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回收离不开民间力量

王纯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里死去”，当年“北漂”汪峰的一句歌词，唱出了千万人的心声。

人们总在抱怨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各种问题，比如房价过高、人口太多、交通拥挤、职场竞争激烈等。这些问题显而易见，鼓励着人以各种形式“逃离”北上广。媒体在过去几年三番五次的专题策划和各式的“中国宜居城市榜单”都顺应了这股潮流。然而在人多、空气差的生活环境之外，那些涌动的活力和文化以及那些鲜活有趣的东西却总是像磁石般地吸引著年轻人，使他们前仆后继地奔赴大城市去感受多元的幸福感，由此也导致大城市的人口数量持续不断增长。

常住人口减少使“回收队伍”迅速缩减

然而自2017年开始，连续两年来北京常住人口数量出现了负增长。据北京市统计局发布的官方数据，2017年末，北京市常住人口为2170.7万人，比上年末减少2.2万人，下降0.1%。至2018年末，北京常住人口再次下降0.8%。

从1978年到2017年，北京总共出现了两次常住人口的负增长，一次是1997年，第二次就是2017年。1978年，北京常住人口为871.5万，这一数字一直增加，到1996年达到1259.4万。1997年，北京常住人口下降到1240万，此后再持续增加。

2017年的冬天，北京大兴新建二村的一场火灾至今令人心有余悸，它留下的教训是惨痛的，19条鲜活的生命，包括8名儿童在内，都在那场大火中瞬间被吞噬。面对火后的废墟，所有人都受到了深刻警示。

痛定思痛。为了确保生命安全和城市安全，在北京市委市政府的部署下，进行了全市范围的排查整治专项行动，最大限度地消除各项安全隐患。在排查清理过程中发现，很多人防空间被当成了居住空间，生命通道被人为占用。随着租户清退行动的展开，消防隐患被逐一排除，由此也成为当年外地人口减少的一个主要原因。

北京这座国际化大都市以其无穷的魅力吸引着全国各地的人才来这里打拼。然而，人们享受着城市的机遇和繁华，也忍受着大城市的拥堵和污染。为提高城市治理水平，《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提出，“特大城市要适当疏散经济功能和其他功能”。国家卫计委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7》显示，我国人口流动在省内进行的比例提高，显示出人口向区域中心就近流动的良性趋势。中共中央国务院对《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的批复也同样提出严格控制城市规模，到2020年，常住人口规模控制在2300万人以内，2020年以后长期稳定在这一水平。

随着大城市人口政策控制，民间回收体系最近几年出现了严重衰落，这种衰落表现在方方面面，但相关人士认为，2017年北京所经历的寒冬，有可能会让首都的废品回收行业在此后一段时间内萎靡不振。人口的减少不只是带来废品价格下跌，还会导致废品回收量的随之减少，并且由于废品回收人员的租房等生活成本增加，从而加剧了人员流失，也造成了回收场地的不稳定。有关业内人士指出，在废品回收危机到来之际，如果我们丝毫没有危机意识，那未来我们要面临的不仅是萎缩的分类回收率，也将需要花费巨大物力和人力才能重建一套高效的回收体系，实现垃圾分类中重要的可回收物部分的回收。

民间回收体系有待发展壮大

近两年来，北京人在日常生活中会遇到一个难题：家里想换新家具的时候，旧家具该怎么处理？以前有收二手货的，打个电话上门来收，但现在却很难找到了。在“闲鱼”上搜一搜，就算能找到买家，价格低得可怜还要搭上运费，更不用说还有在网上寻找买家所耗费的大把时间成本。你想将家具当成废物扔出去，但小区物业不会允许将废弃物乱扔乱放，于是扔到哪儿也是个很头疼的问题。“现在到四处都找不到收二手家具的，就算想当成废物扔出去，还要花钱请人来拆卸运走，至少也得搭上二三百元。”很多北京居民对此甚为感叹和无奈。

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城市生活源垃圾是两大系统在运行：环卫体系收运的混合垃圾，以及民间回收体系主导的再生资源回收体系，俗称废品回收体系。环卫部门的工作被视为政府基础设施投资和建设，由政府公共财政支出和负担。而民间废品回收，则完全是市场导向的商业运行，没有垃圾管理部门的参与和财政支持。前者是混合垃圾处理，后者是分类回收和分类处理。如果后者运行不佳，后果之一就是越来越多的可回收物进入混合垃圾处理系统，成为真正的垃圾，而不是循环再生利用。

陈立雯曾在一个叫“北京地球村”的环保组织工作，十几年前，记者因采访一个环保的话题而结识了她，并了解到她曾于加拿大纽芬兰纪念大学学习环境史，此后又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学习，当时她的研究课题就是中国的垃圾分类和回收史，回国后一直致力于向公众宣传生态理念。

她向本刊记者介绍说，民间废品回收体系是随着城市的扩展不断发展壮大的，除了我们平时关注最多的居民类废品，还有大量废品来自商业、建筑业，不只有可以简单收集的瓶瓶罐罐和纸类，还有大量拆迁、装修、搬家等产生的大件废品。这些废品的回收不只需要力气，更需要专业的知识，也需要多人的协作才能完成。在协作的组合上，废品回收者的工作并不被常人所知，通常是由几个人组成回收团队，且常年在一定区域内活动，他们的工作是回收附近居民和商业部门的废品，帮忙收拾所有装修前要处理掉的物件。除此以外，你还可以看到保洁人员或者收垃圾的大叔大妈们在混合垃圾里捡废品。当然，主要的回收力量还有社区里固定的回收点。这些人群组成了源头多元化的废品回收体系，然后，他们收来的废品会被卖到下游的集散市场，进行量化集中和精细分类，最后再送到市区以外的回收处理基地进行二次再生处理，使之成为再生资源回到制造领域。

据介绍，2000年到2016年前后，北京五环到六环间的大型废品回收市场存在了10多年，那段时间是北京民间回收体系得以成熟运作的黄金时期，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回收生态网状群落，有的从业者甚至将三轮车换成了小卡车。到2014年前后北京废品回收行业的最高峰时期，在北京市区从事废品回收的人群一度曾达到近30万人，该群体回收了北京城可回收物中的近90%，创造了发达国家都无法企及的超高回收率。

“废品回收不只是垃圾分类和资源再生的过程，也是经济发展、环境治理以及市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陈立雯说，一个城市的发展，离不开人的聚拢，在北京此前30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废品回收人群的扩大也是随着城市扩张出现的，而城市的发展趋势和经济走向等因素，也决定了废品回收行业的变化。面对目前大量回收力量的流失，我们应该保有危机意识，排除所有不利因素，将现有的民间回收力量想方设法、最大程度地纳入垃圾分类治理中，并从规划和管理上给予民间回收行业足够的生存空间，让他们能够有条件为城市的垃圾分类和废品回收作更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