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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入画

2019-05-30华灵

书画世界 2019年11期
关键词:诗画含蓄意境

华灵

1987年生于湖南衡阳,美术学硕士,师从莫高翔。现进修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工笔花乌画高研班,兼高研班班主任,师从苏百钧先生。现为珠海画院特聘画家、珠海诚丰美术馆签约画家、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工笔画学会会员。

诗中画性情中来者也,则画不是可以拟张拟李而后作诗。画中诗乃境趣时生者也,则诗不是生吞生剥而后成画。真识相触,如镜写影,初何容心。令人不免唐突诗画矣。

——石涛《画语录》

何为意境?清代方士庶在《天慵庵随笔》里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故古人笔墨具此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天地之外,别构—种灵奇。或率意挥洒,亦皆炼金成液,弃滓存精,曲尽蹈虚揖影之妙。”宗白华先生曾评价此短短数语之间,中国绘画的精粹跃然于上。故笔者欲以意境作为文章的切入点,试图分析中国诗画相融于工笔花乌画意境美的重要性。

诗是语言的艺术,画是视觉的艺术,但本质上讲,诗与画的意境是相通的。抛开它们不同的表现手段以及形式而言,诗情就是画意,画意也就是诗情。古希腊诗人西蒙尼底斯就说:“诗是语言的画,画是静默的诗。”因此,诗与画在各自的发展历程中也早已如影相随,进而产生了诗画美学的独特意境。意境是诗与画的共同追求,是诗画精神的契合点。

诗画相融,起源于何时?

有人说其可以上溯至魏晋时期,认为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便是古代诗画完美结合的经典;也有人认为后汉的孙畅之《述画记》中,提到蔡邕首次将书、画、文结合,以求其相得益彰的效果;唐玄宗时的郑虔将诗题在画面上,被世人称为《郑虔三绝》,虽真迹没有得以流传,但文选中已有记载。到北宋时期,苏轼对于诗画的融合,提出了比较明确的艺术主张。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他在诗文题跋中,也明确主张画家“摹写物象略与诗人同”,“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诗画本—律,天工与清新”。文同也提出:“诗不能画,溢而为诗,变而为画,皆诗之余。”他们认为,诗是画的内涵,画则是诗的外溢,两者是有机的结合,是不能分割的统一整体。陈师曾在《文入画之价值》一文中就提到,文入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所以说,画画到最后画的就是个人的素养,这也是文入画能够取得如此高成就的重要原因。

宋徽宗时期画院就常以诗为试题,来考核画家的才情。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以画一个舟子和躺在船尾的吹笛者入选;“竹锁桥边卖酒家”这一画题,以只画了竹林深处挂了一酒帘者中选,因为画者把诗中的“锁”表现得极为贴切。以诗入画,不仅体现画者的诗画素养,更在无形或有意之中将诗中的意境外化出来,使得欣赏者能更加直观地领略诗与画中的共同意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诗入画”表现了诗画之间彼此的渗透和融合以及画对诗意境的借鉴,体现出中国传统绘画独有的特征,即主客体的和谐统一。宋代花乌画能有如此高的成就,便是在高度写实的基础上,更加注重画面诗意的表现,通过以诗入画而使画面达到—个更高的层次,可以说是诗画融合的典范。

《二十四诗品》是司空图的美学理论著作,它将诗的风格分为二十四种。其也为工笔花乌画意境美的分类提供了理论的线索,笔者主要选择“雄浑”“自然”“含蓄”三种进行较为详细的论述,进而互文工笔花乌画的意境美。

“雄浑”:“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中国古诗词中“雄浑”的意境既重广度、力度,重厚度、深度,又包含了中国文化固有的内敛、隐逸的思想。雄浑既可用来形容一种境界,一种具体景象,也可用来表达一种气势,或者一种抽象的精神现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国维称之为“千古壯观”的名句,也是世之公认的具有画面美感的诗句。一个“圆”字,一个“直”字,不仅准确地描绘了大漠的景象,也表达了作者的深切感受。所以,“雄”离不开大的支撑,“浑”指混沌圆融,不知其边。“雄浑”应该是那些具有阳刚、粗犷、浑厚特征的物象,如广袤的沙漠、宽阔的大河、绵延的群山等。另外,“雄浑”是巨大能量的融聚,一旦爆发,就会有雷霆万钧之力。“雄浑”的妙处也就在于其气势、力量的积而未发。汉代霍去病陵墓雕刻中的卧虎,利用一块不规则的石料,把凶猛的“虎性”表现得淋漓尽致。虎头、颈与胸连在一起,似为积蓄力量,一触即发。虎尾倒卷于背上,虎身斑纹不雕而现,异常生动。虽整块石头雕成的塑像略显稚拙,但因此反而使得雕像更显朴拙壮观、大气磅礴。

“自然”:“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钧。”司空图在《诗品》中解释“自然”风格意境说:作诗应该随手拈来,不需要假借于旁人外物。诗情是自然流露,自然能着手皆春……只有接近近自然之物,方能领悟自然之理。诗品中所指的“自然”,就是顺页从天机,自然而然。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如其“狗吠深巷中,鸡呜桑树颠”等诗文名句。语言朴实无华、平实自然,我们从中领悟到的不仅是诗的自然美,感受到的还有自然的美。北宋的黄休复曾提出画有四格:逸、神、妙、能。他认为“逸格”是“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筒形具,得之自然,莫能楷模,出于意表”。可见他们都非常重视“信手拈来、天然成趣”。苏百钧的《圆寂》一画,荷秆若干、残荷几片、水鸟一只,便营造出一片水光空寂的自然之境。画家对画中每个组成符号都细心组织、搭配,而在笔者看来,画面浑然天成,统一和谐,极为自然。这也正是画家的高明之处,可见其深明“自然”之道。

“含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满绿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司空图在《诗品含蓄》中从风格角度就加以描述,涉及含蓄的技法。中国美学强调,含不尽之意于言外,然后让欣赏者去联想、去补充。而艺术审美的第一步,便是欣赏者对作品的领悟,亦即对作品审美意蕴的理解与发掘,总是“弦外有音”“画中有画”,而花鸟绘画的“含蓄”意境的创造也理应如此。唐代诗人常建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曲”而“深”的境界,说的正是“含蓄”这个美学审美观念,在这里它体现了一个“藏”字,在中国艺术中有很高的地位。花鸟画的审美特征比较宽泛,不一定要明确直接地表达思想感受。但凡耐看的绘画作品,往往都比较含蓄蕴藉,使人回味,能引发欣赏者的无限遐想。如苏百钧的《雨霁》,通过把物象轮廓虚化模糊,弱化了对比退尽了火气,画面的氛围一下变得含蓄、蕴藉、柔和,色彩也似乎融化在一起,画面变得非常和谐而又丰富。正是因为朦胧的画法,画面浑然天成,营造出含蓄而深邃的意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印在读者脑海中的是一幅天地浑厚、山河壮美的不朽画卷,而一幅《芙蓉锦鸡图》,留在观者心中的是一首雍容典雅、清新自然的诗。诗可成画,画能为诗,诗与画同是艺术,而艺术是意象的情趣化或情趣的意象化。徒有情趣不能成诗,徒有意象也不能成画,情趣与意象需要相互契合融化,诗从此出,画也从此出。

约稿、责编:徐琳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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