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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游启示录:成也戏多,败也戏多

2019-06-05孔冰欣

新民周刊 2019年21期

孔冰欣

铁王座谁问鼎?英雄冢谁忏情?冰与火之歌一曲唱毕,看似无常的世事,实际依旧遵循着有迹可察的、亘古未变的定律。在现象级美剧《权力的游戏》宣告画上休止符的这个季节,人们原本意欲回想递嬗变革的王朝,叹息苦痛交织欢愉的经历,感慨世系的传承、家族的不朽,臆测传奇的荣光是就此一去不返抑或再度掀开新篇章……最终,却化成了声势浩大的、愤愤不平的亢奋情绪。当初将《权游》捧上神坛的,今日同样见证了诸神的黄昏、奇迹的陨灭。

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一念戏中,一念戏外。奈何粉丝沉沦太深,不幸被电视剧“任性妄为”的大结局彻底刺痛、激怒了。无论如何,在美剧雄心勃勃试图打造新君临(剧中七大王国的首都)的当下,《权游》曾经的烜赫风光与收尾的仓促尴尬,可说是近乎“启示录”一般耐人寻味、值得深思的教育范本——

在一切权力的游戏里,没有永远的赢家。

权力因何而来

成功即权力。《权游》凭什么在美剧界称王?

首先,讲好故事。

情节多线并进,主次得当,节奏稳健,张弛有致,是《权游》最大的优点和亮点。剧集的历史背景相当坚实,从原著到改编,皆以金雀花王朝和都铎王朝交替中的“玫瑰战争”作为底色。兰开斯特家族与约克家族在大不列颠的争锋,与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刀光血影差相可拟;类似塔楼推人、血色婚礼等戏眼,有心人都能在英国史上一一对号入座,找到极其雷同的场景。爱德华四世、理查三世,亨利六世的妻子、安茹的玛格丽特,生于法兰西、跨海征服英伦的威廉一世,早年流亡法国、其后反攻不列颠的亨利七世等,统统是最经典的、可“为创作所用”的“宝藏男孩/女孩”。

既有史可依,又游离跳脱,缀以奇幻催化,让《权游》里那些策划良久、猝然而至的阴谋,倍显不可预知、从而血脉偾张的刺激。但原著作者R.R.马丁对历史氛围的塑造,远非复制几个历史人物、黏贴几次宏大战役那么简单。长子继承权及其诱发的剧版最后一季的合法继承权问题,让客人食用“面包与盐”表示“不能加害”,乃至多斯拉克人部落制的习俗、绝境长城与哈德良长城、真实存在过的初夜权……马丁之挪用中世纪社会,不局限于描摹、仿写史实,而是希望通过精心布置重重矛盾,自然推动叙事,让历史渊源、风俗文化构成巨大且精密的剧场型构,主人公们遂得以在设定纷繁的舞台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和规则,角逐权力的游戏。

在此过程中,死亡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送读者喜爱的角色上西天,是马丁的套路。在他笔下,命如草芥,任你龙血凤髓,呼风唤雨,一失足照样千古恨,灰飞而烟灭。克制“主角光环”“金手指”,不怜悯、不原谅,使得《权游》充满了偶然、断裂与撕扯。毕竟,你方唱罢我登场,随机的残酷,稍纵即逝的流光,才更贴近人间世的真相,才能攫取新世纪观众的注意。

其次,立住人设。

攻心博弈错综复杂,群像塑造功不可没。《权游》里的主要角色,多为政治动物,但多了几分传统意义之外的新意。

如提利昂·兰尼斯特,天生侏儒,在妓院出场,凭借智慧显得成熟——“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忘记。用它来武装自己,就没有人可以用它来伤害你。”凭借勇气显得高大——他在黑水河之役运筹帷幄,鼓舞士气,但战后不久被诬陷入狱,父亲泰温更决定处其以死刑。最后,“小恶魔”采取了弑父的极端方式,选择与过往决裂。而作为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他其实一直希冀抓住点什么,填充人生;跟随点什么,虚构方向。

瑟曦·兰尼斯特,游戏里的MVP玩家。她和弟弟詹姆的乱伦情是整个故事的序幕,在第一季中,她为了守护自己三个孩子的身世秘密(乱伦的产物),不惜除掉试图动摇孩子王位继承权的任何人。无论是国王劳勃·拜拉席恩,还是临冬城城主艾德·史塔克,最终都没有赢过瑟曦。“色后”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明白自己的诉求,以及怎样达到目的。尽管意外总會发生,但她懂得化解危机,把劣势转为攻势。

瑟曦和“小玫瑰”玛格丽·提利尔,以及“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从本质上讲,是“一路货色”。也因此,正在成长的玛格丽(火候不够)、满脸皱纹的奥莲娜(已经太老),不可能敌得过正当壮年的瑟曦。纵观八季《权游》,她坚持将算计进行到底,纵然碧眸中燃烧着癫狂,也别具文学层面的迷人魅力。

“二丫”“三傻”“囧·雪诺”,“龙妈”“马王”“小指头”……每个亮相的人物,哪怕占据的篇幅并不多,都如一颗独特的星辰,为《权游》银河增添了一抹光亮。这是其它一些将主要戏剧冲突集中在两三人、一二事上的影视作品,难以达到的高度。

再次,把握细节。

整整八季,从北欧到南欧,从近东中东到北非,《权游》在制作上舍得一掷千金,取景、服化道、特效的合力,生生为观众造出一个和中古时代既丝丝相扣又不全然吻合的平行场域,传达了群雄蜂起、逐鹿王都的文化多样性,使得观众能够迅速地沉浸到架空的冒险语境中去。

在前五季中,制作成本最高的是第二季第九集的“黑水河之役”。该季有大量的战斗场景和许多“前无古人”的道具,甚至包括一艘14世纪战舰的全尺寸复制品。到了第六季第九集“私生子之战”,创作团队共出动了超过600名工作人员,500名临时演员,还用了160吨碎石、70匹马以及25名特技演员,4个摄制组在耗时25天之后,方完成了拍摄。第八季,单集制作成本突破了1500万美元,且单集长度都超过了一小时,有几集的时长更是好莱坞电影的标准。

剧集主要人物之一诺恩·雪诺有一个“一无所知”的梗。

考虑到《权游》蕴含的历史性,其角色的服装、配饰、发型等,更多地向欧洲中世纪贵族风貌靠拢,还借鉴了古希腊、古埃及、古印度的元素,堪称一部“行走的时尚说明书”。如剧中瑟曦的“常服”水袖长袍,造型灵感源于布里欧特(Bliaut),肩膀处合体的剪裁及宽大的袖摆饶富特色,飘逸唯美。她在大儿子乔弗里的婚礼上所穿的那套红色刺绣礼服,一派都铎式的奢华,使人不禁联想到大名鼎鼎的“至圣贞女世界凤凰(时人尊称)”伊丽莎白一世。而乔弗里死后,玛格丽再嫁乔弗里之弟托曼,一袭金色长裙彰显强势,大量绸缎与花边的应用,是巴洛克风范的富丽堂皇。玛格丽的祖母奥莲娜,则贯以圆帽加上面纱的形象示人——这位毒舌老妇的标配,参考了12、13世纪贵族妇女的惯用头饰巴贝特(Barbette)。至于“龙妈”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因与神话最具关联,所以设计师为她配取了古希腊格调的穿搭——捆绑式连衣裙、臂环,通过在身上披挂、缠绕(捆绑)或系扎来表现优美的悬垂褶饰。当上弥林女王后,龙妈三件镂空设计的褶皱裙,很有现代精神,但早在古埃及时期,国王的围裙上就以放射状的褶裥来象征太阳的光芒与王权了。

另外,就拍摄的角度,八季《权游》的常规手法,是点线面结合,大组合段平行蒙太奇,凸显天道循环而人之命定,凡人必有一死;吾之荣誉即为,在这出历史的好戏里,忠实地尽职尽责(有戏好好演,演完领盒饭)。

值得一提的,还有“一部电视剧救活了一国经济”。克罗地亚、西班牙、爱尔兰、冰岛等国,都因《权游》获益良多。世界各地的粉丝相约云集,凭栏吊古抒发感怀,让剧集的取景地变成了“圣城家园”,也让当地政府喜上眉梢——这都是钱啊!金钱,当然是权力最诱人的组成部分。

权力因何而失

5月20日,《权游》最终集尘埃落地,而粉丝们的心,死了。

评论哀嚎一片,口碑尸横遍野,百万美国观众响应了重拍最后一季的请求。对于一部平均分超9,常年排在IMDB剧情类电视剧前5的作品来说,这也是史诗级灾难的结局。

最终季的剧情十分“简洁明了”:临冬城和夜王一场大战,了结掉一波;两位女王都死在了爱人面前,了结掉一波。核心人物说再见,铁王座归属于谁,无所谓了。

如此明显的断崖,大约是将原先可能拍摄两季的作战内容,硬是塞入一季中完成所致。马丁曾表达,按《权游》原著体量,想还原到位,可以拍到十三季。

太多突发的意外,太多诡异的转变。小恶魔又不想背叛又想拯救世界,左顾右盼夹缠不清;龙妈从革命家变身发疯的屠夫,或许只因“家族遗传精神疾病”发作了;以“爱和仁慈”为最大武器的雪诺,一边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边掏出了匕首——理由是不想再流血,不想再引起战争,刺杀姑姑是最节约成本的做法(《神雕侠侣》刹那间调频《刺客信条》)……

电视剧发展到最终季,巨龙大玩“喷火的游戏”。

坦白讲,《权游》终归是成人童话,它虽然告诉你天地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不到终了,上帝的骰子不知道丢给谁,但它暗暗给了你这样的期望:不要放弃,天生我材必有用,星星之火亦燎原。是故,剧集此前的辉煌,很大程度上在于契合了大部分观众的理想:周游列国的英雄进程,团结奋勇的骑士风度;或高尚或卑劣的千面人性,在一次次智慧交锋及决斗战争中体现。可是,最终季为了形成自我闭环,为了单纯直白的戏剧性,罔顾粉丝热爱的繁复背景、人物性格,让表面逻辑盖过了政治立场,让思维异变盖过了天人交战,拔刀相向的粗暴冲突,狠狠得罪了追剧八季的痴心人。

原著作者乔治·R·R· 马丁( G e o r g e R . R .Martin)

两位编剧大卫· 贝尼奥夫和D·B·威斯。

將第八季的几场终极大战剔出分析,“权力因何而失”的答案其义自见:一个突出问题是对超自然力量的过分渲染。龙妈有了龙,性同“君权神授”,彰显了权力的合法性。但是,剧集的名字不叫“喷火的游戏”,动辄靠烈焰扫荡敌寇仇雠,是分不清主次。另一个突出问题是对高于“权力的游戏”的意愿解构无能。巨龙屠城之际,瑟曦站在高台上,说“红堡从未沦陷,今天也不会”,但红堡沦陷了;正如龙妈曾经承诺过自己是一个不同于“疯王”的坦格利安,但还是步上了老爹的后尘——瑟曦自小受父亲“谆谆教导”,目睹亲夫如何上位,所以她守护铁王座的同时,等于守护着家族的斗争遗产。而龙妈所知道的君临,是过去故事里的王都,所以她摧毁眼前的城市,渴望回归与维护。这两位竞争者想去征服的,其实都是“昨日的世界”;她们为注定覆灭的昨日而战,下场唯有成为祭品,一起破碎。

坑神马丁何时写完《冰与火之歌》,似乎遥遥无期,而在离开原著的依托后,编剧要创作出一个众口称赞、人人满意的结局,确实非常困难。这个盘子已被铺得足够大,大到待收尾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必然会出现顾此失彼,甚至是全线崩溃的可能。电视剧主创不是不努力。从第一季开始,他们就力图依仗剧情的变幻莫测、出人意表来制定一套观剧的吸引力法则。但是,诸如珊莎与龙妈的对立等矛盾,最终在内部自我消解,从未外化成超乎控制的助推力,因而疲态尽显;诸如史塔克被砍头等“惊喜”,随着一季季时间的推移,也逐渐变成了乏味。艾莉亚诛夜王,雪诺拒绝王位,龙摧毁了铁王座、“没有人真正坐上去”等反类型设计,到头来“反类型”得很“类型化”,反而愈显乏善可陈。

时光倒流到9年前。HBO正斟酌着是否要启动《权游》项目,而市场上还没有电视剧敢拿架空世界的大投资古装题材下手,更别提故事里还有龙。时任HBO CEO的理查德·普莱普勒回忆:“当年谁敢说《权游》能红,都是瞎扯淡(completely full of shit)。”但他琢磨再三,还是通过了HBO历史上最贵的电视剧试播集,并同意了最贵的试播集重拍。管理层被一句话打动了:你很快会忘记故事的背景,因为主题永远是共通的。

HBO自上世纪90年代起即玩转电视圈权力的游戏,奉行一条规矩而已:内容为王。无论多么新奇的题材,还是得靠扣人心弦的故事,以及真实可信的人物抓住观众。《权游》里小恶魔也说了内涵相近的一番话,大意“只有故事是推举一个人成为国王的决定性因素”。可惜,成也“戏多”,败也“戏多”。故事和人物使《权游》封神,亦使《权游》坠落。

权力在谁手中

在关于《权游》文本的权力的游戏里,毫无疑问,马丁、编剧、粉丝是三股时而结盟、时而分裂的势力。

绝大多数粉丝将季末大溃败的责任,算在了制片人兼编剧——大卫·贝尼奥夫和 D·B·威斯身上。第八季的最后四集剧本,皆由其二人亲自撰写。作为从第一季开始就推动了所有剧集制作发展的绝对核心,他们对每集剧情走向拥有绝对的管控权,不用看HBO或他人的脸色。事实上,大结局播出后,演员们之前的采访片段被越来越多地翻了出来,观众们开始意识到,尽管不少参演人员对大锤抡下玉石俱焚的终曲不满,但制片人牢牢控制着提线的翻云覆雨手,促使台上的牵丝傀儡不得不做出预设的行为。

凡事一体两面。没有贝尼奥夫和威斯,《权游》根本不可能跃上荧屏,正是他们说动马丁授予了改编权,也说动了HBO以超过普通剧集的单集成本投资拍摄。没有他们,全剧无法从第一季的“平平无奇”,到第二季结尾起实现火箭式上升,再到第五六七季包揽了艾美奖最佳剧集在内的众多奖项。当然,也正是他们,辜负了粉丝漫长的等待,让翘首以盼转化为因爱生怨。

二十世纪重要的法国思想家和文学评论家罗兰·巴特曾提出“作者已死”,拥护读者为了阅读的愉悦而进行个性化解读的权利。美国当代著名文艺理论家威廉·V·斯潘诺斯反对这种说法,坚持作者本体不仅没有消逝,而且是后现代文学本体不可或缺的向度。米歇尔·福柯则在题为《什么是“作者”?》的演讲里指出,“我们可以说作者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产物,因为我们将其重现为其历史真实功能的反面。(当一个历史既定功能被以反转的形式重现时,我们说它具有意识形态功能。)因此,作者是一种意识形态形象,通过它我们可以标记自己对意义增殖的恐惧。我这样说似乎是在呼唤一种文化形式,小说于其中将不再会受到作者这一角色的限制。然而,想象一种文化,在这种文化中虚构能以一种完全自由的状态运作,小说将在每一个人的掌控之下……”

必须承认的是,随着消费者主权的抬头,“读者”的分量被一再加码,作品问世之际,亦为读者进行剩余文化创发工作的时刻。基于此,《权游》不仅仅是马丁的创意、编剧的加工,更是广大粉丝的狂欢盛宴。每个人心里都各有主张,对戏中人物的终极命运指指点点;那么,他们拒绝接受打破预期的东西,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吗?第七季播毕,黑客发布的所谓最终季剧本一度爆出:布兰成了新夜王;雪诺扛起龙家与狼家的大旗,他和龙妈的孩子继承铁王座;小恶魔当了护国公……不少网友表示,“此版正常多了,剧透后编剧不得已改弦易辙,反而悲催”。可个人感觉,黑客泄露版的平庸俗套,甚至比现今这个结局更加无聊。就电视剧而言,编剧与粉丝实质上不啻暗中“比稿”,且难免敝帚自珍,纷纷将关于作品的最优阐释归诸己身;作为文化精英的编剧是不愿主动示弱的,而认定“作品是作者和粉丝共有的”之粉丝,又岂甘乖乖被喂养、被驯化?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权力在谁手中,是个大问题。

实际上,行文至今,恐怕马丁本人也觉得,继续玩弄笔尖上“权力的游戏”,将是越来越艰巨的任务了。归根结底,英美奇幻史诗的传统,是牛津剑桥那代(托尔金等人)从各个文明的史诗、传说中汲取营养,共享源代码而形成的;维斯特洛大陆的基本设定,承接的是托尔金一脉“第二世界”文学理念(开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进行另一种历史空间的虚构写作)。但它并非神话叙事,神话只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一部分,人类历史真实上演的故事,才是开创“第二世界”的基本粒子,如《魔戒》不自觉地对二战的隐喻。

詹姆·兰尼斯特(左)和姐姐瑟曦的乱伦情,是整个故事的序幕。

回头重新审视《权游》(包括原著),在这片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尚未降临的土地上,四大主力玩家坦格利安、拜拉席恩、兰尼斯特、史塔克你追我逐,各逞英豪。拜拉席恩以起义的方式推翻了坦格利安的统治,受到兰尼斯特和史塔克的辅佐。而当兰尼斯特替代了坦格利安之后,史塔克又承载了起义一角。最终,当坦格利安和拜拉席恩都作为前朝遗孤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后,兰尼斯特开始辅佐史塔克,历史车轮滚滚前行,哪管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炮灰。

维斯特洛大陆相对来说是一个“内部世界”,具有较开化的政权模式、更发达的军事技术、一定的知识储备。而在“外部世界”流浪的坦格利安,见证了游牧民族的野蛮、奴隶主的城邦,都是文明程度显著逊色于七大王国的。对应“外部世界”另一边的“长城”之外,异鬼大军慢慢逼近,危险如影随形。从“外部世界”的两端进入到“内部世界”,并逐渐向权力的最高象征铁王座移动,是作品的主线剧情;而历史发烧友们将极为轻松地发觉,此般主线剧情简直“百事通、万金油”——环视宇内,世界各国历朝历代,谁还没点治下内斗、边境骚乱、异国来犯的糟心事了?

大框架总是历史,点睛处看立意、看结构、看文笔、看想象力。身为美国人的马丁“先天不足”(美国历史么,大家懂的,短),依凭消化、重建欧洲断代史打开“创世纪”的局面,加上龙和魔法,女巫和“异种”,方才被粉丝造為狂热崇拜的偶像。而随着作品声誉日隆,想必白胡子老头儿也思索过,自己的心血,究竟能不能成为步入经典殿堂的严肃文学?

啊,严肃文学,那得另当别论了。严肃文学里一般没有龙和魔法,女巫和“异种”,严肃文学里权力的游戏,比奇幻史诗更高风险、更高变数、更高死亡率。一句话,作者的能力就是权力,应该正视它,善用它,反思它;若已做好插手更高阶游戏的准备,便当有“戴王冠者寝不安席”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