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增绿中的榆林贡献
——记榆林治沙60年
2019-05-29陈宇宏
文 / 本刊记者 陈宇宏
沙漠曾是死亡的象征,掩盖过尸骨,掠夺过良田,当东方丝绸乃至文明通过沙漠传到西方,经历过多少曲折与艰难。那些属于遥远的过去,只有沙漠上的毛乌素,堪为历史的见证者。
榆林市位于陕西省最北部,地处毛乌素沙漠和黄土高原过渡带,榆林沙区是毛乌素沙地的一部分, 主要包括长城沿线的定边、靖边、横山、榆阳、佳县等7个县 (区) 的全部或部分, 总面积约为32100平方千米。5世纪时毛乌素南部今靖边县北的白城子,曾是匈奴民族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当时草滩广大,河水澄清。后来经不合理开垦,植被破坏,流沙不断扩大,以致到1949年时沿长城的靖边、榆林、神木一带流动沙丘密集成片,“榆林三迁”的故事就源自这里,这便是大自然的报复,它可以给予百物盛茂,激怒它时它也可以拿走一切,还以黄沙。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意识到沙漠化的严重性,开始改变沙漠环境,兴建防护林,引水拉沙,引洪淤地等。今非昔比,现在的榆林已是“塞上明珠”。上世纪50年代以来,大规模的生态治理在这里展开。伴随着“三北”防护林工程、全国退耕还林还草工程,以及陕西省天然林保护工程和全面治理荒沙行动相继启动,极大改善了毛乌素的生态环境。如今榆林沙化土地治理率已达93.24%,860万亩流动沙区重新披上了绿装,林木面积和覆盖率分别由新中国成立初的60万亩和0.9%,提高到现在的2157万亩和33%,让陕西绿色版图向北延伸了400多公里,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人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榆林成为我国乃至世界治沙的一个典型代表,成为全国第一个完全“拴牢”流动沙地的省份。
塞上榆林,这座昔日的“沙漠之城”,正在向“绿色之城”华丽转身。
持之以恒 一张蓝图绘到底
榆林境内沙漠面积约4.22万平方公里,占到毛乌素沙漠的56%以上。石光银家住陕西省定边县定边镇十里沙村,位于陕甘宁蒙交界处的毛乌素沙漠。 由于生态环境恶劣、经济落后,家里兄弟姐妹又多,没钱读书,石光银的童年是在放羊中度过的。 7岁那年,他和同村的小伙伴赵虎娃一起去放羊,一场风沙,两人都被刮走了,父亲找了三天才在30里外找到石光银,而5岁的赵虎娃始终没能找到。 “我们都吃了风沙的亏,所以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治沙。 ”石光银说,他清楚地记得,因为风沙大,从他父亲那辈起他们就搬过9次家。 据了解,新中国成立初,榆林全市的林木覆盖率只有0.9%。
15岁参加生产队,18岁当上生产队长,20岁当上党支部书记、支部农场场长,石光银一方面努力劳动致富,但一直没忘记治沙的梦想。
“无序放牧会破坏生态环境,只有治沙才能彻底拔掉穷根。 ”1984年,他终于等到好的时机,国家出台文件,荒沙地无论国营还是集体所有,都允许个人承包造林,所造林木谁造谁有。 石光银辞去农场场长职务,和乡政府签订了承包治沙3000多亩的合同,成为全国农民承包治沙第一人。
治沙造林需要资金,石光银一咬牙,将家里仅有的84只羊和1头骡子全卖了,又向亲戚借了2万元。个人力量毕竟有限,他又号召动员了村里7户人家,一起加入治沙行列。 每天早出晚归,沙土地里种树,吃住都在沙梁上,嘴干得起血痂子。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当年雨水好,种的树成活率高达80%以上。 第二年,他们又签下了5.8万亩的治沙合同,第三年就成立治沙公司采取股份制,和群众分红。
“治沙造林,是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有机统一。 ”石光银说,治沙35年,他们已经造林25万亩,因为治沙造林生态环境好转,林子里已经有了青苔,粮食产量也大幅增加了,农民的收成好了,农业、林业、畜牧业都发展起来了,农民人均收入现在已经达到三四万元。
今年两会上,谈到治沙,石光银说:“生命不息、治沙不止,我们要一代接着一代干”,这句话赢得了现场热烈的掌声。一生都在与沙漠做斗争,石光银的倔强和不屈始终未变,但对沙漠的看法却与30年前不同:“以前都见不得沙子,现在沙子是宝贝了,前提是你要让它听话呢。”采访最后,石光银说。
2019年4月2日上午,陕西榆林市区、县两级部门的干部职工整装待发,吹响了创建国家森林城市冲锋决战的“集结号”。7000多人来到义务植树基地内,参加义务植树活动。
榆林飞播治沙工作
科技引领 飞播技术将治沙向前推进20年
几十年间,原本有着“驼城”之称的榆林,森林覆盖率从0.9%提高到如今的33%,860万亩流沙全部得到固定和半固定,明沙已经难觅踪影。陕西省治沙研究所副所长史社强为这个成效感到自豪。他说,中国的治沙技术在毛乌素沙漠治理实践中,不断应用、改进和提高。
“上世纪60年代,榆林市在全国首创飞播技术。飞播造林,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哪些种子容易发芽,在什么时候播等都要掌握好,200米高空播种,面临很多挑战。”史社强说,研究所从1974年开始试验,到1978年基本掌握技术,1981年才正式作为一个生产技术大面积推广,其中经历诸多艰辛。“飞播治沙始于榆林,也始于中国,目前已经发展到整个宁夏、内蒙古、甘肃等地,这项技术还得过1978年的科学大会奖(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前身)”。
得益于飞播治沙技术,如今,榆林有600万亩远沙和大沙通过飞播得到治理。
其技术贡献被谢安鸿一语道破:“榆林的飞播治沙全国最早,它把榆林的治沙向前推进了20年,20年就是一代人,这项技术节省了一代人为之奋斗的治沙过程。”
与飞播同期推进的是,从中国东北地区引进了樟子松,填补毛乌素沙漠缺少常绿树种的空白。“经过十几年的观察,我们逐步掌握了樟子松育苗、造林的成熟技术,成活率提高到90%以上。”史社强说。
从一棵樟子松也没有,到如今的130多万亩,毛乌素沙漠边上的榆林发生了令人惊讶的变化。 榆林市气象局数据显示,2000年至2018年,沙尘天气呈现明显减少趋势。2000年全市发生沙尘暴40天,2014年以后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
随着榆林林草面积的不断扩大,以史社强为代表的治沙科技工作者着手进行新的研究。“榆林的植被面积大了,但是植被种类还比较单一。我们这些年陆续引进彰武松、班克松、长白松等树种,探索不同树种的混交种植,希望能不断改造和提高质量。”史社强说。
一辆汽车行驶在榆林市横山区沙漠治理与未治理的分界公路上
生态重建 让“不毛之地”披上“绿装”
在毛乌素沙漠深处的榆林神木市西南百余里处,有一条圪丑沟。在这条充满神秘色彩的山沟里,年轻有为的张应龙带着一群充满梦想的生态爱好者,组成了一支生态团队,累计投资1亿元承包建设了生态保育区。
1963年出生的张应龙是土生土长的神木人。上世纪90年代,他离开家乡到北京打拼,很快从一名普通的营销员成长为一家外企的副总,年薪20多万元。2002年春天,他硬是带着资金回乡,承包了神木市秃尾河源头南北长约30公里、宽约10公里的42.8万亩荒沙,走上了艰难坎坷的治沙之路。
刚刚踏上治沙之路时,张应龙曾独自困守沙区48天,不到一年时间就花光了个人的全部积蓄,被迫卖掉了神木的房产。最窘迫的时候,他口袋里只剩下不到50元钱。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张应龙依然一根筋地像个“疯子”一样扎在沙漠里不回头。从2003年开始,他在全国各地寻求科学治沙的良方。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果树研究所专家的帮助下,张应龙将神木和榆林沙区当地到处可见的原始树种——长柄扁桃与治沙事业联系到了一起。
据介绍,长柄扁桃根系发达,主根垂直入地2米多,匍匐根横向延伸20多米,保持水土和固沙能力非常强,存活期可长达400年,成林以后能够永久性地发挥生态效益。同时,它还是一种木本油料植物,经济价值大于其他树种,无论从生态习性和生产推广角度,都可以作为当地植树造林的生态与经济兼用型树种。业界分析认为,长柄扁桃是一种“既有生态效益,又有经济效益”的乡土树种。
榆林市靖边县东坑镇新建村绿色包围中的农家小院
蓝天白云映衬下的榆林市镇北台
治沙与科研相互作用产生了显著的良性互动效应,有效地推动了治沙事业发展。2014年,国家林业局在神木生态保护建设协会造林基地举办了全国长柄扁桃产业发展现场会。当年12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快木本油料发展的意见》,将长柄扁桃列入北方地区重点发展的油料树种。此后,中央财政林业科技推广基金“榆林毛乌素沙地荒漠化土地综合治理技术推广”项目、陕西省毛乌素沙地生物质能源基地建设示范推广项目、德国贷款造林项目以及联合国环境署GEF项目等一大批国家、省、市及国际性的科学研究与生产推广项目,相继在这里落户实施。
如今,圪丑沟生态保育区的生态条件已发生根本性改观,植被覆盖率由最初的3%提高到70%,局部小气候明显改善,野生动植物种群逐年增加,水源涵养能力逐渐提高。
神木市林业局副局长高峰对记者说,“经过几代神木人的攻坚努力,神木境内的流动性沙地得到全面治理。昔日的荒山、荒漠变成了绿洲、绿带、绿网,步入了生态植被‘整体好转,局部优化’的阶段。截至2018年底,全市各类林木保存面积达413.4万亩,森林覆盖率由新中国成立初期的3%上升到目前的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