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特加酒庄了解伏特加

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撞进伏特加酒的文化里。

这个冬天，友人带着我到冰雪覆盖的伏特加庄园游览。我一边想象着阿什河的水到夏天时是怎样的腾起细浪，圣·尼古拉大教堂曾经寄托着俄罗斯人怎样的情感……一边真切地感受着哈尔滨冬天的“冷气红艳”，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上午，依然冻得我瑟瑟发抖，不由暗暗埋怨自己的失策，还曾经在东北生活过呢，衣服还是穿得这么单薄，简直是对哈尔滨冬天的严寒严重估计不足，什么雪道飞驰呀，也没有勇气去征服了，直想着要寻觅一个避寒的所在，就在这么个时候，巴甫洛夫城堡一下子撞进我的眼帘。喜滋滋地奔进去，这才发现不只是撞进温暖如春的室内，也是撞进俄罗斯的国酒文化里。

当然这个巴甫洛夫城堡可不是伏尔加河畔的那个城堡，这个城堡是按照俄罗斯的原型复建的，现在是伏特加庄园里的伏特加酒文化博物馆和酒庄。

原本对伏特加一无所知的我，根据墙上的文字和展示的酒具，渐渐了解了伏特加，以及伏特加与俄罗斯人的情感。

伏特加的名字还是门捷列夫起的。对，就是定出元素周期表的门捷列夫。他不仅给伏特加取了名字，还确定了伏特加的黄金纯度——酒精度40%，酒精度40%被誉为是真正的伏特加。

因为伏特加本身没有任何杂质和杂味，不会影响鸡尾酒的口感，还是世界各大调味鸡尾酒的鼻祖和必用酒呢！看了这些不由让人直挑大拇指。

可是伏特加再好，生产的历史却只有五百年，而我国茅台的历史已有八百年。这么想着自豪感就溢出来，再欣赏文字和实物就带了一种饶有兴味的俯视感。

“喝酒是我们古老的乐趣，没有它我们活不下。”统一俄罗斯全国的皇帝弗拉基米尔大公这样说。大概世界上最嗜酒的民族莫过于俄罗斯吧。据说，有俄罗斯人把伏特加称为“硬水”，或是“小水”，喝伏特加从来不抿，通常都是一饮而尽。很多俄罗斯男人都把伏特加称作“第一妻子”。在他们看来，不喝酒的男人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不但男人喝，女人也喝，巾帼不让须眉。自问世之日起，伏特加就渐渐渗入俄罗斯这个民族的血管里、基因里。俄罗斯作家叶罗费耶夫曾经说：“俄罗斯人喝的不是伏特加，我们喝的是民族的灵魂和精神。”

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国家的酒在政治生活中像俄罗斯这样举足轻重。当他们打胜仗时，譬如1812年的俄法战争吧，他們就风趣地说，这是白兰地酒瓶见底的法军败给了伏特加无尽的俄军。再譬如卫国战争，苏联战胜德国。很多俄罗斯人也认为：取得战争的胜利也是因为伏特加酒，没有伏特加酒就没有胜利，没有胜利哪来今天的俄罗斯。

醉醺醺的俄罗斯人如此迷醉伏特加在战争中的作用，所以，1905年日俄战争的失败，西方媒体就讥笑俄国人，并不是日本人收拾了他们，而是酒精打败了他们。真是“成也伏特加，败也伏特加”。

据俄卫生部门的统计，俄罗斯1/3的成年男子、1/7的成年女子酗酒成瘾。目前，全俄每年约有三四万人因酒精中毒而死亡，造成每年三十万起交通事故的原因70%属于酒后驾车。酗酒还是造成俄人口危机的重要原因，严重威胁到了国家的未来。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一份报告称，从1993年至今，俄罗斯人口减少了5%，大约七百万人。

俄政府对酗酒的危害早有认识。彼得大帝曾宣布以最高额罚金严惩酗酒者的法令，但收效甚微。后来，他又想出了为那种无节制的酗酒者颁发“奖章”的想法，“奖章”重达七公斤，挂在酗酒者的脖子上长达两周。在伏特加酒庄，就有一尊彼得大帝时期的“酒鬼”雕塑，铁链拴着那枚硕大的“奖章”套在“酒鬼”的脖子上，因为太沉，“酒鬼”脖子前倾，双手托着“奖章”的底部，面部表情痛苦万分。我在想，两周的惩戒后，这个可怜的“酒鬼”真能改掉酗酒的毛病吗？大概有点悬。

据说，俄罗斯历史上曾六次禁酒，均以失败告终。最近的一次是1985年5月，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颁布了《关于消除酗酒的措施》，采取极端措施消除酗酒，结果私酒泛滥导致酒精中毒死亡人数超过禁酒前，1988年禁酒令被迫取消。在电视上，戈尔巴乔夫亲口讲过一个笑话：人们排起长队买伏特加，有一个人忍受不了，说要去克里姆林宫杀了戈尔巴乔夫。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仍在排着长队的人问：“你杀了他了？”那人答道：“杀他？那边排的队比这儿还长！”伏特加与俄罗斯人，恰如两位情到正浓处的情人，“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政府的禁酒令不失败才怪。

参观完伏特加酒文化博物馆，转到体验区。服务员递给我们每人一只奶油色的塑料小盘，盘上盛有菜叶、土豆、香肠、圣女果若干，焦点是冰做的圆筒状酒杯，酒杯里面的液体无色透明，就像融化了的冰水，这就是酒精度40%被誉为真正的伏特加。我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端酒杯，没承想酒杯滑若过江之鲫，没捏住，滑落桌面，泼洒了一大半的伏特加。我赶忙把余下的分作两口倒入口中，却没有体会到有人描绘喝伏特加时的感觉——如一股火苗窜入咽喉，倒觉得口感与北京的二锅头相似。当然，我的感觉是不准确的，因为我极少饮酒，对酒的滋味实在没有发言权。

喝了俄罗斯的酒，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在一条长长的铺着冰雪的道路上，行驶着的一辆马车上，一位穿着臃肿的中年男人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一瓶伏特加，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望了一眼湛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又灌了一口……道路的两旁高高白桦树的叶子早已落尽了，稀疏的林木间露出一个圆柱形的粉棕色建筑和尖尖的黛色屋顶，我不曾游历过俄罗斯，也不曾结识一位俄罗斯的朋友。我不知这座建筑是不是留存在我脑海中而我正在参观的巴甫洛夫城堡。

作者简介：俞胜，男，安徽桐城人，科学技术哲学硕士。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城里的月亮》《寻找朱三五先生》，散文集《蒲公英的种子》等。作品入选《新实力华语作家作品十年选》《中国散文排行版（2014）》《2016年中国散文精选》《2017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2018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等多家文学选本。曾获安徽省首届鲁彦周文学奖中篇小说奖、中国报纸副刊美文二等奖（2015）等文学奖项多次。

《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艺术报》《文艺评论》等报刊有关于其小说创作情况的介绍。中国作协会员，辽宁省作协特聘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