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佳话毁于突发劫难：儿女孝心谨防前恭后倨

琦君

单身老人的晚年如何安放，是每个为人子女者都要面对的问题。为此，山东的汤先勇选择支持父亲汤继华的黄昏恋，但女方的子女却嫌弃汤继华身体不好，家里穷，并百般阻挠。就在汤继华委曲求全的过程中，女方突然传来了患癌的消息……

两个老人的相愛：引爆儿女小心机

2014年，是汤先勇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年。

汤先勇，1986年出生于山东省临沂市。父亲汤继华是当地轴承厂的退休工人。汤先勇是家中独子，2006年大专毕业后进入当地水泥厂当技工。2009年，他与初恋刘敏结婚，次年生下儿子小宝。

那一年，先是母亲因病去世，全家人万分悲伤。之后，父亲汤继华搬去汤先勇家，可妻子刘敏不愿与老人同住，夫妻俩各种闹别扭。年底，汤继华又查出来心脏病，一气安装了4个支架。如何安置父亲的晚年，成了压在汤先勇心头的巨石。所以，当2015年夏，汤继华告诉他，自己有了对象时，他竟如释重负……

汤继华的这个对象，是跳广场舞跳来的。两个月前，他开始学跳广场舞。那天，他跳舞后退时，撞到一个女舞友身上。他连连道歉，让她原谅老大哥腿脚不好使。对方问过他年龄，笑说：“那我还是老大姐呢，我长你一岁。”汤继华脱口而出：“啊，那你好年轻！”一番自我介绍后，汤继华得知对方叫杨学锦。

杨学锦热情大方，汤继华认下这个“师傅”。熟识后，汤继华了解到，杨学锦是社区医院的退休护士，也是孤身一人。丈夫去世那年，她38岁，儿子周元波14岁，女儿周蕾11岁。她含辛茹苦地养大孩子，相继把儿子送进上海大学，女儿送进北京理工大学。后来，周元波就职于济南一家大型国企，在当地结婚成家;周蕾远赴德国亚琛工业大学读研，如今定居德国。汤继华既敬佩又羡慕，说她把两个孩子培养成才，可以好好享福了。杨学锦竟红了眼圈。之前，她去济南带孙子，因与儿媳处不来，儿子让她回来了。2013年，她又去德国带了一年外孙女，却实在受不了外国生活，主动回了国。每天，她留在空荡荡的家里，除了看电视，就是站在阳台上自说自话。

杨学锦的境遇，瞬间引发了汤继华的共鸣：辛苦一辈子养大儿女，老后却成了孤家寡人。杨学锦有颈椎病，汤继华给她做推拿。听说她家窗户坏了，他自告奋勇上门维修。眼见越来越合拍，汤继华提出，要不他们搭伴一起生活？杨学锦动了心，但表示要跟儿女商量下。汤继华也决定回来跟儿子摊牌……

听父亲说完，汤先勇很兴奋。特别是得知，杨学锦不仅没有负担，每月还有5000多元退休工资时，他更加觉得，如果这段黄昏恋能成，父亲的晚年安置就不愁了。妻子刘敏也很支持。汤先勇对父亲表态：“爸，我们没意见，绝对支持你和杨阿姨！”他还让汤继华早点带杨学锦回家，双方见个面。等了大半个月，汤先勇都没等到杨阿姨上门。追问下，他才得知，这桩恋情在杨学锦子女那边受阻了！原来，周元波兄妹得知母亲恋爱时，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之后，周元波专门找人查出汤继华的心脏病史，以及名下无房的现状。兄妹俩认定汤继华是负担，不愿让吃了一辈子苦的母亲，老了又陷入深坑之中，所以坚决反对。用杨学锦的话说，尽管她一再争取，但孩子们态度坚决，她也不愿与子女闹翻，只得暂时妥协。

风水轮流转：有种悲哀叫“为你好”

汤继华叹气，说了句“强扭的瓜不甜”。见父亲心有退意，汤先勇连忙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吗？爸，咱不能露怯！自己的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刘敏也附和道：“他们不愿意陪伴杨阿姨，还不允许杨阿姨找个伴？实在太自私了！”汤继华的脸色舒缓了些。为了解决家庭矛盾，让父亲养老的事早日尘埃落定，汤先勇决定，他先出面与周元波交流下。

很快，在父亲联系下，汤先勇拨通了周元波的手机，希望做子女的，都能尊重父母辈的感情。周元波嗤之以鼻，说他爸负担太重，而自己母亲身体好，明摆着以后就是去伺候汤继华这个病号的，母亲操劳了一辈子，他不能让母亲再吃苦。汤先勇一听不高兴了：“让两个老人搭个伴，省你的心省我的心，彼此也多个照应，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别以为人穷就志短，你有万贯家财，我们也不稀罕！”两人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挂断电话，汤先勇恨不得立刻叫停父亲。可与妻子商量过后，他意识到，难得父亲与人情投意合，这次是解决父亲养老问题的最好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于是，夫妻俩还是给汤继华做工作，让他先稳住杨学锦，把所有的委曲求全，当做是好事多磨。

就这样，汤继华与杨学锦依然偷偷来往。

2017年12月，杨学锦因腹痛查出盆腔肿瘤，在临沂市人民医院住院手术。术后第三天，周元波和妻子冯娟马上要回济南上班，提出给她请人陪护。杨学锦拒绝了，当即给汤继华打去电话。

那天，汤先勇陪着父亲一起去了医院。在病房，两位老人简单的眼神交流过后，汤继华就开始手脚利索地端水、喂药了。杨学锦眼眶湿润，说她谁都信不过，只想让汤继华来陪护。周元波顿了半晌，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这是2000元钱，有啥你都给我妈买着，你自己也吃好点。辛苦了！”汤先勇很诧异，但又觉得能理解，毕竟石头都能被焐热呢。汤继华更是激动，立刻表态道：“你们放心回去工作吧，我能照顾好！”

此后，汤继华留在医院照顾杨学锦。其间，汤先勇多次打听，父亲说，周元波经常打电话给他，询问母亲的情况，还客气地跟他道谢。看着父亲虽然劳累奔波，但精神头格外好，汤先勇也很开心。

他满以为，这下父亲的恋情终能修成正果了，甚至开始和刘敏憧憬未来：等父亲搬走后，他们要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好好过他们的三人世界。

谁知一个月后，汤继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原来，杨学锦出院回家不久，就向儿子提出，她想跟汤继华先去领个证。周元波却表示，他根本没同意过母亲的婚事，让汤继华在医院照顾，也是把他当护工看，还说要给汤继华一万元陪护费了事。

杨学锦被儿子的变脸气得直淌泪，打电话给国外的女儿诉苦。周蕾轻描淡写道：“实在不行，再给他加点钱，两万吧。”杨学锦无语了。她把儿女的意见告诉汤继华时，汤继华也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恋人一脸愁容，他告诉她：“钱，我一分不要。我理解你，你也是没得法儿。咱们慢慢等吧……”

汤先勇义愤填膺，觉得父亲太傻，不仅被周元波利用，还白白当了一个月的免费护工。他打电话给周元波讨说法。周元波不买他的账：“又不是我主动请他的！”汤先勇想代父亲索要那1万元钱，周元波断然拒绝道：“是你父亲不要的。这事不该你交涉，与你没关系。”汤先勇气得摔了手机。这次，汤先勇再也坐不住了。尽管刘敏一再劝他冷静，他仍然径直找到父亲，说他们再也不要热脸贴冷屁股，跟杨学锦一家来往了，“那家人太欺负人了”。汤继华艰难地点了点头。

2018年5月的一天，汤先勇忽然接到一个越洋电话。打电话的竟是周蕾。她支支吾吾道：“是这样，我和哥哥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尊重我妈和汤叔叔的感情，让他们在一起过日子，相互照料……”

汤先勇大吃一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没安什么好心。于是，他冷嘲热讽地回答：“谢谢了，我们家高攀不起！”

那天很晚，汤继华才回到家。他看起来神色凝重。汤先勇第一反应是，周家一定出事了。

果然，汤继华告诉他，杨学锦的盆腔肿瘤复发，虽再次手术切除了病灶，但病理检查结果显示是恶性。杨学锦不愿意再接受治疗，说她觉得人生已无意义。她表示，不想被那些痛苦的医疗手段折磨，只想独自一个人安安心心地走完最后这段日子。

白天，汤继华就是被周元波叫到了医院。见到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杨学锦，汤继华的心碎了。病房外，周元波犹豫再三，对他说：“汤叔叔，如果你不嫌弃我妈现在这情况的话，我们同意你们领证结婚。相信你跟她在一起，她才会有心思治病。”

晚年空悲切！多少黄昏恋可以重来

那一刻，汤继华的心中满满都是杨学锦消瘦的模样，点头答应。回到病房，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决定告诉杨学锦。杨学锦挣扎着想说什么，被他用手挡住。他只是抓着她的手，紧紧地不松开……

听到这里，汤先勇心里掀起了无尽波澜。他早就没把父亲的养老问题跟周家联系在一起了，而之前周家人给的屈辱他还历历在目。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现在是周家成了负担，凭什么甩锅给他们。他斩钉截铁地说：“爸，我不同意！”

汤继华并不意外，毕竟杨学锦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但他还是一再表达着他的心甘情愿。好说歹说，汤先勇都不松口：“许周家嫌弃我们，就不许我们嫌弃周家吗？这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

见汤继华还要再说啥，汤先勇大手一挥：“爸，我这是为你好！你要真去领了证，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他甩门而去，汤继华僵在了原地。

汤继华放不下杨学锦，每天都去医院看她。亲眼看到他贴心地照顾母亲，以及母亲脸上的笑容，周元波兄妹越来越坚定了想法。这天，周元波当着母亲的面，问汤继华打算何时去领证。汤继华想了半天说：“我找人算了，我俩这个属相今年不宜结婚，得明年……”心思细腻的杨学锦用被子蒙上头，再没说话。

8月底，杨学锦的病情渐渐稳定，出院回了家。汤继华再次向儿子儿媳提出，想住过去照顾杨学锦。刘敏阻止他：“爸，现在那就是个陷阱！你跳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不能让你去。”汤先勇不无好气道：“行啊，你先让周元波来求我！”汤继华一脸无奈，执意想走。汤先勇指着大门说：“爸，你今天要跨出这个门，就再别回来了！”汤继华收住脚步，重重地叹气。

之后，刘敏索性把接送孩子、买菜做饭等诸多家事交给了公公。这样一来，汤继华被套牢了。

两个月后，周元波携妻来造访。在他的哀求中，汤先勇了解到，自从父亲没去看杨学锦后，她每天都无精打采，郁郁寡欢。“过去那些事，我说声对不起。用你之前说过的话，希望我们为人子女者，尊重父母辈的感情。”周元波诚恳地说。汤先勇冷笑道：“你们真会算计。把得癌的母亲扔给我爸，你们就甩手掌柜了不是？现在怎么不嫌弃我爸身上有支架了？”

周元波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冯娟忙说好话：“二老确实有情，咱们各让一步吧。如果你怕在经济上有负担，咱们可以提前做个约定。”汤先勇撇了撇嘴：“好啊，你们先给我爸50万，表示下诚意！”

双方再次不欢而散。此后，汤先勇感觉父亲的情绪也越来越差。他悄悄翻看父亲手机，发现杨学锦总发微信过来，问了无数个为什么。而父亲回过去的，只有一句“对不起”。他有所触动，但一想到此前的经历和杨学锦的现状，心又硬了起来。

2018年12月19日这天，汤继华正在家里做饭时，突然接到电话。刚接听了两秒钟，老人差点瘫软在地。一旁的汤先勇立刻扶住他，问他怎么了。“学锦，学锦她走了……”汤继华已是泣不成声。

父子俩赶到杨学锦家时，那儿已拉起了警戒线。警方正在勘查现场。汤先勇看到，杨学锦歪倒在了客厅沙发上。周元波猩红着眼，冲过来一把抓住汤先勇的衣领，就要挥起拳头，被邻居们拉到了一旁。

原来，从前天晚上到当天上午，周元波给母亲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中午，不安的他从济南开车过来，开门一看，发现母亲已经晕倒，桌上有一个安眠药空瓶和残留药片。他立刻拨打了110和120。120赶到后检查发现，杨学锦已经离开了人世。

最终，兰山分局警方认定杨学锦系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他们分别交给汤继华和周元波一封信。

在给汤继华的信中，杨学锦写道：“继华：我不恨子女们的阻拦，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只恨我们今生无缘。来生我们早点遇到……”而给周元波兄妹的遗书里，字字含泪：“元波、蕾蕾：我为你们考虑了一辈子，你们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下？或许你们是对的，可你们真能理解妈妈的孤独吗……”

汤继华泪洒当场，周元波更是泣不成声。汤先勇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切，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几天后的葬礼上，从德国赶回来的周蕾与周元波抱头痛哭。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位白發老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陪伴下，静静地垂头伫立……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

[编后]支持父亲黄昏恋，这无疑是儿子正确的选择。如果主人公能始终怀有一颗纯粹的心，或许真能成就一段佳话。但主人公前恭后倨，为利图谋，不但粉碎了两位老人的晚年，更引发了无可挽回的悲剧。教训惨痛，值得人们深思！

编辑/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