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众生，复杂的灵魂

王媛媛

《权力的游戏》部分角色。左起艾莉亚·史塔克、布兰·史塔克、瑟曦·兰尼斯特、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琼恩·雪诺、提利昂·兰尼斯特、珊莎·史塔克。

权谋与人性，是人类永恒的母题之一，天然具有戏剧张力。但《权力的游戏》更像权谋剧里的“白莲花”，它无意为密室阴谋唱赞歌，整整8季都在讲述两条主线：忠诚坚毅的狼族——北境之王史塔克家族最有可能接近铁王座，如果龙族后裔丹妮莉丝能够坚守她崇尚自由解放的初衷，也有可能问鼎王位;但比夺取铁王座更重要的是人类命运的永续，即如何击败夜王与异鬼大军。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说：“《权力的游戏》，人们往往容易注意到它的黑暗暴力、尔虞我诈，其实骨子里是个主旋律片，三观很正，可以说是集古往今来所有传统道德之大全：舍生取义，自由解放，忠诚牺牲，救赎成长。这就是一个艺术法则的示范：对于优秀的人物塑造，黑暗与光明缺一不可。在纯文学中，正邪的界线早已被打破，现在这种性格的复杂组合又开始向通俗文艺发展，但与纯文学不同的是，通俗文艺依然坚守了终极的道德立场，黑暗与光明的组合，最终呈现为光明对黑暗的救赎。”

在《权利的游戏》中有一个人物“集古往今来所有传统道德之大全”，那就是奈德·史塔克。这个一出场就有主角气质，结果在第一季就被杀死的“老狼主”，要到第八季才能加倍品出他的道德完美来——他的私生子、真正的男主角琼恩·雪诺得知自己是莱安娜·史塔克和雷加·坦格利安的婚生子。难产的莱安娜因剿灭坦格利安家族的战事已起，临终前不得不请求哥哥奈德照顾这个婴儿。奈德一诺千金，平生没有污点的他宁愿背负私生子这个污名，宁愿面对妻子凯特琳心头一根尖锐的刺，至死也没吐露半字真相。相比之下，品德已经够高尚的琼恩·雪诺一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忍不住告诉了女友和妹妹。

对“老狼主”这样的道德完人，以及琼恩·雪诺这样身披主角光环的人，已经有太多分析和赞美。而《权力的游戏》引人入胜的魅力在于除此之外，每一个人物的性格都是鲜明饱满又复杂多变，令人们爱之、恨之、为之争议不休。

瑟曦，狠毒不会成为权力的赢家

“想想过去这20年里的战争、谋杀、苦难，都是因为国王劳勃爱上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在雪诺的身世大白后，“小恶魔”提利昂怅然说出这句话，听上去像个笑话，却是事实。缠绕在王后瑟曦身上的恨的根源，也是这个事实。

瑟曦是泰温·兰尼斯特唯一的女儿，出身尊贵，但嫁给劳勃后备受冷落。新婚之夜，醉酒的劳勃在床上喊的是莱安娜·史塔克的名字。劳勃到史塔克家族的封地临冬城做客，第一件事就是祭奠莱安娜，根本不顾及瑟曦的心情。瑟曦的报复之心酝酿已久。

发现瑟曦的3个孩子非劳勃之子时，“老狼主”独自找瑟曦对质，她坦然承认。忠诚厚道的奈德出于怜悯，建议瑟曦带着孩子逃亡。她的回答是：“在权力的游戏之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中间地带。”她指使堂弟为劳勃换上高度烈酒，使得劳勃在打猎中饮酒过量被野猪“意外”刺成重伤而死。为了掩盖真相让儿子乔佛里继承王位，她又和“小指头”贝里席密谋，给“老狼主”扣上了叛国罪，公开将他处死。

孩子是瑟曦唯一的软肋。因为撞见瑟曦和孪生弟弟、“弑君者”詹姆乱伦，布兰·史塔克被詹姆从窗口推下城堡。瑟曦当时指责詹姆：“他还只是个孩子。”“或许当时她还有一些良知。”盛仁杰说。

“紫色婚礼”上，儿子乔佛里中毒后，七窍流血身亡。瑟曦认定儿子的死是她另一个弟弟“小恶魔”和珊莎·史塔克主谋的。她把弟弟“小恶魔”投入大牢。之后，她的女儿嫁到多恩，也中毒身亡。她抓到凶手，这样诉说自己的痛苦：“当我唯一的女儿死去的时候，你不会理解那种感觉。她生下来，尽管我把她交给奶妈，但我还是亲自喂养她，我无法忍受她在别的女人怀中。”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凶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喝下毒药，尸体一点点溃烂。

瑟曦·蘭尼斯特（左）是泰温公爵长女，七大王国的王后，她心怀怨恨，害死丈夫和“老狼主”等人，难逃3个孩子惨死的命运。自己虽一度登上铁王座，结局却是与詹姆（右）葬身君临屠城之战。

后来瑟曦亲手逼死了仅存的另一个儿子托曼。托曼成为国王后，瑟曦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比父亲更加优秀的统治者，于是把御前会议成员换成自己的亲信，完全不理会父亲生前做出的安排。她精心策划炸毁教堂，把教会势力和托曼的妻子一举烧死，并且不避讳让托曼看到。没想到托曼摘下王冠，跳窗自杀。托曼之死，让不问是非始终爱着她的詹姆失望而去。

瑟曦小时候曾逼着女巫为她预测未来。

“我和王子定有婚约，我们何时成婚？”她问。

“你不与王子成婚，你会嫁给国王。”女巫答。

“我会成为王后？”

“是的，你会当一段时间的王后，会有另一位王后到来，她更年轻、更美丽，她会推翻你，夺走你珍爱的一切。”

“我和国王会有孩子吗？”

“不，国王会有20多个孩子。而你会有自己的3个孩子，黄金铸成他们的王冠，黄金编织出他们的裹尸布。”

瑟曦希望用权力扭转命运，但她没有自己想象中聪明，她狠毒有余，智慧不足。她一步步登上铁王座的同时，也一步步证实了女巫的预言。只有狠毒，她就只会变成铁王座上又一个“疯王”，终被推翻。

艾莉亚·史塔克（右）是奈德的次女，几乎目睹每次家人的死亡，后来进入黑白院学习刺客本领，为家人报仇，并刺杀了夜王。

艾莉亚，狼女的悲悯

同样是面对仇恨，一个女人走向了狠毒，一个女孩却走向成长、坚毅，保留了纯真。前者是瑟曦，后者是被中国观众爱称为“二丫”的艾莉亚·史塔克。在第八季中，已经成为当世第一刺客的“二丫”，在和哥哥雪诺久别重逢时，如孩子般跳起来拥抱;在小心翼翼躲避异鬼、接近夜王时，也有孩子气的紧张。

“二丫”的孩提时代是什么处境？当“美人”布蕾妮说要带“二丫”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时，“猎狗”桑铎·克里冈瞬间暴怒：“安全？！他妈的安全在哪里？！ 她鹰巢城的姨妈死了，她母亲死了，她父亲死了，她大哥死了，临冬城是一片废墟，没有哪里是安全的了！”

这些死亡，“二丫”几乎全部目睹，然后只身一人闯荡天涯。每天睡觉前，她会默诵：“乔佛里、瑟曦王后、马林爵士……”这些都是她要杀死的人。为了报仇，她来到黑白院，学习成为一名无面者。无面者是最顶尖、最神秘的刺客组织，执行刺杀任务时戴上一张死人的脸，可以自如地根据那张脸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说话方式。

在黑白院，“二丫”经历了矛盾式的成长。她被训练学会撒谎，还要学习刺杀技术。最困难的是学习忘记自己是谁，这是成为无面者必备的条件。师傅贾坤让她把随身物品扔进河里。她静静地站在河边，手持哥哥雪诺送给她的贴身剑“缝衣针”，太不舍了。良久，她还是将“缝衣针”偷偷藏在海边的石缝里。

历经磨难后，贾坤祝贺她：“女孩成了无面者。”“二丫”的回答却是：“女孩成了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而且女孩要回家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在“血色婚礼”的发生地，她化装复仇，看着那些仇人被毒死，微微一笑：“若有一狼存活，羊群就要时刻保持警惕。”她跟惊恐的婢女说：“若是有人问起这里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北境从没忘记。”之后她与姐姐珊莎相聚临冬城，合力杀死了谋害父亲的“小指头”。

“二丫”的华章当然是刺杀夜王。这也是第八季播出至今争议极大的一幕。终极反派、整个人类的对手夜王就这么死了？但在喜爱“二丫”的人心里，除了她这个奇兵，还有谁可以偷袭成功、杀掉夜王？！盛仁杰就认为，“二丫”是史塔克家族狼性最强的人，她少小离家，几乎没有在临冬城受过多少训练，所有的技艺都是自学完成，没有人给她精神上的指引，但她有仇必报、隐忍、谨慎，关键时刻坚毅果敢，又永葆对家人友人的纯真挚爱，最终成为一个狼女。

如果狼女的成长停留于此，那“二丫”可能只是一个个体英雄，内心处于复仇者的孤傲、冰冷状态。但她在君临城目睹了“龙妈”屠城，目睹了平民的惨死。当这个一举刺死夜王的顶尖刺客都险些死在君临城时，屠城的灾难性不言而喻。“二丫”从废墟和灰烬中孤身一人站起来时，眼中有了前所未有的悲悯。这是她最像父亲奈德·史塔克的样子。

丹妮莉丝，权力吞噬了初衷

就在同一集里，“龙妈”丹妮莉丝也出现了极像父亲“疯王”的样子——闭门数日，形容憔悴而目光冷酷，对前来汇报的“小恶魔”说：不是瓦里斯，是雪诺背叛我了。此前，同为谋臣的“小恶魔”提利昂和“八爪蜘蛛”瓦里斯有一段经典的对谈。“八爪蜘蛛”担忧道：“我大半辈子都在服侍君王，他们常常说（称王夺权是）命运。” “小恶魔”反问：“她带着石头走入火海，却带着三条龙浴火而生，她怎么可能不相信这是命运？”“八爪蜘蛛”若有所思：“也许这就是问题。”

这也是向观众提出的问题。若是一个人有些特别的技能、特殊的本领，就一定意味着他有统治天下的能力吗？他就能自认为使命在身吗？“龙妈”的一生或许就是在解答这个问题。

“龙妈”所在的坦格利安家族拥有龙，被称为龙族，是维斯特洛大陆的征服者和统治者。“疯王”被劳勃推翻后，只剩她和二哥韦赛里斯存活。韦赛里斯想要夺回王位，便将妹妹嫁给了马王卓戈，以换取军队。贪婪的韦赛里斯被马王杀死，丹妮莉丝成了最后的龙族成员。当马王意外去世，她抱着龙蛋走进烈火，意欲殉葬，竟奇迹般孵化出三条小龙。

丹妮莉丝成了“龙妈”，踏上征服之旅，一路解放奴隶，占领城邦，并且渡过狭海，准备夺回维斯特洛大陆。但她性格中的偏执和残忍也开始显现，最初想剿殺奴隶主，还听得进劝，罢手;后来放龙焰烧死拒不投降的贵族父子，毫不听劝。“八爪蜘蛛”是最早察觉这种隐患的人，但雪诺、“小恶魔”等其他人都信服她血统的光环，信仰她“绝不和旧统治者一样”的誓言。

为什么阅人无数、精于谋划的“小恶魔”会对“龙妈”看走眼？也许教训是，对一个统治者而言，不能只听他说过什么，也不能只看他过做什么，还得看他要什么。“龙妈”虽是流亡的遗腹公主，但她一直得到庇护，总体上衣食无忧。她没有亲历国破家亡，也没有像“二丫”那样见到命如蝼蚁的人间惨剧，驱动她的只是“拿回铁王座”。这种基于血统的复仇心理很多人都有，但“龙妈”又不像雪诺那样，自幼受到“老狼主”在价值观和统治术上的教导。她的战绩得于“自由解放”的口号，但这并不是她的信仰。结果，当侍卫、巨龙、侍女相继死去，偏执和残忍立即攫取了她，她骑上仅有的一条龙，在君临城已经敲钟投降后，以龙焰屠城。这一刻，她是征服者，是复仇者，是“疯王”的再现，而绝不是一个好的统治者。对《权力的游戏》深有研究的自媒体人圣狗子说，“人民没在她的算计内”。

布蕾妮，随时愿为忠诚献出生命

《权力的游戏》中有很多骑士，詹姆·兰尼斯特、奈德·史塔克、雷加·坦格利安……最具骑士精神的人是谁？盛仁杰脱口而出：“‘美人布蕾妮。虽然她是个女性，但骑士的忠诚、不屈在她身上体现得最完美。”

布蕾妮是伯爵的独生女，但她不愿意以一个贵族女性的身份活着。作为女性，布蕾妮身材实在太高大。她肩膀极宽，却是个平胸，脸上长满雀斑，鼻子被打折过多次，一排牙齿不齐，头发是黄色的，像脆弱干枯的稻草。只有在战斗中，布蕾妮才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青春时，布蕾妮和其他少女一样，有爱慕的对象。她倾心于国王劳勃的弟弟蓝礼·拜拉席恩，成了他彩虹护卫的一员。但布蕾妮依旧是被嘲笑的对象。百花骑士曾问蓝礼：“既然认为她如此可笑，为何还留她在身边？”蓝礼答，其他骑士追随他都有所企图，要么为土地、要么为荣誉、要么为钱财，只有布蕾妮，唯一的愿望是为他而死。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右），童年时一直作为他人政治砝码，嫁给马王卓戈·卡奥后逐渐成长为一个令人敬畏的女王和奴隶解放者，但最终为了夺取铁王座失去了理智。

荒诞的是，蓝礼毫无防备地被一个暗影杀死，就倒在布蕾妮的怀里。布蕾妮被认为有重大嫌疑，不得不逃跑，在遇到“老狼主”之妻凯特琳后，宣誓效忠凯特琳。凯特琳刚刚活捉了“弑君者”詹姆，她命布蕾妮帮助断了右臂的詹姆回到君临城，用他换回自己两个女儿珊莎和“二丫”。凯特琳死后，布蕾妮遍寻两个女孩的踪迹。珊莎遇难时，幸亏布蕾妮及时赶到。杀死追兵后，她下跪宣誓：“在新旧诸神前我发誓，我将保护您的安全，完成您的吩咐，在危难之际，我愿意为您奉献我的生命。”

“这可能是我们活着的最后一夜了。”在应战夜王的前夜，一群人在临冬城里喝酒、说笑，突然发现布蕾妮不是骑士。布蕾妮淡然回答：“女人不能当骑士，我不想当骑士。”她真的不想吗？“弑君者”詹姆站了起来。在布蕾妮护送他回君临城的路上，两人产生了生死之谊，也滋生了微妙的情愫。布蕾妮的坚贞、沉静、忠诚、勇毅，都是詹姆在狂热相爱的瑟曦身上看不到的，这种截然相反的品质开始荡涤詹姆内心。曾亲手杀死自己宣誓效忠的“疯王”、把7岁孩子布兰推下高楼的詹姆，在这段旅程结束时，内心深处有了骑士的觉醒。

詹姆提剑站起来，破例为布蕾妮举行册封骑士的仪式。布蕾妮注视着詹姆，眼含泪水，这是她一生中的高光时刻。“我以战士之名，命你勇往无前。我以天父之名，命你刚正不阿。我以圣母之名，命你保护无辜。起身吧，塔斯的布蕾妮，七王国的骑士。”她成为七王国唯一一位女骑士。即使她知道明天将死去，也是无憾的。

提利昂，一个中世纪的现代人

中世纪的欧洲是另一个社会，王权、战乱、贵族特权、骑士精神……他们有自己的价值观。但剧中一个角色的思维很容易让人理解，他的话常说到观众的心坎儿上，他就是泰温·兰尼斯特的次子、“小恶魔”提利昂。

“小恶魔”没有狮家天赐的美貌，他长相丑陋，是个侏儒，“但他身上展现出很多现代人才有的品质”。圣狗子说。比如他尊重知识。中世纪崇尚武力，强壮的体魄是男人征战的本钱，但“小恶魔”常常抱着书啃。雪诺曾问他为什么老是看书，他答：“我哥有他的剑，我有我的脑子，好脑筋需要书本，如同宝剑需要磨刀石。”

在那个血统为大的时代，人们拼尽全力证明自己高贵的身份，但“小恶魔”第一次跟雪诺谈话，就告诫雪诺永远不要忘了私生子身份：“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忘记。如果你先用它武装自己，就没有人能用它来伤害你。”

也只有“小恶魔”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其他的阶层。雪诺刚成为长城守夜人，为争取“最强”的头衔痛打同伴时，“小恶魔”告诉他应该“接地气”：“葛兰被父亲抛棄了，3岁的时候被弃之门外;派普因为偷了一块奶酪而被抓，只因妹妹3天粒米未进。”他们都是被抓来当守夜人的，他们将把一生献给长城。

“小恶魔”的智慧让他身为侏儒却有巨人背影，黑水河之战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这一点。“小恶魔”回到君临城，代任国王之手。一方面，他要布置防御工事，准备黑水河之战;另一方面，他要设计削弱姐姐瑟曦在御前会议的势力;同时，他要在瑟曦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的女儿嫁入多恩，以巩固和多恩的联盟;父亲痛恨他把情人带进城堡，他还是把情人藏在了自己的房间。这些事都需要计谋，提利昂做得井井有序。

敌兵到来时，“小恶魔”的演讲重燃守军士气。他的话语不是老套的中世纪口号，而是现代观念：“不要为你的国王而战！不要为他的王国而战！不要为荣誉而战！不要为贵族而战！你们不会得到回报。史坦尼斯要洗劫的是你的城市，正在撞击的是你的城门！他们闯进来，被烧毁的是你的房子，抢走的是你的金银，强奸你的妻子。就算正进攻的是勇士，我们也要杀死他们。”

“小恶魔”一生最大的转折就是弑父并逃离君临城。这个做法的导火索是情人背叛他而投靠父亲，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一生所受的不公和歧视。“我有罪，因为我是个侏儒，我的一生都为此遭受审判。”当瑟曦审判他时，他曾这样答道。所以，“小恶魔”射杀父亲时，也是在和狮家那种陈旧的中世纪观念决裂。

布蕾妮是塞尔温·塔斯伯爵的独生女，身材高大，一生想成为一名骑士，先后效忠蓝礼·拜拉席恩、凯特琳·徒利、珊莎·史塔克。

提利昂·兰尼斯特是泰温·兰尼斯特第三个孩子，因为是个侏儒被戏称为“小恶魔”。他用智慧屡屡化险为夷，帮助兰尼斯特家族赢得黑水河之战。

席恩·葛雷乔伊的生父发动叛乱被被奈德带兵镇压，席恩作为人质在临冬城和奈德的孩子们一起长大。他一生渴求被史塔克家族成员认同和接受。

席恩，做错事的人依然可以成为好人

席恩·葛雷乔伊拿起长枪冲向夜王的瞬间，很多人流下了眼泪，他终于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珊莎把狼族徽章别在他尸身的那一刻，他再也不用挣扎自己属于史塔克家族，还是葛雷乔伊家族。迷途的席恩终于回家。

席恩8岁时，他的生父在铁群岛发动叛乱，被“老狼主”带兵镇压。席恩作为人质被带到临冬城，当作“老狼主”的养子抚养。史塔克兄妹待他很好。也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提点他，他是一个来自铁群岛的“海怪”，不要老是“一副奴才相”，但席恩并不在意。

“老狼主”被困君临城后，“少狼主”罗柏带兵讨伐瑟曦。席恩回铁群岛劝说父亲出兵支援。没想到，他遭到了生父的斥责：“你是一个铁种！”他受不了生父、姐姐和水手们的蔑视，为证明自己的身份带兵杀向临冬城。在史塔克家族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席恩背叛了。

席恩的城主之位没坐稳，临冬城就被恐怖堡的“小剥皮”拉姆斯·波顿包围。席恩以慷慨激昂的演讲鼓舞士气，话音刚落却被一棒子打昏，他带来的铁民也背叛了他。他错了，他即使背叛史塔克家族，也得不到铁群岛的认同。在地牢里，席恩的良心倍受谴责：“我做出了选择，是错误的选择，我毁了我的一切。”

“小剥皮”残忍至极，以各种酷刑折磨席恩。他让席恩拿刀为他剃须，其间故意说出一个消息：“少狼主”罗柏已经被他们杀死。席恩的剃刀停了下来，他颤抖着，噙着眼泪，站在那里。他本可以瞬间将“小剥皮”割喉，但他没有动手，最终为“小剥皮”剃完胡须。如此软弱胆怯的席恩成了“小剥皮”的奴仆。

“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这是铁群岛的族语。当“小剥皮”抓来了席恩视作妹妹的珊莎并虐待时，席恩再也不能忍受。在珊莎险遭射杀的一刹那，席恩救下了珊莎。

在圣狗子心里，席恩是剧中塑造得非常好的角色。“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从这样遥远的迷途中走回来？像个英雄一样地救出珊莎、营救姐姐雅拉·葛雷乔伊并最终保护布兰。他就是他自己，就是席恩，从小在临冬城当质子，受到狼族的养育之恩，同时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铁群岛的血。他不完全属于铁群岛，也不完全属于临冬城，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人类与异鬼大战的最后阶段，为了保护布兰，席恩提枪冲向夜王，他知道必死无疑。他用生命来证明，一个做过错事的人，依然可以成为好人。

瓦里斯（左图）外号“八爪蜘蛛”，培提尔·贝里席伯爵（右图）外号“小指头”。两人都是权谋高手，但两人权谋背后的道德原则却相差很大。

瓦里斯和贝里席，阴谋家也有善恶之分

老奸巨猾、深藏不露、快人几步，“如果你喜欢权谋，你会觉得‘八爪蜘蛛瓦里斯和‘小指头贝里席是权力游戏里最好的玩家。”圣狗子说，“他们本来都是这场游戏里没什么本钱的人，没有过人的体魄和高贵的出身。”“小指头”来自一个弱势家族，这个绰号就是嘲讽他的家族位于最小的地方。他善于拉帮结派，知道每个人的需求，慢慢攀升，一开场就是七国之王劳勃的财政大臣。“八爪蜘蛛”则自幼沦为奴隶，阉割后被当作祭品。他的生存之道是建立庞大的间谍网，手下的“小小鸟”无处不在，他成了国王劳勃的情报大臣。这两人有很大的共同点：在别人身处权力的游戏第一步时，他们已经看到了第三步或者更远，他们深谙权谋之道。

但两人又有差别。“混乱是上升的阶梯”，这是“小指头”的格言。七国兵荒马乱，他却如鱼得水，不加掩饰地追求自己的利益。“八爪蜘蛛”则说，“风暴来来去去，大鱼吃掉小鱼。而我将继续在浪潮中滑动我的桨”。他们二人，一个是想自己成为强者，一个是依附于强者。

“小指头”和“八爪蜘蛛”对权力的道德感也非常不一样。“小指头”背叛了“老狼主”，将刚娶的妻子推下深渊，给珊莎和变态的“小剥皮”做媒，挑起史塔克姐妹不和，即使深爱的女人他也一样背叛。“很多人向上爬失败了，永远倒下了，有些人得到了向上爬的机会，他们拒绝了，他们相信王国、众神和爱，这些都是幻灭，向上爬才是王道。”他放弃了国家、信仰、真情，只有权力才是他的目標。最终，他没想到，他以为的手中玩物珊莎会用他的玩法打败他。

而“八爪蜘蛛”呢？“老狼主”问过他：“你究竟侍奉何人？”他回答：“国家。”“小恶魔”也问过他：“你最终想要的是什么？”他回答：“和平、繁荣，一个有权者不去压榨无权者的地方。”一开始，“八爪蜘蛛”这些回答看起来透着浓浓的虚伪，因为劳勃要暗杀弱小的“龙妈”时，他是非常支持的。直到无法忍受乔佛里，他投奔“龙妈”后，人们才渐渐明白其中的原因：他赞成杀死“龙妈”，是觉得这样王国能免于战乱，人民不会受苦;投奔“龙妈”，是因为他觉得“龙妈”对待人民之心与他是一样的。他可以侍奉数个君王，但侍奉人民的心不会反转。当“龙妈”要屠城时，他又一次考虑另择明主雪诺，并因此死于“龙妈”之手。当然了，情报头子死得这么容易，和“小恶魔”突然变得那么没智商，是第八季留下的大硬伤。杀死“八爪蜘蛛”这种有信仰的老牌阴谋家本应是高难度动作。

泰温·兰尼斯特（左图），凯岩城公爵，是维斯特洛大陆最有权力的领主之一;奥莲娜·雷德温（右图），提利尔家族的掌权者，外号“荆棘女王”，设计毒死乔佛里。

老泰温和老玫瑰，游戏里的高阶玩家

“若找一个人作为狮家的代表人物，我选泰温·兰尼斯特。族语hear me roar（听我怒吼），在泰温身上表现得最好，其他子女的高傲、威严，以及对权力的把控、对政治的理解跟他差得很远。”在盛仁杰眼中，泰温是权力游戏里的高阶玩家，是“小指头”这样的玩家没法比的，“泰温资产雄厚，他的容错率更高。在权力的争斗中，他们在硬实力上有本质的差别”。

泰温年轻时被任命为国王之手。他将轻慢自己家族的雷耶斯与塔贝克夷为平地，留下一首哀怨的诅咒之曲《卡斯特梅的雨季》。多年以后，法曼家族不服管束时，泰温只派去一名竖琴手到法曼城堡大厅奏响此曲，法曼家族立刻俯首归顺。不管在战场还是政坛，泰温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击，什么时候该做墙头草。

泰温被儿子“小恶魔”射杀而死，或许死于自己的高傲。“狮子不必在意绵羊的看法”，他常说这句话。但绵羊也有它的欲望，小人物也可能改变历史。他希望詹姆当好继承人，却不明白詹姆为什么要当御林铁卫而不是凯岩城公爵;他培养出最美丽的女儿瑟曦，希望她成为王后，却不在乎瑟曦的感情;他对“小恶魔”的鄙视更不用说。泰温是一个高超的布局者，从不在乎棋子的情感。

来自高庭的“老玫瑰”奥莲娜·雷德温同样是一个权谋高手。作为提利尔家族的掌权者，她一方面想跟兰尼斯特家结合，以壮大自己的家族;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孙女“小玫瑰”受到乔佛里的折磨。所以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小恶魔”之手杀了乔佛里，兰尼斯特家族内部因此溃散。此外，她又向孤独无助的珊莎示好，希望获得北境的联盟;同时，她还与多恩贵族周旋。

“她把握权力的方式是，她的聪明让你捉摸不透，她的内心却非常坚定。”盛仁杰说。詹姆把毒酒端到她面前时，她说：“为了我的家族，我做出了不可言述的坏事，可我每天都睡得很香。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为了我家族的安全，我想象不出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或许，“老玫瑰”运用的权谋并没有问题，只是她碰到了瑟曦，她不知道瑟曦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

整个《权力的游戏》中，有超然于权力之外的玩家吗？有，那就是山姆威尔·塔利。他本是贵族家的长子，因为胖、胆小、喜欢读书和音乐而被父亲驱逐到绝境长城上当守夜人，与雪诺结为挚友。后来，他前往学城，博览群书，学习做一个学士，却意外地从史籍中发现了雪诺的身世。马丁老爷子说，淡泊、善良、乐天的胖山姆最像他自己。原来如此，在马丁构建的权谋世界里，真正的人生赢家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胖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