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亚太未来董事长董文洁：影视寒冬或许比预期更长

采访/程橙

电影《天·火》总制片人董文洁（右）与主演王学圻老师对戏讨论

在今年的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好莱坞导演西蒙·韦斯特（曾执导《空中监狱》《将军的女儿》《古墓丽影》《敢死队2》《机械师》等影片)来到北京担任天坛奖评委，其执导的首部华语作品《天·火》也惊艳亮相北影节。《天·火》是亚太未来主控主投的第一部视效灾难动作大片。提起亚太未来这家公司，很多人或许并不熟悉，但它成立以来参与投资发行了《奔跑吧兄弟》《寻龙诀》等不少华语现象级影片，其投资制作的英文电影《童心无归处》《明日情缘》《炼狱信使》等多次入围圣丹斯、柏林、戛纳等国际电影节。借北京电影节之际，我们专访了亚太未来董事长董文洁，介绍了她们的新片《天·火》。

M：当时为《天·火》去选导演的时候，您的标准是什么？

董文洁：视效经验和专业度是我们选择导演的最重要的考量，他（她）要有执导过这种量级的视效商业类型片的成功经验，这是一个最基础的要求。同时，导演的执行力非常重要，我们不希望发生任何超支超期或失控现象，所以导演严格按照计划和预算完成拍摄进度就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导演要有一种为中国市场服务的意识和态度，他要非常清晰地知道，这部电影是为中国市场、为中国观众拍的，所以他要有意识地去学习和了解中国市场、知晓中国观众的好恶。M：好莱坞导演西蒙·韦斯特完全符合标准？

董文洁：我们接触了二三十个导演，中国导演中能够驾驭这个规模体量的类型片的导演很少，有经验又能够在这个类型的创作中融入本土化基因还有国际视野的，其实人选真的不多。

西蒙导演肯定不是唯一合适的，但是，从导演的档期、过去经验的积累、对这个片子的认知程度和重视程度各种因素综合比较下来，我们觉得西蒙导演是我们当时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导演。他的专业度非常过硬，执行力也非常强，能够按照片方的约定按时按计划保质保量地完成拍摄。

M：主投第一部国产片为什么选择灾难片这种类型？

董文洁：我们团队有一个共识，就是希望做一部真正的国产片，不仅在中国有市场，还能走向国际。我觉得我们中国电影人是可以做出这样的影片的。所以我们就一直在想，要为世界观众选择一个没有观影障碍的类型电影，其中最适合的其实就是视效灾难大片。

这个项目最早是我们的合作伙伴Base FX开发的，孵化了很长时间，推进得比较慢。我们进入后，迅速找到了合适的中国编剧做剧本的本地化改编，现在的剧本与原来的剧本相比变化很大。

电影《天·火》水中拍摄

M：《天·火》的特效体量大概是多少呢？

董文洁：视效量很大，如果好莱坞六大制片公司拍这么一部电影，肯定要1亿美金以上的投资，我们的特效镜头数量与《流浪地球》接近，主要集中在环境构建上，例如火山、雨林、水下等等。还有很多场动作戏，也有大量的视效镜头。

M：现在大家都在说今年的市场比较冷，您感觉到了吗？

董文洁：以前我的朋友圈每天都有开机的消息，每天都有组讯，每天都有人在找演员。现在真的很少，虽然看起来市场上的片子没有少太多，但其实很多是前几年积累下来的，新制作的有规模、体量、在市场上比较有影响力的，确实不多。

M：您觉得泡沫挤掉之后，这个行业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变化？

董文洁：希望挤泡沫的过程也是一个去芜存菁、优胜劣汰的过程，但我觉得冬天的时间可能会长于大家的预期。

M：在这样的环境下，亚太未来有没有一些抗寒措施？

董文洁：我们的御寒措施就是，把精力聚焦在头部内容上，比如今年我们最重要的项目就是《天·火》，其它项目基本都暂停了，我们把全部精力、人力、物力、财力都集中在这个项目上，希望精品更精，爆款能爆。

M：一些中国影视公司和国外的一些制片厂、独立电影公司有各种各样的合作，例如组建合资公司等。您觉得，在当下这个影视环境中，这种国际合作能带给中国影视行业什么呢？

董文洁：国际合作肯定是需要的，各国电影人加强合作，是影视行业发展的趋势。我们坐拥世界第二大市场，拥有全世界单一地区最多的观众，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创意人才希望能为中国观众制作电影。而我们中国电影人也希望我们的作品不仅仅在中国市场受欢迎，也能走向世界，在全球范围内被更多国家和地区的观众看到。具体到国际合作的形式，我们倾向于“合作”而非“合资”，我们在选择合作伙伴的时候特别严苛，基本上都以合作模式进行，我们有很多签署了战略合作的小伙伴，但至今没有成立一家合资公司，就好像一直在“约会”而没有“结婚”。我是一个对“结婚”特别慎重的人，不经过长时间的合作共处，没有深入的了解，是不能轻易迈出“结婚”这一步的，只要没有被冲昏头脑，我们应该会继续坚持“国际合作”的模式。

M：为什么亚太未来非常国际化？

董文洁：因为亚太未来和我个人的工作生活经历，都有比较强的国际化基因。我是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在美国生活工作了八年。这种工作背景、人脉资源带给了亚太未来很多国际合作的机会。通常，在投资制作项目的时候，我们不会局限于某一个市场或某一个区域。我们会在全球范围内遴选最适合的合作者和项目。

合拍是一个伪命题，真正的合拍应该是特别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一个项目具备了合拍基因，就适合做合拍片，这种原生的合拍项目做起来就不会特别拧巴，难受。

M：和企鹅兰登书屋的合作有在进行的具体项目吗？

董文洁：我们有一个项目剧本都定稿了，开始进入拍摄前的筹备了。这是一个根据企鹅兰登书屋出版的小说改编的故事，里面的男主角是一个华裔。

M：既投资《天·火》这样大体量的视效灾难动作巨制，又投资《明日情缘》这样的独立电影，亚太未来挑选项目有什么标准？

董文洁：我们选项目主要看两点，第一点就是这个故事能不能打动观众，她们会不会喜欢。我们把自己放回到普通观众的位置上，愿意不愿意为这样一部电影去排队买票。

另外一个标准，是看市场对这种类型的影片是什么样的接受程度。电影毕竟是一种特殊的商品，我们必须关注我们所选择的电影类型是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它在市场上有没有生命力，有没有最大限度地拥有自己的受众群体。对受众市场我们会分得非常细，只要一个项目能打动我们，又有它确定的受众群体，有通过市场回收投资的很大可能性，我们也会开发孵化，

M：在圣丹斯展映的《明日情缘》和《少年亚当》有没有可能引进国内呢？

董文洁：这两部电影应该都不会到中国来做大规模商业院线的放映，但有可能参加电影节的展映等。《少年亚当》是关于一个美国少年懵懂的性探索的故事，《明日情缘》是一个专门为老年人市场做的关于一对老人的爱情故事，片子的品质很好，所以索尼买下了它的全球发行权。这两部电影都不是针对中国市场开发制作的，所以也不太适合在中国做大规模的商业院线的放映。

M：亚太未来的定位是一家与国际市场和国际创意人才无缝接轨的平台化公司，您能不能谈谈，“平台化公司”的这个概念？

董文洁：“平台化”公司是相对于“项目”公司而言。项目公司是以一个项目为核心要素来组织生产、管理和组织结构的；平台型的公司，不是以项目为核心，而是具备了在投融资、营销发行等方面规模化开展业务的能力、能够协调整合各种资源为多个项目服务。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这次拍摄（《天·火》）的时候，导演特别想要一个非常宏大的酒店，我们要在这个酒店拍摄多场火山喷发后的重要戏份。我们在当地找了好多酒店都没有合适的。后来终于找到碧桂园马来西亚森林城市凤凰酒店。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调动了很多资源，最后终于谈妥同意我们拍摄了。像这种资源整合的能力，对于一个平台化的影视公司是非常重要的。特别在影片进入营销发行阶段后更重要。一部片子怎样能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热点，怎样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破圈传播，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为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是挺不容易的。

导演、编剧等都是创意型人才，让导演们花时间去做整合资源的事情，既非他们所长，也是一种浪费，还会伤害到创作。所以，大家应该各司其职，创意人才去做他们擅长的，制片人和制片公司为他们提供好服务，大家一起聚合各方面的力量把电影做好。我一直希望我们行业能多一些具备资源整合能力的平台型公司，可以更好地为创意人才提供服务。

M：亚太未来有自己的签约导演、编剧吗？

董文洁：我们有很丰富的导演、编剧储备，也曾与一些编剧或监制签约，但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真正合适的合作伙伴是不需要用“一纸婚约”来绑定的。就像这次我们跟西蒙导演的合作，在杀青宴上我说过一句话，往后余生希望我们能跟导演永远合作下去，导演也在他的发言中表达了同样的意愿。遇到好的合作伙伴，大家彼此惺惺相惜，相知相爱，合作关系就很容易保持和继续下去，这种信任默契是不需要用合约来绑定的。

M：亚太未来业务发展的重点是什么呢？

董文洁：我们未来业务发展的重点还是电影项目的主投主控。经历了这两年行业寒冬的煎熬，我们还能活着，还有条件聚精会神地做像《天·火》这样大体量的片子，真的是很幸运，我的内心充满感恩。所以我们不说展望未来，先一心一意把《天·火》做好，回报所有信任我们的投资人和合作伙伴，这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电影《天·火》热带丛林拍摄工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