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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标群:民族视觉识别产业探索者

2019-06-10和晓

今日民族 2019年4期
关键词:民族文化

文 / 和晓

普米族的三脚元素

“我是个个性极强的人,也可以说是结合传统和现代为一体的人,自认有胆略、够开放,因此养成了不轻易服输的习惯。”

2009年6月,普米族创客杨标群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下了上述这段话,总结了自己的个性特征。在这篇题为《梦,会坠落在湛蓝的天空下吗?》的文章里,杨标群描述了近半年来自己的经历与思考。同时,他还给了亲朋好友们一个回答,回答他为何要舍弃已工作20年的乡镇干部岗位,从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通甸乡政府奔到昆明来。

他写道,“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我的后半生将停靠在这座城市里,去努力实现自己没有实现好的理想、去检验自己没有检验好的人生价值。”2019年初春,在与杨标群聊了四个小时后,我感觉这句话是他来昆时的初心,而这十年来,他始终初心不改。

天邦达参与建设的兰坪普米族博物馆落成当天,参与者合影留念

事业:民族视觉识别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云南天邦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邦达”),位于昆明市环城南路的汕头大厦三楼。顺着一层的楼梯往上走,能看到阶梯、楼道上有不少中高考培训、会计培训的广告,红红绿绿的底色配上黑色的大字,喧闹得很。上了三楼,穿过一片玻璃窗的工作区,正对着的就是天邦达。

门头上的公司名设计感很强,上方是羊头、挂着一根黄色的哈达,下方棕色实木上刻着“天邦达”三个字。一进去,周围就变得很安静。其办公区一部分是开放式空间,一部分是小隔间,大约有400多平米,有20来人正在办公。杨标群的办公室很大,走实用路线,摆放并不考究。常用的材料堆在书桌和书柜里,最重要的茶桌安置在窗边,一幅“自强不息”的字摆在地上,斜对着沙发。

采访刚开始,这位身着西装,精力旺盛的创业者先给我介绍了何为民族视觉识别,“一句话来解释,就是把民族文化通过视觉搭建出一个架构。”在杨标群看来,民族识别应该包含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上个世纪由国家主导完成的民族识别,共识别出56个民族;第二个层次是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大家开始追求精神生活时,应该关注到的民族视觉识别。这种识别不是单一的、零碎的,应该有自己的架构和体系,能够将民族文化进行整体呈现与推广。

杨标群以普米族文化视觉识别体系为例,向我解释了具体的操作流程:第一步得先进行调研,调研人员包含采编团队、设计人员、专家学者,调研地点则安排在村寨里,大多是驻扎在农户中。“最偏远的地区,民族文化保留得最完整。”因此,调研小组总是往深山里走,往最偏僻的山村里走。

第二步,通过观察、走访、材料梳理,整理出普米族文化中的视觉性元素。“得和人家喝酒唱歌跳舞,一样一样地询问,看他的建筑、看他的家居、看他的火塘。”调研长一些的需要一年,短一些的需要半年。

最后,再根据调研获得的信息,建构出属于普米族的视觉识别体系,并在此基础之上,将一些文化视觉元素附加到产品中,生成自己的产品。

在现有的普米族视觉识别系统中,使用得最广、最有识别度的是普米族民居墙上绘制的六合图。整个图是一个圆形结构,最内一圈是三脚神;第二圈是寿字元素;第三圈是三脚元素,组成一个手拉手的人物形象;最外一圈是羊头元素。整个图汇聚了普米族文化核心——三脚文化与羊头文化,并用直观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据杨标群介绍,自2014年天邦达创办至今,累计设计、开发出140多个普米族文化系列产品,包含寨门、路灯、对联、房屋外装饰、火塘、书房等。这些产品在保留传统普米族文化的基础上,兼具实用性与时尚感。借助它们,能更好地保护民族文化,用杨标群的话说,“外面是高楼大厦,家里是普米族的(东西),那你走到天涯海角都还是普米族。”

截至2018年,天邦达已参与兰坪县、宁蒗县、玉龙县、永胜县等地的多个少数民族特色村寨建设,引入了大量的民族文化产品。仅在兰坪县,天邦达就承接了1800户普米族民居改造工程。现在到兰坪去,在进县城的公路上,远远就能看到天邦达改造完的民居。粉刷一新的墙面、统一的色彩和六合图案,点亮了这些普米族村寨。

长庆石化公司信息门户自2003年建设应用以来,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信息技术进步和门户系统深入应用,为更好地适应集团公司信息化从集中建设向集成应用发展需要,门户升级工作必不可少。在其升级过程中,新老技术的更替成为此次门户升级的关键。

担当:民族文化传承

当年,杨标群从体制内转行做民族文化,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在认识杨标群的大多数人眼中,他始终有个“乡村干部”的背景,要去做文化,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但实际上,早在2004年,担任兰坪县通甸乡政府宣传干事期间,杨标群就显露出了对文化的渴望与创作的热情。

“一台照相机,一台索尼摄像机,我就展开了宣传干事的工作。”2004年7月16日至12月间,杨标群共计报送了18条信息、18个视频。也是自此开始,杨标群养成了写作的习惯,闲下来不写写东西,反而会难受。

一开始,他写在纸上、本子上;2009年调到昆明工作后,他在新浪博客上开通了名为“蓉夏牧祖”的博客,发表了80多篇博文;最近几年,他的写作平台又转移到手机上,一想到什么就写在便签本上。

“便签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杨标群边说边翻手机,找到了他近期创作的一段文字,随即朗读起来:“寻找记忆中的岁月,因为,族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河,心灵深处埋藏着无限的乡愁,无法抹去。”

从单纯的兴趣转变成事业,杨标群人生的转折来得有点突然。

2012年,杨标群出了场车祸,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医院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自己的人生。“我在病床上,无数次地回忆了自己的一生。觉得有时候人还不如一只蚂蚁,说没有就没有了。得给民族和社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留下来点什么。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2014年中秋节这天,杨标群手上还缠着纱布,他跟随亲人到楚雄去看望朋友的新生儿。在途经楚雄时,他抬头看到了楚雄的路灯。那盏带着彝族文化符号的路灯给他的直观感觉是很好看,“我就联想到我们普米族要是也能有一盏自己的路灯,多好啊!”就是这样一个闪念,杨标群开始了行动。

在普米族歌手和英贤的鼓励下,杨标群在昆明撒开了网寻找设计师。经朋友介绍,他找到了当时在广告视觉识别系统领域已颇有建树的设计师杜黎浩。第一次见面,杨标群对合作没有报多少希望,“他穿得很夸张、非主流,有种要保持距离的感觉”。随后,杨标群又在昆明找了不少设计师,可无论是专业性还是对民族文化的理解深度,大多比不上杜黎浩。杨标群只好再次登门拜访。

天邦达设计的五彩福旗

第二次拜访,一开始的场面很僵。杜黎浩给杨标群端了杯水,自己则回到办公桌前。“他上他的班,我讲我的。我就一直讲,把我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讲了出来。”讲到“所有”二字时,杨标群的手从胸口向外绕了半圈,口气也加重了。杨标群观察杜黎浩,越到后来,对方发烟、加水的频率越多,大概是有戏了。讲到最后,杜黎浩对面的同事跳了起来,“小杜,我听了一天,杨总这人靠得住,你跟他干。”此话一出,敲定了二人的合作。

杨标群定方向、开掘市场,杜黎浩做设计,这对二人组合成了天邦达的核心,互相推动着一起往前走。随着团队不断扩大,天邦达的视野从普米族延伸到怒江的其他民族,截至采访时,天邦达已建构出怒江地区白族、普米族、独龙族、怒族、傈僳族五个民族、六个支系的视觉识别体系。

在此基础之上,杨标群萌生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他为怒江设定了一个整体的文化总架构。“怒江就是要做好日月神,泸水要做太阳的方向——傈僳之魂文化;福贡做傈僳之根——月亮文化;在贡山我们要做彩虹谷——神话世界。”杨标群认为这个架构一旦建立,将会和大理的风花雪月、丽江的披星戴月一样,拥有非常丰厚的文化价值。

突破:时代与自我

1968年出生的杨标群算不上时代的弄潮儿,但他的确比一般人,更加深刻地理解着这个时代,理解着改革开放中的当代中国,他的每一步几乎都带着家国情怀紧跟着政府、市场,走得铿锵有力、走得步履坚定。

“21岁,就让我当通甸乡下甸村副村长了。”1989年,21岁的杨标群到村里参加大会,在会上,村支部书记突然宣布任命他做副村长。那会,娃娃当家在兰坪很普遍,可杨标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甚至还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另外一个同名人。“我们支部书记朱炳璋让我站起来给大家认识一下,我吓得脚都发抖。”

等缓过劲来,杨标群已经进入体制内,决定踏实地做好村干部。当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吹到下甸村,春风送来的恢复村办企业的重任落到了杨标群身上。“我还记得给我了7本存折,加起来有3700.49元,拿给我恢复村办企业。”

天邦达设计、建造的普米族路灯

天邦达改造后的普米村寨

到村民家中调研

天邦达编写的《普米族小知识》第一版和第二版

“我那会就管着‘千军万马’了,一千多个人,一千多匹马。”所出现的问题、矛盾,都是这个毛头小伙没遇到过的,他只能凭着一股猛劲去努力,通过书籍去学习。“《乡镇企业管理》《乡镇企业会计》,为了买这两本书,我从下甸坐车到通甸,从通甸坐车到兰坪,来回花了三天。”买了书得看,白天事情繁杂,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一直到他24岁患上神经衰弱前,他每天晚上都坚持看书到两三点。“就是这种学习,学习算账、学习管理。”

这样苦学和苦干的结果喜人,在杨标群手上,下甸村的村办企业第一年盈利9.4万多,把村内的电修通;第二年盈利34万,拿出14万架了桥、修了路、建了村内完小和教学点;第三年,盈利额达到了90多万。

20年后,杨标群奔赴昆明,他之前积累的对市场的认识让他再次脱颖而出。2009年,在云南今邦日杂再生资源有限公司任办公室副主任,负责物业、安全和材料撰写的杨标群,获得了一次机会,参与公司名下经开区昆明学院附近125.73亩土地的开发工作。在杨标群参与前,相关人员已经干了三年,成果一直不明显。

杨标群去了一个月,就发现问题很大。“不行,他们的工作方式、方法、对市场的思维,都是根深蒂固在计划经济年代,任何领导都看不到市场经济的影子。”杨标群向公司党委书记曹红兵申请独立开展工作,曹红兵欣然答应。随后,他开始利用以往的人脉关系,一批一批地找企业来公司谈判。

第一批是保山建筑公司,第二批是云南阅城百年生土民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一开始谈还很盲目,谈了几批人后,团队渐渐明白了要做什么,要怎么谈。“在谈判当中学,在谈判当中找方式方法,三个月就搞定了。”最终,公司选定了湖南商会作为合作伙伴。

创办乡镇企业、推进企业走入市场,这些战绩成为杨标群人生前半段的注脚。后半段,他转战民族文化产业,则以更主动的姿态想要去创造人生价值、引领市场。

2015年,在天邦达创办一年后,杨标群在国家“十三五”规划报告中看到:“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老天啊,我那天高兴得不得了”。杨标群知道自己选定的方向与国家层面同步了。

但在实际操作层面,却步履维艰。杨标群带着他的文化产品到怒江地区进行推广,他发现太难了,很多人都不懂什么是民族视觉识别体系建设,也不理解进行民族视觉识别的意义和价值。他得反复地上门,反复地讲解,反复寻找可能的发展路径。“这是一个新兴产业,只能我们先做,从政府开始,一点点建立市场层面的认知、认可,最后到认同。”

此外,杨标群还利用自身特长积极建言献策,协助不同层级的政协委员撰写政协提案,力推建立更高层面的民族视觉识别体系,并将其融入到提升特色小镇建设品质的一环中。“这个过程是相当痛苦的,这四年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这条路很艰辛,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但他决定继续走,在2019年,他将继续扩大公司规模、提升公司服务,做更多探索与尝试。

辞别前,杨标群总结了自己的人生,他说,“我这一路走来,不管是为国家、为集体,还是为我个人,我觉得都收获满满。这辈子甘愿做民族传统文化的开垦者,每一个阶段,我都留下了很多故事,挺好的。”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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