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台剧兴衰史
2019-06-04
台湾电视剧一度引领内地甚至亚洲流行潮流,琼瑶剧甚至推动大陆省级卫视的改革。新白娘子、哑巴新娘、F4……个一个经典的荧幕形象已成为见证时代的符号。但伴随台湾近十年来经济的止步不前,台剧曾经的辉煌不再。起步上个世纪60代,以宣传政治为始的台湾电视剧,已走过近一甲子的岁月。
台湾偶像剧之父蔡岳勋曾说过:“在我看来,电视剧像是隔壁的邻家女孩,很漂亮,很可爱,从小陪着你长大,可以陪着你度过很多开心或不开心的时间。”《我们与恶的距离》热播,恰恰将台剧拉出一条长长的胶片,从作为台湾当局的“政宣”工具到中华武术精神的载体,从你侬我侬的琼瑶式言情到火遍亚洲的青春偶像,可以说,台剧六十年,映衬了三代人的交接。
60年代:作为政治工具初次登场
上个世纪60年代的台湾,当电视初次走进老百姓的生活时,表现为“国家机器籍由法令规范的强制性,对电视产业进行控管,这是一种统整的意识形态,籍由电视产业的内容规范,来巩固政权。电视产业扮演政治教化功能,复制官方意识形态”。
标志性的事件是:1960年,台湾国民党当局实况转播了蒋介石继任所谓的“总统”典礼,这是台湾电视发展的起点。转折点在1962年,第一部在电视荧幕上播映的闽南语电视剧是《重回怀抱》,紧接着台湾电视史上第一部自制国语电视剧《浮生若梦》,引发不少业界关注。
鉴于特殊的历史环境,一些在当时看来制作精良的电视剧也不过是有意无意宣扬当时台湾的政策、官方意识形态。比如当时的一些热播国语剧《晶晶》《新桥》《春雷》《风雨生信心》等都带有浓厚的政宣意味。
以当时的热播剧《晶晶》为例,讲述了国共内战期间,国民党败退台湾的动荡局势下,晶晶及其母亲离开大陆,互相寻找,历经千辛万苦,母女几度交会却又错过,最终返回大陆的故事,以小人物命运影射台湾当局当时所谓“光复”的政治理想,而长达67集的电视剧《寒流》则由台湾当局直接投资策划。
总体来看,这一时期台湾的电视剧主要还是承担政宣任务,内容重点还是新闻和宣教节目、娱乐性和亲民性的“软性”电视剧不多,直到港剧的风靡和两岸关系的破冰,台剧在追随港剧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风格,在“我们来自何处”的追问中不断寻找身份认同。
80-90年代:侠骨柔情与身份认同冲突
80年代初到90年代末台湾电视剧,离不开4个人:三大武侠宗师——古龙、金庸、梁羽生和言情宗师琼瑶。如果说香港武侠剧惟金庸一人而已,那台湾武侠剧则至少有2人,因为台湾武侠剧源于对香港武侠剧的模仿,再加上台湾武侠剧作家古龙。
“古金”武侠剧
武侠剧的盛行,有两个重要背景必须提及:
其一,80年代末期台湾与内地关系逐渐回暖,两岸恢复频繁的经贸文化交流,为了台剧打开内地市场做足充分准备。施拉姆在论述大众传播媒介的功能时,认为大众传媒可以成为一种经济增长方式,但需要足够的收视率,显然,内地受众数量足以消化台湾产品。
所以,1989年台湾新闻局专门颁布《现阶段大众传播事业赴大陆地区采访、拍片、制作节目报备作业规定》为台湾电视剧制作团队去往内地取景、合作做了基本规定。
其二,这一时期华语媒体圈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港媒”手中,香港武侠剧风靡亚洲,赚的盆满钵满,彼时香港与台湾经贸往来较多,“港风”自然波及台湾媒体同行。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香港的电视界就开始改变拍摄金庸的系列武侠剧,尤其是随着《射雕英雄传》《碧血剑》《雪山飞狐》热播,港媒成为亚洲娱乐圈的“弄潮儿”。紧跟香港流行文化的台湾媒体,正好找到了一个最好的“领路人”。
具体做法是:台湾先是将粤语版的武侠片引进,加以国语配音,在宝岛内掀起收视热潮。激烈的打斗场面、侠骨柔情的故事剧情、侠肝义胆的中华武术精神,深受观众喜爱。
经过一段时间的模仿后,台湾也开始自行编剧拍摄武侠剧,剧本多改编自金庸和古龙的原著小说,造就了郭靖、萧峰、苗人凤等经典武侠偶像,这股“武林风”虽延续到90年代末,但并没有独霸剧场,而是在言情剧与乡土剧入场过程中,形成“三足鼎立”。
琼瑶式言情剧
1957年,以文笔著称的陈喆高考落榜。在家人的安排下,成婚后过起了家庭主妇的生活,业余顺便搞创作。4年后,开始以“琼瑶”为笔名发表作品,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人们突然发现,有一个署名“琼瑶”台湾女作家小说,风靡了数以千万计的少男少女。
第一部作品《窗外》第一版印一千册,不到一星期便告售罄,再版两千册仍然供不应求,以后便以几何级数三版、四版、五版印下去,一时大有满城争看、洛阳纸贵的架势。
借著出版的热度,琼瑶小说开始改变成电视剧,言情成为台湾另一股电视剧潮流,主要作品有《烟雨蒙蒙》《几度夕阳红》《在水一方》《庭院深深》等,虽然基本没有跳脱落难公子巧遇贵人、才子佳人、痴情与负心汉等故事原型,但由于故事情节曲折委婉,含蓄秀美的取景、辞藻华丽的对白,很快赢得观众叫好。
不过,言情剧虽然从台湾一直火到内地,但随着90年代台湾社会的转型和两岸关系的破冰,人们发现,诸如“我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成为迫切需要解答的问题——乡土剧应运而生。
资料显示,从2004年至2013年10年间,平均每年台湾电视剧引进16.3部,占所有引进剧的 19.7%。2009年,引进数量达到峰值,总计33部,但2013年这一数字仅剩3部。
台剧谢幕,人事易分。内地影视终于在本土点燃,这一切不得不感谢已故作家二月河,“奠定了横店300年的大清影视基业”。2011年作为大陆连续剧的转折点,随着《步步惊心》《宫锁珠帘》等剧热播,宫廷剧正式取代台湾偶像剧。台剧的衰落,除了面上的经费奇缺、台湾本土市场狭小,更要命的是“台剧人”的整体撤离。
撑起台剧黄金十年的那一代优秀演员,纷纷投身内地风风火火的古装剧中,成为众所周知的“吸金石”。2018年台湾媒体公布“台湾年度演员吸金榜”:陈乔恩进账1.8亿人民币,称霸2017年吸金冠军,吴奇隆1.4亿元,陈柏霖1.2亿元,霍建华和郑元畅都是8000多万元。而2015年号称台剧历史上最高投资的连续剧《一把青》,也不过人民币4000万。台湾多少电视台一年的全部收入,都还不如陈乔恩一个人的片酬。
除了演员的“北上”外,许多幕后制作团队也纷纷选择“登陆”。《命中注定我爱你》的导演陈铭章,《我可能不会爱你》的导演瞿友宁,《流星花园》与《痞子英雄》导演蔡岳勋,《王子变青蛙》的导演刘俊杰……如今都活跃在大陆剧集市场。
种种情况表明,台剧要想再续当年偶像剧的辉煌,几无可能。但对继续坚守台湾本土的“台剧人”而言,绝不会选择坐以待毙,两大信号显示,改变悄然发生。
第一个信号是,2016年,台湾电视荧屏上出现一种全新的电视剧——植场剧。所谓植场剧,指的是从2016年起每周五在岛内热播的系列单元剧总称。全系列共分为8部52集,题材囊括了爱情、惊悚、灵异、原著改编四大类型,一些代表作《天黑请闭眼》《积木之家》等也获得较好的收视。2017年的台湾金钟奖将最佳戏剧大奖也颁给《天黑请闭眼》《花甲男孩转大人》两部植场剧。
另外一个信号是,台湾电视剧开始将制作转向国际合作。《我们与恶的距离》是公视与HBO合作出品,《通灵少女》更是在亚洲20多个国家播映。海外视频平台也是台剧出海的重要渠道,比如与Netflix合作的《醉梦者》《极道千金》。Netflix对台剧的评价是:“东南亚地域很大,文化多元复杂,台剧提供了独特性的故事”。
结语
《我们与恶的距离》让人看到台剧翻身的希望,也包含台剧再次“登陆”的诉求,但对于观众和台湾本土电视人来说,则有着不同意义。对观众来说,台劇归来更多的是对成长记忆的期待。
但对台剧制作者来说,回归内地不是一个情怀考量,而是“硬碰硬”的市场竞争,能不能同时应对韩剧与大陆剧的双面夹击,满足新一批的年轻受众,这才是问题本质。最好的结果是,结合内地的资金技术和自身文化基因,再次“登陆”。
(来源:文化产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