地貌学、植物学、动物学、生态学、气候学、河流湖泊学、历史学、人类学、考古学等）的综合考察。如此多学科综合交叉的沙漠考察，在中国也是第一次。此次科学考察的终极目标是推动地方生态保护与建设，加速地方社会经济发展，涉及对一个地区发展的资源原动力和社会经济发展载体的考察和研究，已经超越了单纯自然科学研究的范畴。这是将生态保护与地方建设与经济发展紧密相连的综合性科学考察，同样，在中国也是第一次。在大型驼队及人员有力支持下，考察队员全程依靠步行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进入沙漠腹地的无人区，风餐露宿，仅保证饮用水，其艰辛程度无异于一次壮举，这不仅在新疆，在中国也是第一次。

徒步是我们不可躲过的经历

这次科学考察是沿克里雅河古河道沙漠段，从南向北偏东方向，自新疆南部的和田地区于田县的达里雅布依乡开始，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徒步行走438公里，最终由沙漠北部边缘新疆阿克苏地区的沙雅县走出，结束考察。

科考队每天行程平均14公里左右，按照在沙漠中每一步幅约30公分左右计算，每人每天步行近5万步。在沙漠中每人行走总的步数大约有150万步。在沙漠中一日最大的温差可达40℃，14：00前后是温度最高时段可达35～38℃，凌晨4：00至5：00是温度最低时段可达-2～9℃。我们遇上了两次风暴和降雨，第一次是10月17日，白天的天色为灰白色，风力5级左右，有较大的降尘扬沙。上午九十点钟偶爾从灰色的云雾中闪漏出白色的太阳，这可能是沙漠中特殊物候的景象吧。这天夜晚至次日清晨（23：30至6：00）狂风、沙暴、骤雨交加，风力8级，阵风10级，最低温度-2℃。由于风的作用，体感温度达到-10℃。在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所有科考队员都经受了严峻考验。帐篷的固定钉被风暴掀起，全靠身体自重压住帐篷而没被大风刮跑。急速似击鼓的雨点敲打在帐篷上，响声难以让人心静;雨水沿帐篷的通空气处流入帐内，被褥潮湿。在这样的夜晚有谁能够入睡，在沙漠中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能够平安地呆在帐篷内就心满意足了。

穿越沙漠的科考，每天的活动分为三部曲，或叫三个战役。早上是紧急集合，白天是科考工作，晚上则到了冲刺阶段。早晨醒来，从睡袋中爬出，穿好衣服，收拾睡袋、被子、裖子、防潮垫、气垫、内帐和外帐。早餐后，将帐篷、卧具、餐具和生活用品装入行李袋，尽最大可能减少随身携带的物品，减轻在沙漠行走中身体的负荷，以节省体能，保证科学考察任务的完成。这些整理工作为什么要用紧急集合来表述其紧张与快速呢？那是因为驼工们早餐后要快速收集全队的行李袋和保障物资袋，装到77峰骆驼背上。他们完成这项工作大约需要用2.5～3个小时。只有骆驼队出发后，科考队才能出发。所以，你的动作慢了，驼工就站在你身旁等你。你慢了，就会影响整个科考队的出发，你慢了，就要影响全天的工作节奏和效率。考察队每天的宿营地和行进里程是严格计划的，因为全队的补给物资是按照天数定额配置的，必须11月11日走出沙漠，否则就意味着要断了生活补给，就会威肋科考队员的生命安全。这就是要用紧急集合一词的真实内涵。

白天开展科学考察任务的，每日必须按照行进计划开展，即在计划的里程里工作，并且必须走到预定的宿营地。每位科考队员要按照全队工作任务和个人专业，边行走、边寻找、边发现、边采集、边记录工作任务。由于每人在沙漠中的行走速度是不一样的，走得最快的纪录是4.5公里/1小时，慢的是2～2.5公里/1小时，但是都必须走完每日的全程到达宿营地。

近看沙丘，大小高低不同，尖园峰谷有异，樑脊沟涡呈阴阳，纵横起伏跌宕，沙丘的波纹似水、似云、似火，沙丘的色彩变换随一天的时间以及阴阳晴雨而别。远望沙漠，金黄色的沙丘有如起伏的海浪：大漠波涛滚滚，浩瀚无疆，叠峦茫茫，熣灿辉煌;大漠与天相连，与水为伴，生机昂然，滋养万物;大漠胡杨称雄，飞鸟作谱，风沙为曲，为我独览。

沙漠绿洲的湖缘地带。

每天在沙漠中持续行走8个小时左右已经是精疲力尽，到了宿营地已是日落黄昏了，夜幕马上降临，也就进入冲刺阶段。首先是迅速寻找自己的行李袋。科考队共有77峰骆驼，每天给骆驼配重驮物是要讲究大小、软硬和重量的均衡。驼队到达营地后，骆驼分散在不同的沙丘之间，骆驼间隔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沙丘隔在中间，不登上沙丘甚至连骆驼都看不见，更不用说行李了。在黑暗中，翻越沙丘找行李，谈何容易！找到行李再拖拽回营地，真是精疲力尽。尽管如此，还要抢时间，迅速将帐篷搭好，将帐篷内的气垫、防潮垫、裖子、被子、睡袋铺好后，一天的工作方可松口气，这时的气温也降低到寒冷的程度。晚餐一般在21：30至22：33之间，这时沙漠里的温度已经在零下了，有时还会伴有5级左右的大风，和着细沙，吃着很快变凉的食物，别有一番风味。无奈，有时只好端着饭盒钻进帐篷内享用了。

徒步穿越沙漠无人区非同寻常，这是科学工作者对科学二字的尊重、理解和践行，是科学工作者追求科学精神的体验过程，是科学工作者的一种大无畏精神境界，是科学工作者对克里雅河古河流域祖先们创造的文明、文化的敬畏和热爱;同时，还是科学工作者对沙漠魅力的向往和追求。

动物工作者在沙漠中的拾遗

克里雅河沙漠缘地

2018年10月11日至21日，我们在达里雅布依乡，以及沙漠绿洲的湖缘地带进行动物考察。

考察范围：36°57'43.10"N至38°48'45.74"N，81°05'47.5"E至81°37'02.46"E。海拔1381至1135米。

调查纪录信息：

无脊动物有昆虫、蜱，其中昆虫有蜻蜓、螳螂、蝗虫、甲虫、蝽、蝶（蛱蝶）、蛾、蝇（食牙蝇）、蜂等;蜱为亚东璃眼蜱。

脊椎动物有鱼类、爬行类、鸟类、哺乳动物。其中爬行类有变色沙晰;鸟类有：苍鹭（灰鹭）、赤麻鸭、针尾鸭、绿头鸭、赤颈鸭、青头潜鸭、红嘴鸥、灰斑鸠、白鹡鸰、乌鸦、赤颈鸫、灰蓝山雀、沙?;哺乳动物有：草兔、沙鼠、鼬。

灰蓝山雀在南疆的分布记录尚为首次，38°21'29.60"N，81°05'52.09"E，海拔1170米。在穿越沙漠行进中，科考队有4至5天的上午9：20至10：30持续遇见了集群排成一字形飞翔的鸟，它们由北向南伴随沙丘的波峰有升有降地自由翱翔，给科考队送来了快乐，它们是一群正在迁徙的赤颈鸭。

克里雅河沙漠腹地

2018年10月22日至11月7日，考察队进入沙漠腹地，进行动物和人类遗骸考察。

考察范围：38°52'8.66"N至40°20'47.23"N，81°34'59.67"E至82°23'7.89"E。海拔1133至983米。

調查记录信息：

无脊动物有昆虫、蜘蛛、蜱;其中昆虫有蜻蜓、螳螂、蝗虫、甲虫、蝽、蝶（蛱蝶）、蛾、蝇（食牙蝇）、蚂蚁 、叶蝉等;蜘蛛为蟹蛛科;蜱为亚东璃眼蜱。

脊椎动物有爬行类、鸟类、哺乳动物;其中爬行类有变色沙晰;鸟类有：赤颈鸭、赤膀鸭、鸬鹚、戴胜、沙?、金翅、毛腿沙鸡;哺乳动物有：草兔、沙鼠、脂尾三趾跳鼠、鼬、狐。

采集遗骨、皮毛记录：

无脊椎动物螺类，人类遗骸和脊椎动物骨骼。其中螺类为瓦娄蜗牛科;人类遗骸有男性、女性、成年、未成年和幼年;脊椎动物骨骼有骆驼、山羊、绵羊、羚羊、马、牛、啮齿类（鼠）、鸭、雀等鸟。

克里雅河与塔里木河交汇处的沙漠段

2018年11月7日至11日，考察队在克里雅河与塔里木河交汇处至考察结束，走出沙漠的地段进行动物考察。

考察范围：40°12'52.57"N至40°53'43.08"N，82°16'3.23"E至82°38'40.23"E。海拔1006至957米。

调查记录信息：

无脊动物有昆虫、蜘蛛、蜱;其中昆虫有蜻蜓、蝽、蝶（蛱蝶）、蛾、蝇（食牙蝇）、蜂、蚂蚁等;蜱为亚东璃眼蜱。

脊椎动物有爬行类、鸟类、哺乳动物;其中爬行类有变色沙晰;鸟类有：赤麻鸭、绿头鸭、鸬鹚、红嘴鸥、白鹭、沙?、乌鸦、鹬;哺乳动物有：塔里木兔、沙鼠、脂尾三趾跳鼠、鼬、狐、羚羊类。

蜗牛

拟步甲

人类头部骸骨

亚东璃眼蜱

草兔足迹

鼠穴

蟹蛛

采集遗骨记录：

无脊椎动物螺类和脊椎动物骨骼。其中螺类为瓦娄蜗牛科;脊椎动物骨骼有啮齿类（鼠）。

科学工作者的价值

科学工作者不仅要对科学考察中发现记录的样本进行鉴定，其真正的价值在于揭示一个物种或一类物种的生存与消亡，对于环境的依赖与影响;说明一个物种或一类物种的生活，与人类活动的关联性。

在本次科考过程中，螺类样本的发现和采集，最能说明该类物种与历史环境变迀和人类生活的关联性。

螺类动物喜欢生活在较为静止的水体中或潮湿的陆地环境中，例如湖泊，例如河流的狭湾处，属于湖水静止或者水流极为缓慢的水体。在圆沙古城我们采集到淡水螺类和陆生螺类，我们可以推测，在距今3500-4000年期间圆沙古城很有可能构筑在克里雅河河畔的大湖岸上，或者是紧靠克里雅河狭湾处的河岸上。圆沙古城周围具有湿地环境适宜人类生活的地方。根据采集螺的标本位置约有百米的间距，可以推测出该段湖湾或者河流狭湾处的范围约在百米以上。

根据克里雅河古河道中下游段采集螺的标本数量较少，可以推测克里雅河是一条狭湾较少、较为平直的河流，河道的稳定性相对较差，在遇大流量水体通过时比较容易出现河道改变的情况。

在克里雅河与塔里木河汇合处，以及塔里木河多个位点上采集到多种螺类样本，表明塔里木河的狭湾比较多，塔里木河河道的稳定性优于克里雅河。

（责编：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