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也能写成诗
2019-06-01戴玥
戴玥
一位数学系的教授,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出版过多本与数学相关的诗集。
数学也能诞生诗歌吗?
我不禁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巨大的好奇。课堂上,老师提到了古希腊数学家丢番图的墓志铭,那是一首藏着数学题的诗:“坟墓里边安葬着丢番图/多么让人惊讶/他所经历的道路忠实地记录如下/上帝给予的童年占六分之一/又过了十二分之一,两颊长须/再过七分之一,点燃起婚礼的蜡烛/五年之后天赐贵子/可怜迟到的宁馨儿/享年仅及父亲的一半,便进入冰冷的墓/悲伤只有用整数的研究去弥补/又过了四年,他也走完了人生的旅途。”解出方程,人们可以得知他活了84岁。
查了更多资料后,我了解到,古希腊时期采用诗歌记录数学的并不止这一例。哲人毕达哥拉斯发明了一种特殊格式的诗(又称毕达哥拉斯诗歌),并曾用诗歌描述了他发明的第一个定理:“斜边的平方/如果我没有弄错/等于其他两边的/平方之和。”这一定理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勾股定理。
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例子在中国的诗歌中也有很多,譬如我们耳熟能详的一首小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是北宋理学家邵雍所作的计数启蒙诗。
而类似于古希腊数学家丢番图的墓志铭的诗,中国也有。清代诗人徐子云将数学的“抽象”与诗词的“形象”结合在一起,创作出数学诗:
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
请问先生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解出方程可知,一共有624个僧人。数学入诗,给诗歌带来了更多的趣味。
我逐渐看到了数学与诗歌的共通之处——它们有着相似的美学:数学是严谨而规整的,近体诗的韵律也遵循着同样的严整风格;数学显示的对称美学,在回文诗、回文词中亦有所展现。
著名作家王蒙在《最高的诗是数学》一文中写道:“最高的数学和最高的诗一样,都充满了想象,充满了智慧,充满了章法,充满了和谐,也充满了挑战。”
在進一步了解之后,我发现原来有一些诗歌,全诗并没有太多的数学之感,但深入品味,便能发现其中的数学之美。比如,唐代杜甫写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全诗乍看上去只有几个数字,仿佛和数学关系不大。其实,全诗一句一景,是四幅独立的图景,诗人从数学的点、线、面、体等不同角度对草堂周围明媚秀丽的春天景色进行了细微的刻画。第一句“两个黄鹂”,描写的是两个点;第二句“一行白鹭”,描写的是一条线;第三句“窗含西岭千秋雪”,描写的是一个面;第四句“门泊东吴万里船”,描写的是一个空间体。
数学又将理性的美感赋予诗歌,使之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余,始终维系着理性与逻辑的羁绊,不至于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无所根据,流于混乱和失序。譬如古时文人们爱玩的文字游戏“一字诗”,其中著名的有陈沆的作品:“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作者一一列举所见之景,除修辞上的白描手法外,其实也暗含了数学中的枚举法。“一”作为一个数词,是正整数的起点,也有“独”与“全”之意,以之勾勒的图景极富诗情画意,同时又以数学赋予的理性逻辑作为这个文字游戏的支撑。
我意识到,此前我觉得数学面目可憎,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思维无法突破刻板印象的桎梏。事实上,数学一直以一种高度理性美的姿态存在,数学的土壤也会有诗歌的硕果累累层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