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幽兰
2019-06-06杨璧源
杨璧源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题记
泱泱华夏,伴着丝竹管弦,携着披红戴绿的飞天,从墨色深处踱步而来。那婉转的低吟浅唱,将锦绣山河细细勾勒,亦将人间冷暖娓娓道来。
昆曲,又称吴门幽兰,是江南音色的无冕之王。它凝聚了江南的美,同江南一般摄人心魂。
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哺育出逶迤华美,曼妙多情的昆曲。提起江南,你一定能想到细雨霏霏,连绵远山被水雾萦绕,看不到尽头的空旷辽远;想到别致精巧阁楼坐落在青山绿水中的玲珑剔透;或是披蓑戴笠的老翁,坐于湖岸烟波,垂钓一湖的春色。温山软水,摇曳多姿。
一段与昆曲的不解情缘在幼时便埋下了根。年龄尚小时,每逢佳节,河口对岸的那个戏台就人满为患,好不热闹。或许是向往对岸的喧嚣,奶奶常带着我搬条小板凳儿,在重重人海间占个高位,津津有味地看。当然了,津津有味的对象是我奶奶,我一个幼童,哪懂什么“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这么深刻的道理,但耳濡目染间,倒也会摇头晃脑地说几句,逗得奶奶哈哈大笑。
稍稍长大些,才知戏文里的词句,妙不可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恁看的这韶光贱。”汤显祖的《牡丹亭》中这脍炙人口的一段,倒也有它佳话广流的道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这春色撩人,怎能不让人心动。杜丽娘这一段神伤的感慨,引起了无数才子佳人的共鸣。是这春光易逝流年抛的悔,还是桃花人面不相逢的恨?人世间的分分合合,月的阴晴圆缺都是那么的难以预测,而有缘人又常在不经意时落入茫茫人海,再寻不见。我对戏子总有些难以名状的钦慕,慕他们拿捏得恰到好处的神情,慕他们行云流水般的对白。乐声奏起,他们就不再是自己,而是剧中有着百转柔肠的角色。在戏中,一段琴音挑起一段情丝,一句低吟了却多少心事。看戏台上的人云鬓衣香,风姿卓绝,咿咿呀呀的柔媚语音使江南也为之失色。有时候恍惚的想,是这些戏曲使得戏子成功,还是戏子演活了戏曲?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知道。
明末清初的戏曲家李渔提笔所作的《风筝误》可以说称得上是人间喜剧了。由于筝面题诗而结下的姻缘,着实是浪漫而富有新意。后来在杜甫江阁放孔明灯的时候,看颤动的火焰推送着纸灯缓缓升起融入夜色,成为不起眼的光点,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风筝误>>中的情节,然后出神地盯著东流不复回的湘江水,暗暗痴想:“那远去的孔明灯是否也能为我带来姻缘?它是否也能跋涉千山万水,回到我爱的人身边?”如今长大追忆过往,想来效仿之人,又岂止是当年那个幼稚的我。可乐曲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和憧憬,情至深处落下的眼泪,也不是徒有其表。
何为乐?是昆曲中的缠绵悱恻,也是高山流水的余音绕梁;是红尘中的磕磕绊绊,是人间万物情感的流露,是先贤与后人的共鸣。抚一曲琴,品一杯香茗,至此经年,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