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高祖石敬瑭再认识
2019-05-28张国刚
张国刚
石敬瑭(892—942)建立的后晋王朝(936—947)存在了不过11年,而他本人在位也不过6年,却因为割让“燕云十六州”一事,挨了一世的骂名。我们究竟该如何评价石敬瑭,其实牵涉到历史学的一些基本问题,即如何理解五代历史的脉络,如何理解政治人物的行为动机。这些都值得加以探讨。
一、石敬瑭其人
史书上都说石敬瑭是沙陀人。但是,他究竟是出身汉族,还是胡族(沙陀),薛居正的《旧五代史》与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就有不同的看法。
石敬瑭的父亲名字叫臬捩(niè liè)鸡,欧阳修不无揶揄地说,他的那个石姓,“不知得其姓之始也”。薛居正则直接说石敬瑭乃太原人士,还把他的老祖宗追溯到春秋时期卫国著名大夫石碏、汉景帝时著名的丞相石奋。汉末乱离,子孙后代流落到西北边地,最后在甘州(今甘肃张掖)定居下来。
有两点可以帮助我们判断石敬瑭这个人。其一,他生于太原,从小使枪弄棒,好读兵书,最崇拜的人是李牧和周亚夫,李牧是战国时期赵国名将,周亚夫是汉景帝时期平定“七国之乱”的统帅。其二,他的顶头上司李嗣源(名字叫邈佶烈,失其姓氏)任代州(山西大同)刺史时,很欣赏石敬瑭,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而李嗣源的上司晋王李存勖则把石敬瑭提拔到自己身边;最后,李嗣源(李克用的养子,在辈分上是李存勖之兄)又请求将石敬瑭调回自己军中,并获得了同意。于是,石敬瑭成为了李嗣源的心腹大将,统领禁军精锐骑兵。李存勖是后唐的庄宗,李嗣源是后唐的明宗,他们都是沙陀人,也都做了后唐的皇帝。
从这两点上看,石敬瑭是一个生长于胡地戎墟的猛将,血统已经不重要,他羡慕的是华夏英雄,而欣赏他的则是胡族领袖。
还有一个角度观察石敬瑭,那就是后来成为后汉高祖的刘知远(895—948)。
刘知远从小沉毅寡言,这一点与石敬瑭类似。刘知远比石敬瑭小三岁,也在李嗣源麾下效力。与石敬瑭一样,刘知远出生的时候,太原的“天”名义上是大唐的,实际上是河东节度使、被封為晋王的沙陀李克用的。等到他们上战场的时候,中原已经易主,朱温建立了后唐,李克用的继承人李存勖则尊奉大唐正朔,割据河东。梁晋之间战争不断,“大小百余战,互有胜负”。919年,“左射军使(左射军是精锐的禁军)石敬塘与梁人战于河壖(即河边之地),梁人击敬瑭,断其马甲,横冲兵马使刘知远以所乘马授之,自乘断甲者徐行为殿;梁人疑有伏,不敢迫,俱得免,敬瑭以是亲爱之”a。这是石敬瑭和刘知远二人的事迹第一次出现在《资治通鉴》里。类似这种关键时刻,刘知远不止一次地在战场上冒死救了石敬瑭的命,从此二人的关系亲密了起来。
由此可见,石敬瑭是一个让上级欣赏,让下级追随的将军。
在治民理政上,石敬瑭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史称,石敬瑭生活简朴,在地方执政时,与幕府宾客论民间利害及刑政得失,头脑十分清醒,办事力求公允。石敬瑭在河东任上,有店妇与军士争讼,店妇控诉说,她在门前晒的粟,被军士的马所食。军士坚决否认,却无以自明。石敬瑭对官吏说:“两讼未分,何以为断?可杀马刳肠而视其粟,有则军士诛,无则妇人死。”遂杀马,马肠无粟,妇人因诬告陷害军士而被处死。从此境内肃然,没有人再敢诬告欺骗。
不久,石敬瑭从河东移镇常山,他提倡孝治为先,对于民间父母在而兄弟分家索财者,必处以极刑。又“勤于吏事,廷无滞讼”。常山郡九门县有兄弟二人,因为卖地发生了纠纷。哥哥想要地,却压低地价,有外人愿意出价购买,弟弟便将地卖给了这个人。但买卖契约要兄长签字,兄长故意不签,弟弟便向九门县令投诉。县令认为兄弟二人均为不义,于是送往府衙。石敬瑭说:我为自己新来此地,却不能以礼义教化百姓而深感惭愧。但就事理来说,“兄利良田,弟求善价,顺之则是,沮之则非,其兄不义之甚也”,判决重笞其兄,“市田以高价者取之”a。石敬瑭对此事处理得公平合理,赢得了大家的赞赏。
史书中的这些事例,虽有溢美之词,但不会是无中生有,这说明石敬瑭处事是颇有章法的。
二、石敬瑭与对手李从珂
李嗣源登上后唐的皇帝宝座,是在公元926年的春夏之交。作为女婿的石敬瑭,不仅劝进最力,而且还是打头阵,带兵进入洛阳的。事后,授石敬瑭为陕州(今河南三门峡)保义军节度使,赐号“竭忠建策兴复功臣”。后来,又派石敬瑭出镇河东,任节度使。前者是论功行赏,后者是安排亲信。
石敬瑭的对手是后来成为后唐末帝的李从珂(885—937)。李从珂本姓王,小字二十三,镇州平山(今河北平山)人,后唐明宗李嗣源出兵时,行军至平山,虏获了十余岁的王从珂,养以为子。从珂自幼随义父嗣源征战,在后唐灭后梁之战中屡立战功。926年,在魏州军乱事件中,他率部下声援向洛阳进军的李嗣源,虽然不像石敬瑭那样打先锋、立头功,但也使李嗣源军声大震,震慑了首都地区的力量。931年,李嗣源任命李从珂为左卫大将军出任西京留守,次年升任凤翔节度使(治今陕西宝鸡)。就在同一年,石敬瑭被任命为河东节度使(治今山西太原)。显然,对于李、石二人的安排,李嗣源有着两重考虑:一是重用,二是平衡。a
《资治通鉴》记载了李从珂与石敬瑭之间的矛盾:“帝与石敬瑭皆以勇力善斗,事明宗为左右;然心竞,素不相悦。”在李嗣源身边有两员猛将,一是他的女婿石敬瑭,一是他的养子李从珂。李从珂年长石敬瑭七岁,二人心中是暗暗地较劲,互比短长(所谓“心竞”是也)。《旧五代史·晋书·高祖纪一》在夸奖石敬瑭的时候,说“灭梁室,成庄宗一统,集明宗大勋,帝与唐末帝功居最”。那么,二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处理不好?史书中说,李从珂“尝与石敬瑭因击球同入于赵襄子之庙,见其塑像,屹然起立,帝秘之,私心自负”。又说,后唐庄宗李存勖不止一次夸赞李从珂说,“阿三不惟与我同齿,敢战亦相类”b。这里透露的信息是,李、石二人在政治上都有一定的抱负,李从珂更多地得到了庄宗的赞赏(石敬瑭在庄宗时仕途不畅,在明宗时才赶上李从珂)a。
李嗣源去世前一年,即公元932年,对李从珂和石敬瑭做了安排:任命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次年十一月底,李嗣源病逝,继位的后唐闵帝李从厚(914—934)及其执政团队,却对手握重兵的这两位前辈不放心。
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朝廷首先是对石敬瑭不放心。辅政的大臣朱弘昭、冯赟自感威望不足,忌惮李从珂、石敬瑭自少年时就追随明宗征伐,“有功名,得众心(众望所归)”b。闵帝刚即位,就撤了李从珂长子李重吉控鹤都指挥使的职务,又把其在洛阳有影响的女儿惠明女尼召入禁中控制起来。这样一下子就使气氛变得很紧张,可见朱、冯二人缺乏谋略。对于石敬瑭同样如此,“朱弘昭、冯赟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二月己卯(初九)c,召回知天雄军府(治魏州,今河北大名)的孟汉琼,以成德节度使(治镇州,今河北正定)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改凤翔节度使李从珂为河东节度使,兼北都留守;又让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出任成德节度使,接替范延光空出来的职位。这些调动都不是朝廷下发的正规诏制,“但各遣使臣持宣监送赴镇”d。所谓“宣”,乃是中書省(一说枢密院)发出的文书。为什么用这种不太正规的形式发出调令呢?也许与闵帝本人还想留有余地有关。其实,这种事一旦做出决定,就是没有余地的。
石敬瑭与李从珂都是被疑忌的对象。疑忌李从珂,于是解除了其长子的禁军职位;疑忌石敬瑭,则是不愿意他久居河东,改由李从珂接任河东节度使。照理而论,河东节度使的地位较之凤翔更为重要,因为太原是后唐的龙兴之地,兵马也更强大。问题是从凤翔到河东上任必须经过洛阳,或有不测,这才是李从珂担心的。
现在李从珂与石敬瑭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石敬瑭没有公开的行动,而是顺从地去成德就任了a。李从珂却高调发布文书,拒绝调离凤翔,还打出了要清君侧的口号,这等于是引火烧身。朝廷立即派兵去围剿,李从珂长子李重吉也在亳州被杀。可是,前线将士反而拥立李从珂,回师向阙。闵帝带领数十骑出奔,正好遇见了石敬瑭。石敬瑭问闵帝的侍从,天子出奔,国宝、法器何在,这下便与闵帝的随从发生了冲突。石敬瑭杀尽闵帝的护卫,将从洛阳逃出的闵帝扣留在卫州(今河南卫辉),自己赶紧奔赴洛阳。李从珂即位后,派人鸩杀了在卫州官舍的闵帝李从厚。
由此可见,石敬瑭是李从珂取代闵帝的帮凶b,因为在反抗闵帝移藩这件事上,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问题是,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李从珂与石敬瑭“心竞”的矛盾并未解决。接下来,身为皇帝的李从珂在处理与石敬瑭的关系时,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麻痹,第二叫猜忌。
处理完皇帝的丧事,石敬瑭何去何从?他本人也没有底,不敢遽然回镇。这个时候,李从珂只要丢掉幻想,果断作出决定,剥夺石敬瑭的兵权,或者继续让他移镇成德节度使,石敬瑭还没有还手之力。就在大多数凤翔的部下劝李从珂留住石敬瑭的时候,李从珂却大大咧咧地说:“石郎不惟密亲,兼自少与吾同艰难;今我为天子,非石郎尚谁托哉!”a李从珂改变了后唐闵帝让石敬瑭调离河东出任成德节度使的决定,让他继续回太原担任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大喜过望,立刻离开洛阳赴任。这叫麻痹。
然而,实际上李从珂并不放心石敬瑭,石敬瑭也知道李从珂不会善罢甘休。
石敬瑭的儿子和身为太后的岳母都在宫中,身为公主的妻子(太后的女儿)也往来两地,不断地为石敬瑭传送信息。可以说,李从珂在明处,石敬瑭在暗处。当李从珂猜忌之心越来越强,要收拾石敬瑭的时候,石敬瑭早就在做兵马粮草的准备了。清泰三年(936)五月初三,朝廷下旨调石敬瑭为天平军节度使(治郓州,今山东东平),石敬瑭拒绝移镇,朝廷发动50万大军围剿河东,把太原城围得水泄不通。
三、为什么要割让“燕云十六州”
石敬瑭最后能战胜李从珂,是因为有契丹的支援。契丹之所以支援石敬瑭,是因为后者答应割让“燕云十六州”。石敬瑭被后世唾骂的,也是割让“燕云十六州”及甘当“儿皇帝”一事。
当时的契丹主为耶律阿保机之子耶律德光。唐末帝李从珂、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河东节度使石敬瑭都在联络契丹,希望契丹在后唐内部的权力斗争中,能够站在自己一方。假如卢龙、河东和后唐朝廷能团结一致,契丹在与中原王朝的军事斗争中未必有得手的机会。既然后唐的政治和军事力量发生了分裂,而且都要引契丹为援,契丹方面就要看哪一方出的价码高,再决定支持谁。
研究一下后唐末期的政区地理,可以发现石敬瑭玩了一出借花献佛的把戏。
所谓“燕云十六州”,包括云州(治今山西大同)、应州(治今山西应县)、寰州(治今山西朔州东)、朔州(治今山西朔州)、蔚州(治今河北蔚县)、幽州(治今北京城区)、涿州(治今河北涿州)、蓟州(治今天津蓟州区)、檀州(治今北京密云)、顺州(治今北京顺义)、瀛州(治今河北河间)、莫州(治今河北任丘)、新州(治今河北涿鹿)、妫州(治今河北怀来)、儒州(治今北京延庆)、武州(治今河北宣化)。
但就实际控制权而论,石敬瑭掌控的不过蔚州而已。幽州卢龙节度使属下的幽、涿、蓟、檀、顺、瀛、莫七州,归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掌控,赵德钧也有自己的政治谋划,“欲倚契丹取中国”。《资治通鉴》还记载赵德钧“厚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
新州威塞军节度使所领新、妫、儒、武四州,自从单独设镇后,就由后唐中央掌控,石敬瑭割让之时,唐末帝还调任晋州节度使翟璋为新州节度使。
至于雁门关以北的云、应、朔、寰、蔚五州,其中云州隶属于云州节度使(治今山西大同),应、寰二州隶属于彰国军节度使(治今山西应县),朔州隶属于振武军节度使(治今山西朔州),只有蔚州是直属于河东节度使的。
石敬瑭当时的头衔是“河东节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实际有权力控制的只是河东节度使管控下的州郡,至于云州节度使、彰国军节度使、振武军节度使等所属的蕃汉兵马,只是在战争状态下,受石敬瑭节制而已。它们与河东节度使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隶属关系。
由此可见,石敬瑭其实是给了契丹一个承诺:如果你扶植我统治中原,我将割让以上地区(多数不在石敬瑭的掌控之下)给你。a
四、分析与评价
五代时期的中国,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从今天中国的版图而论,北方地区,除了中原政权后唐(皇室是沙陀人),还有它不能完全控制的军阀,其中最大的是幽州的赵德钧、河东的石敬瑭。此外,就是辽河地区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契丹政权。现在的问题是,末帝李从珂派大军征讨石敬瑭,而卢龙节度使赵德钧的使节已经到达契丹的大帐,亦欲倚仗契丹以取中原。在这种情况下,石敬瑭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割让“燕云十六州”,是石敬瑭为一己之私而不顾国家(即后唐)和百姓利益而采取的舉措,因此受到了后人的批评甚至抨击,这是毋庸置疑的。刘知远当时就反对说:“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但石敬瑭没有采纳。
今天,我们从学术的角度来分析,后人对石敬瑭的行为做出激烈批评,大概有以下原因。
首先,全盘接受了宋人的批评立场。宋朝人对“华夷”问题特别敏感,“爱宋朝意识”异常鲜明,收复“燕云”是一代又一代宋朝人的梦想。这种梦想其实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南朝人想收复江北、淮北是一样的。如今我们再来看这个问题,还应站在历史的发展(如民族融合)以及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这个角度来探讨。无论是宋还是契丹(辽),都属于中国,只是当时的中国处于几个政权分裂对峙的状态。辽道宗曾说:“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此外,当时的南方小政权,如吴越、南唐等,也纷纷采取“远交”契丹的策略,以为外援,从而缓解中原王朝对自己的压力。
其次,从尊严与屈辱来判断政治人物的一些行为。实际上,政治人物面对严酷的现实,低头或者扬头,都是随时应变的把戏。在对付契丹上,石敬瑭有着自己的盘算,南唐时不时地派人向契丹“言晋密事”,契丹“小不如意,辄来责让,帝常卑辞谢之”。可以说,石敬瑭较为成功地处理了与契丹的关系,史称“终帝之世,与契丹无隙。然所输金帛不过数县租赋,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满数。其后契丹主屡止帝上表称臣,但令为书称‘儿皇帝,如家人礼”a。至于“儿皇帝”的称谓,有学者指出这是辈分问题,与年龄无关。耶律阿保机与李克用视同兄弟,石敬瑭的岳父是李克用的养子,与耶律德光同辈,那么作为子婿的石敬瑭以家人事之,此乃儿皇帝之意也。a
我们无法证实,契丹放弃让石敬瑭称臣,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但是,有一点可以证明,石敬瑭的继承人就是因为称孙而不称臣激怒契丹的。这也至少说明,在内战的背景下,石敬瑭在处理同契丹的关系时比他的后辈更为成功。
a 《资治通鉴》卷二七一“后梁均王下贞明五年”。
a 《旧五代史》卷七五《晋书·高祖纪一》。
a 有观点认为石敬瑭从六军诸卫副使出任河东节度使是避祸,考虑到五代时期多数情况下以重臣出任河东节度使一职,似有未谛。
b 《旧五代史》卷四六《唐书·末帝纪上》。
a 《旧五代史·晋书·高祖纪一》说石敬瑭,“庄宗朝官未显者,以帝不好矜伐故也,唯明宗心知之”。
b 《资治通鉴》卷二七八“后唐潞王上清泰元年”。
c 《旧五代史》卷四五《唐书·闵帝纪》中记载,同月乙亥(初五)还安排了其他节度使的变动。
d 《资治通鉴》卷二七九“后唐潞王下清泰元年”。
a 《旧五代史》卷七五《晋书·高祖纪一》:“三月,移镇常山。”这是石敬瑭服从了闵帝移镇的安排。
b 《旧五代史》卷七五《晋书·高祖纪一》说闵帝被杀后,石敬瑭有愧疚感,这恰恰说明了他做帮凶的事实。
a 《资治通鉴》卷二七九“后唐潞王下清泰元年”。
a 参见李小霞《利益权衡下的政治取舍:从燕云诸州的实际控制权看石晋割地的政治考量》,收入《宋史研究论丛》第22辑,2018年。罗亮《以谁为父:后晋与契丹关系新解》,载《史学月刊》2017年第3期。
a 《资治通鉴》卷二八一“后晋高祖天福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