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爱翻译(上)
2019-06-09
他们是创作型作家,又是成就斐然的翻译高手
日前,皇皇十卷本的《巴金译文集》出版,这套书收入了巴金先生一生翻译的经典译作,包括屠格涅夫的《木木》《普宁与巴布林》《散文诗》、高尔基的《草原故事及其他》《文学写照》、迦尔洵的《红花集》、赫尔岑的《家庭的戏剧》等作品,扩宽了读者对巴金的认识,也引发了人们对巴金、鲁迅、周作人、张爱玲等那个时代的、同时兼有翻译家与写作者双重身份的作家的关注。
巴金:代表译作《快乐王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除少部分文学圈中的专业读者和研究者外,大多数人只知巴金是大作家,却不知他同时也是位大翻译家。据悉,巴金的文集有二十多卷,译文集就占了十卷之多,数量上绝不少于一般翻译家,何况其质量又属上乘。巴金通英文、法文、德文、俄文、日文和世界语。18岁那年,他就根据英译本翻译了俄罗斯作家迦尔洵的小说《信号》,从此开始了伴随他整个文学创作过程的翻译工作。
他的主要译作集中在俄罗斯小说、传记和回忆录。其中有克鲁泡特金的的《我的传记》,赫尔岑的《家庭的戏剧》和《往事与回想》;屠格涅夫的《木木》《处女地》《父与子》《普宁与巴布林》和散文诗;高尔基的《草原故事及其他》和文学回忆录。
一贯谦虚的巴金不止一次说自己“并不精通一種外语”,“只是懂一点皮毛”,翻译的过程对他而言就是学习的过程,他翻译的作品都是他的“老师”,“翻译首先是为了学习写作”,所以他称自己只是“试译”。
以奥斯卡·王尔德的《快乐王子》为例,巴金和林徽因都曾做过这部书的译者,但巴金译文更胜一筹早已是译界公认。细细翻看巴金的译作你便会发现:流畅,自然,传神,富于感情,是他所有译文的特点,这又与他自己的文学创作风格极其相似。俄罗斯文学翻译家草婴曾说,巴金的译文既传神又忠于原文,他所译高尔基的短篇小说至今“无人能出其右”;而翻译家高莽则评价说,巴金的译文“语言很美”,表现出了“原著的韵味”。
巴金不仅自己爱译,也鼓励他人拿起译笔。在《巴金书信集》中,有相当部分的信是写给包括汝龙、萧乾、文洁若、戈宝权、查良铮、高莽和巫宁坤在内的译者的。只有自己热爱并从事翻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对其他翻译家的体贴和爱护。
他希望萧乾在有生之年“多译多写多出书”,“不必管别人怎么说”,“把自己心灵中美好的东西贡献出来”。萧乾显然没辜负巴老的期望,晚年不仅写了大量散文作品,还与夫人文洁若合作翻译了西方文学中的一部“天书”《尤利西斯》。
巴金也勉励过女作家杨苡,“好好译一本书”,海明威的也好,别的也好,“不要急,一星期译几百、几千字都行,再长的书也有译完的时候,慢是好的,唯其慢才可细心去了解,去传达原意”。
巴金与汝龙之间的友谊更是早已传为佳话。汝龙原是巴金的读者,后来成为了他的朋友。正是在巴金的启发和鼓励下,汝龙成了一名杰出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家和契诃夫专家。是巴金建议汝龙“要系统地介绍一位作家的作品”,并建议他“集中精神翻译契诃夫”。在《巴金书信集》中,致汝龙的信有37封之多。巴老称赞他“能用功,能苦干,能坚持”,并嘱其一定要保重身体,“要争取尽可能的多活”,“不要只译几本契诃夫就拼掉老命”……
其实,在中国文学翻译界,除傅雷等赫赫有名的翻译家,还有一条并行的翻译家队列存在:像巴金这样非常特别的翻译家。他们既是创作型的作家,同时又是成就斐然的翻译高手。鲁迅、周作人、冰心、张爱玲、梁实秋、杨绛、丰子恺等,都是这一类作家中的代表。这些真正的大家,中西贯通,他们对外文作品的译介与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是彼此滋养彼此成全,相得益彰的关系。通过翻译,他们自身的创作得到了不断的提升;同时,不间断地进行创作则让他们的译笔更加娴熟并具个人风格。
杨绛:代表译作《堂吉诃德》
许多了解杨绛的人说,与小说和散文相比,其实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在于翻译。而她最重要的翻译作品就是《堂吉诃德》。杨绛本就精通英语和法语,又在48岁时开始自学西班牙语。杨绛曾在一篇访谈中透露,钱锺书最好的是英文,第二是法文,第三是德文,然后是意大利文,“而西班牙文则是跟我学的”。
《杨绛全集》和《洗澡之后》的责任编辑胡真才,同时也是一位译者。据胡真才回忆,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后,杨绛从清华大学调入文学研究所外文组,即后来的社科院外文所。自此,她便把阅读和研究外国文学作品视为自己的毕生事业。林默涵因读过杨绛翻译的法国流浪汉小说《吉尔·布拉斯》,对其译笔大为赞赏,决定请杨先生翻译《堂吉诃德》,并建议她可从英文或者法文版翻译。
深爱塞万提斯的杨绛,前后共找了五个版本的英法文译本细细对比,觉得这五种译本备有所长和欠缺,均不足以代表原作精神。要想忠实原作,须从原文翻译。于是,她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为译好《堂吉诃德》从头学习。1959年,杨绛以近五旬的年纪开始了西班牙语的学习,每日坚持从不间断。至1962年,她已能读瞳比较艰深的文章了。
趴在床头的书桌上工作的日子,杨绛把一本本的字典摊满在床。1976年秋冬时分,她终于译完全书。次年搬入新居后,她又将全书通校一遍,于5月初将译稿送交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3月,杨绛译《堂吉诃德》问世。1978年6月,在西班牙国王卡洛斯访问中国时,邓小平将杨绛译《堂吉诃德》作为国礼赠与西班牙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