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从任正非和华为奋斗史中学习什么?
2019-06-05蒲琳
蒲琳
1998年6月25日,全球舆论流传着这样一个玩笑——“整个白宫都跑到了中国”。原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带着1200多人的豪华代表团来到了中国。与这支代表团一同来到中国的,自然是不甘落后的全球各路媒体。
在庞大的国际媒体队伍中,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表现得与众不同,它不失先见之明地发文告诫美國人——千万别忘了,中国本土企业正在成长,比如华为,也许是下一个诺基亚。
这或许就是华为公司第一次在国际舆论间被这样提到。
华为,意为“中华有为”,1987年由任正非创办。2019年,华为正直壮年。俗话说,三十而立。32岁的华为,正是这句俗语的验证者——从为中国农村地区供应电信设备起步,华为成长为一家用工18万员工、业务遍及1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国巨擘。它是全球最大电信设备供应商和第二大手机制造商,其技术几乎触及全球每一个角落,庞大的研发预算还使它成为了5G技术市场的领头羊。
“倒儿爷”的第一桶金
1987年,任正非仅以两万元的注册资本创办了深圳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主营电信设备。这一笔简短的叙述,听起来平淡无奇,但对当时的任正非来说,那是抛弃所有,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勇气踏出的一步。
当年,任正非从部队转业到当时的南油集团。他的原配夫人孟军正是南油集团工会主席。为了更快证明自己,任正非向南油集团的领导主动请缨,要求去管理集团下属的一家电子公司。
但刚上任不久的任正非就在经营中被骗200万元,他没有理由继续在南油集团待下去。随后出于种种原因,孟军对任正非也越来越失望,最终提出与他离婚。而他的一双儿女——孟平和孟晚舟也被带离了他的生活。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当时的华为公司在一间破旧厂房里,既是生产车间、库房,又是厨房和卧室。十几张床挨着墙排开,床不够,用泡沫板上加床垫代替,所有员工都在这里住。不惑之年的任正非对自己说:“世界开始疯起来了,等不得我的不惑了。”
虽然注册名为技术公司,但华为刚开始所做的事与技术并没有太大的干系,只是纯粹的贸易,用一句老北京的话来说就是“倒儿爷”——背靠香港,将香港的产品卖到内地,赚取中间的差价。当时,有一个做程控交换机产品的朋友找到任正非,让他帮着卖些设备。
所谓程控交换机,说白了就是电话交换机,以计算机的程序控制电话的接续,说得更明白点就是只有先安装了程控交换机,电话才能接通。
传言当时的香港老板被任正非非凡的气质和不俗的谈吐感染,最终冒极大风险给予华为授信额度。任正非最后拿到了2000万元进价的货物,仅仅3个月,他就卖出了4000多万元。在如约归还香港老板的货款和利息之外,任正非赚到了创业路上的第一桶金。
生活过得越来越顺利,任正非又开始了他的“不安分”。当时美国AT&T、加拿大北电、瑞典爱立信、德国西门子、比利时贝尔、法国阿尔卡特,以及日本NEC和富士通几家公司垄断了中国所有的通信设备市场,俗称“七国八制”,民族企业在这个时候完全看不见踪影。
为了拥有自己的技术不再受制于人,任正非决定自己开始做研发。“外国人到中国是为赚钱来的,他们不会把核心技术教给中国人,而指望我们引进、引进、再引进,企业始终也没能独立。以市场换技术,市场丢光了,却没有哪样技术被真正掌握了。而企业最核心的竞争力,其实就是技术。”
研发向来是个无底洞,但任正非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花。他只能带领手下的员工用一些土办法代替。研发人员用万用表和示波器来测试交换机,用放大镜一个个地检查电路板上成千上万的焊点。就这样不论普通研发人员还是部门经理,大家不分白天黑夜地进行测试、攻关。有位工程师为了早日研发成功,甚至将眼角膜累得脱落,最后不得不住院手术。
1991年12月,华为开发出的BH-03交换机终于通过了全部的基本功能测试,电话打出接入通畅、音质良好,首批3台价值数十万元的交换机发货出厂。
要知道公司账上资金已所剩无几,再发不出货就要面临破产的危险。那一年的12月31日,华为全部员工开了一个庆功会,虽然吃的是简单的自助餐,庆祝仪式却极为隆重,因为第一个有华为知识产权和品牌的产品终于出厂了。
而这成为华为创业崛起之路上极为关键的一步。
此后,华为靠赊销、农村包围城市的销售策略,抢先占领了国际电信巨头没有能力深入的广大农村市场,之后步步为营,最后占领城市。随着技术积累越来越多,华为销售收入迅速破亿元、破十亿元。
多年以后,当华为已经不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发愁时,任正非在一次员工报告大会上仍旧激动地说,“华为活下来了”,语毕早已老泪纵横。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
华为熬过了创业求生存的第一阶段。
师夷长技以制夷
当华为度过了死亡风险极高创业期,进入快速发展轨道的时候,任正非就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华为的不足。
1997年圣诞节,任正非走访了美国IBM等一批著名高科技公司,所见所闻让他大为震撼——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那么清晰地看到了华为与这些国际巨头的差距。
为此,任正非写下了《我们向美国人民学习什么》一文。文章提到,第一就是美国人前赴后继的创新精神与浪起云涌的创新机制;第二是美国优良的企业管理;第三是懂得机会是企业扩张的动力;第四是忘我的献身精神。
当时的任正非甚至大胆预言:十年之内,通信产业及网络技术一定会有一场革命。在这场革命到来的时候,华为即便抓不住牛的缰绳,也要抓住牛的尾巴。
任正非回到华为后不久,一场持续五年的变革大幕开启,华为进入了全面学习西方经验、反思自身,提升内部管理的阶段。
这个“削足适履”的痛苦过程为华为国际化作了充分准备。
任正非很早就意识到了服务的问题。他与外国大公司交谈时,对方都陈述自己有一个多么大的服务网络,这显然已经成为他们竞争的杀手锏。这就要求华为要提升综合实力,为客户提供持续稳定的服务,且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响应客户的需求。
“中国的技术人员重功能开发,轻技术服务,导致维护专家的成长缓慢,严重地制约了人才的均衡成长,外国公司一般都十分重视服务。没有良好的服务队伍,就是能销售也不敢大销售,没有好的服务网络就会垮下来。”任正非提醒道,“以顾客为导向是公司的基本方针,为了满足用户的要求,我们还会做出我们更大的努力。”
本著贴近客户的原则,早在1998年,华为就在全国建有33个办事处和33个用户服务中心,与22个省管局建有合资公司,在莫斯科设立代表处,在东欧十多个国家安装了设备,为香港提供了商业网、智能网和接入网。
1999年,华为销售额首次突破百亿,达120亿元。已经在国内市场站稳脚跟的华为,先后在印度班加罗尔和美国达拉斯设立了研发中心,以跟踪世界先进技术走向。虽然这一年,华为海外销售额只有0.53亿美元,但华为已经开始建立庞大的营销和服务网络。
度过致命危机
快速发展的华为转眼到了二次创业期。这一阶段也是华为面临困难最多、差点死掉的时期。任正非后来回忆说,2001年至2002年,华为处在内外交困、濒临崩溃的边缘,公司很多人在风险资本的推动下,合谋偷盗公司的技术和商业秘密。
彼时的华为,散发着“末日”气氛,很多人喊着“资本的早期是肮脏的”口号“叛逃”,华为摇摇欲坠。2002年,华为历史上出现了第一次负增长。
与之相对的是,任正非的母亲意外遭遇车祸身亡,任正非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而他自己的健康状况也变得越来越糟糕,不仅得了抑郁症,还动了两次癌症手术。
同时,被外界认为是任正非“干儿子”、华为最年轻副总裁、华为研发一把手、华为二号人物的李一男离开了华为,创办了港湾网络。
2008年9月,上海,中国国际通信设备技术展览会的华为展台。
爱将背叛,母亲逝世,国内市场被港湾“抢食”,国外市场遭遇思科诉讼,公司管理失序,IT泡沫破灭……致命危机接踵而至。
任正非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却依旧深感到无力控制公司滑向崩溃的边缘。他在回忆文章里写道,“IT泡沫的破灭,公司内外矛盾的交集,我却无能为力控制这个公司,有半年时间都是噩梦,梦醒时常常哭”。他说:“你聚焦在太阳下烤,才知CEO不好当。”
但华为最终迎来了曙光。
2003年10月1日,华为和思科双方律师对源代码的比对工作结束,结论是:华为的产品是“健康”的。10月2日,思科与华为达成和解。因这场诉讼,之前在国际市场上无名的华为,声名大振,其产品随后赢得了众多国际客户的信赖。
结束了国外诉讼,任正非又回头与国内的李一男等“叛将”对决,并成立专门的部门——“打港办”。
港湾一度寻求国际买家收购自己,摩托罗拉、北电网络、西门子曾表示很有兴趣,但最终都因华为与港湾存在知识产权纠纷而宣布放弃。2006年6月6日,走投无路的港湾网络宣布与华为合并,李一男重新回到华为担任副总裁。
仅仅用了2年时间,任正非不仅战胜了抑郁症,更“消灭”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2005年-2010年间,华为从简单的通信设备供应商转型成为电信解决方案供应商。过去它像狼一样把竞争对手击倒,现在它把对手叫友军,由竞争变竞合,整个组织变革开始面向客户。
2009年初,等来WCDMA牌照的联通发布标书。虽然中兴打出零报价,但研发已达十几年的华为还是强势拿到31%的订单,力压中兴。打了大胜仗的华为,在这一年跃居全球第二大电信设备商,仅次于爱立信。
再次转身
2010年10月22日,同是《经济学人》杂志宣布,将享有盛誉的“2010年度公司创新大奖”授予中国华为,并称“华为彻底改变了世界普遍认为中国企业只能模仿、不会创造的传统观念”。
但当时谁又知道,2010年,华为正又一次走到历史的转折点。
当年4月,印度禁止进口华为产品;6月,欧盟对华为无线路由器发起反倾销调查;7月,华为不合时宜地首次进入世界500强榜单,引起外国机构警觉,造成华为海外收购接连失败。
华为2009年营收1491亿元,大部分为B2B业务,来自海外市场的占60.4%。2010年一整年不顺,暗示着海外市场风险变大,B2B业务风险变大。
从B2B走向B2C,从海外走回国内,华为能行吗?
2010年12月3日,任正非召集核心会议,正式宣布终端业务与运营商业务、企业业务并列。不到一个月时间,在3G业务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忠臣余承东被任命为华为终端董事长。
对华为向B2C业务的急进,运营商并不理解,他们希望华为继续提供定制机,不要“越线”。来自华为运营商板块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向“新官”余承东表达不满。就连华为终端内部也有不同声音,因为余承东提议发展高端机的电商渠道,将砍掉3000万台低端智能手机和功能机业务,有损终端运营商业务的利益。
这么多人反对,结果却是余承东在任正非支持下一路走到黑,2011年底将旗下所有面向消费者的业务如手机、其他终端设备组成消费者BG(业务集团)。为此,华为甚至不惜与沃达丰、法国电信等运营商中止合作,堪称“造反”。
结果,就是所有人看到的,最近这8年,华为持续在电信设备领域、智能手机领域发力。2018年11月30日,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宣布,华为2018年的收入将首次超过1000亿美元(近7000亿元人民币)。
1000亿美元,是个什么概念?
在电信设备领域,华为的营收,比第二名爱立信和第三名诺基亚加起来还多。在智能手机领域,华为是继苹果、三星后,全球第三家迈入千亿美元俱乐部的手机巨头。纵观国内,华为的营收,超过了BAT的总和,大致相当于2个联想、4个格力电器、6个小米。放眼全球,华为在世界500强榜单上可以排到第6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