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中绽放的孤独者
2019-06-06韩静
摘 要:陈染作为“个人化写作”的代表作家,惯用对个体精神世界的分析,以微妙的笔触,去奋力张扬隐秘的内心世界。倪拗拗整个身心成长过程散发着浓烈的孤独感。本文试从孤独主体与社会他者的联系、与主体自我的联系来分析这份孤独,从而给现代都市孤独女性提供自我成长的价值意义。
关键词:孤独;陈染;《私人生活》
作者简介:韩静(1996-),女,汉族,重庆涪陵人,重庆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学科教学(语文)。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2-0-02
在当代女性作家群体之中,陈染的创作别具特色。鲜明的经验化、个人化女性特征是其小说的风格标签,也是众多学者进行陈染作品研究与评论的切入点。本文从个人视角出发,返归心灵,去剖析倪拗拗的精神世界,探寻对于现代女性的成长价值。
《私人生活》中的倪拗拗,她极力以自己的开朗去摆脱幽闭症的设定,反而敲定了幽闭症的存在。她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逃避是她的天性,拒绝成她的本能,这都折射出她内心世界的孤独。她的成长经历,无论是与T先生的情感磨合,还是与禾寡妇的互相慰藉,都是复杂而敏感,独特而令人悸动的。这种对个体生存状态和内心精神体验的着笔,常常被作为是陈染的作品主题。每一场景中的倪拗拗,都可以看作是剖裂分化的陈染。长久处于孤独感之中,甚至严重影响其社会功能的群体,我们常称其为孤独者。
倪拗拗作为小说中的孤独者,其孤独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为主体的倪拗拗与社会他者的联系,二是主体自我内部的联系。
一
孤独者倪拗拗与外界他者的联系,一是与同性之间的联系,一个是与异性之间的联系。
陈染尝试着打破传统的性别界限,以爱为基点,从而延展到同性之间的情感。这种超性别意识引导之下的情感,往往被认为是处于男性主权话语之下受到共同欺压的女性,在拥有共同生命经验以及本能性别的认同感后对男性情感掌控权的一种逃离,是两个具有孤独气质的人互相吸引。这种不分性别的文学创作状态,是指弗吉尼亚·伍尔夫基于柏拉图“双性同体”理念所提出的新型“双性同体”理念。陈染的超意识理论便是受此影响。她认为真正符合人性的东西,是人类可以根据自身构造和心理倾向来抉择自己的爱情,长久处于霸权地位的异性爱,终将会被崩溃。不同的是陈染更侧重于脱离性别视角,以俯视、包容的态度去对待生活,看待世界,追求具有人性的爱情。倪拗拗的身边有一群具有相似孤独性质的女人:母亲、奶奶、禾寡妇,还有伊秋。独居、封闭、阴暗是她们的标签,于是互相爱怜,成为孤独的女性团体。最明显的便是倪拗拗与禾寡妇之间。
禾寡妇,始出现就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共谋感。内心空寂的倪拗拗,在禾寡妇身上感到温暖与热情。很多学者认为禾寡妇与倪拗拗有类似同性恋式的感情,她深陷于禾寡妇“优雅艳丽的外表”“悠闲从容的韵律”。禾寡妇则等待着倪拗拗长成一名独立的女性足以呼应她的感情。两人在灯光下跳舞,在昏暗中触碰,散发着禁忌欲望的独有魅力。禾寡妇可以说就是另一个倪拗拗,是倪拗拗精神状态的现实寄托,是倪拗拗在崇拜着所缺失情感部分的本我的分身,而倪拗拗本身又是陈染的分身。同为孤独的女性存在者,倪拗拗在孤独之中没有选择崇拜和依附于男性,而是选择了在同性之间抱团取暖。
再者就是与异性的对抗性存在。小说中存在着父亲和父亲一般的男人——T先生。他们是欲望、狂暴、冷酷的代言者,是社会既定秩序的绝对利益者。在长久的父权社会中,女人被曲解成情欲的释放介质,子嗣的生养工具。当父亲角色的削弱或者消失,具有相似父性的男人便会代替这个角色。小说中,父权的强大与被摧毁,这种极端性反差是孤独衍生出来的副作用,却又将孤独释放到极致。父亲的故事虽早早退场,但他的权力性氛围却始终萦绕整个小说。同时,对异性的符号化成为孤独者的绝缘特征,以外在形式的孤独,反映心理的孤独。
文中较为温和的男性形象——尹楠,具有“一种脱俗的内在的清逸与帅气”。没有父亲与T先生的狂暴粗鲁,也不沉迷于情欲缠绵,不因贪婪而放纵欲望的行为让倪拗拗感动。但尹楠也离开了倪拗拗,加之父亲与T先生的形象破灭,男性世界渐次分崩离析。作为社会中的个体,男性世界的模糊与缺失,单方的女性群体,自然就成剩下的孤独存在体。这孤独不是抽象的,就存在于关系之中,在个体与社会与他人的交往之中体现出来。当个体无法或不愿进入社会和他者,而社会和他人也无法进入个体生活和内心世界时,就呈现出我们所看到的孤独。
二
小说一开始就具有极高的自我关注度,对自我孤独感极尽直面且深度的书写。倪拗拗不是单一的自我存在,而是相对的两个(另一个出现在梦境或者想象之中)。在自我的单独场景与外在的生活场景两个断裂面中,独立出女性自我的绝对身份。自我与自我(假想者)之间,又存在着斗争与探索两重关系。
在陈染的眼中,女性与客观世界的冲突,是因为女性处在两性的低层处境。想挣脱出既有的牢笼,就要经历灵与肉的磨练,在两性关系中赢得回合。父亲狂妄暴躁,倪拗拗就用剪裤子的方式进行斗争。与T先生,无论是装聋作哑,还是阴阳洞中的交合,她始终孤独的斗争着,甚至是无声的反抗着,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与男性话语权进行对抗。这种自我意识的斗争性也体现在倪拗拗的日常里。倪拗拗同身体部位对话,追求自我欲望的肯定与满足。她叫胳臂“不小姐”,叫腿“是小姐”,并和它们对话。自己与自己聊天、争吵、谈判。这是一个人的战斗,是孤独者倪拗拗——陈染的分身,在跳过规范生活的自我厮杀中肆意寻找久违的快感。
自我的探索出现在自我的斗争之中,是在否定的基础上寻求升华,如凤凰涅槃,在砸碎已有事物之后出现的新进步。对女性自我的探索,陈染第一步就放在了女性的身体构造之上,以女性之躯的轻柔曼妙,或自我发现,或两性缠绵,去扣启自我精神世界的大门。隐秘性的探索使她产生“我是我自己的陌生人”这样的理论,这种探索性同样存在于对现存世界孤独而感伤的体验,通过意识流的自由散射,把倪拗拗在各个场景中的孤独感肆意喷发,这就再次印证了现实中陈染与故事中的倪拗拗拥有着共同阐释点。这种近乎病态的分离式性格写作,达到一种病态式的艺术美感,高度还原人物原型的内心,体现对个体价值和精神的尊重。
三
陈染的孤独情感,影射在其众多作品人物当中,寂旖、黛二、雨子、倪拗拗等人物,俨然形成了一个孤独患者的集群,都是陈染孤独的代言人。陈染认为“孤独其实是一种能力”,个体需要在孤独中审视自己,而不是忙着聚拢成群,以便寻求对话者的慰藉,企图从别人身上照见自己,于是乎一天天丧失孤独的能力。
倪拗拗的孤独之旅走到最后,仍旧是孤独的一个人。她满足于浴缸所带来的格式、秩序和安全,淡漠地看着外边没有章法、形状和规则的风景。是否将阳台的植物移植到楼下的花池去,这个问题使她犹疑不安,“它们在想,我也在想”,这是具有探索性的抉择,她人生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孤独中探索且成长。无论从女性的角度,抑或是从生命、从心理的角度,陈染带给我们的远不止茶余饭后的几句唏嘘,更多的应该是对当下孤独女性的存在进行深刻的领悟与抉择。
“生命是优雅,高贵,散发着一股女人独有的气质”,既然如此,在个人的孤独中,现代女性要懂得发现并且欣赏自己的美,去依靠自己独立的力量,在喧嚣中绽放,而不是完全依靠他者来存活在社会上,站立在男性群体的面前,应是足以得到男性尊重的群体。现代女性不应做传统意义上的“弱势群体”或者“依附群体”,在孤独的时候,要敢于质询自我真正的需求,实现女性独立个性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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