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高调毁约

朱江明

美國达拉斯，一名男士看着AR-15自动步枪

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年会上发表讲话，宣布将不再同意《联合国武器贸易条约》（Arms Trade Treaty，简称ATT）。该条约由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2013年签署，目前缔约国有一百多个。特朗普在讲话中激烈地批评了奥巴马，认为签约等于将美国的主权让渡给不靠谱的国际组织。

即便特朗普不毁约，该条约也一直是美国悬而未决的政治议题。尽管奥巴马签署了这个条约，却并未获得参议院通过。根据一般国际法实践，缔约国在签订条约后，需要进行国际法的国内转化。部分国家允许直接援引国际条约作为法院判决依据，但是仅限于少数情况。

然而，由于美国本身就有武器出口的相关法律，所以ATT无法在立法机构通过，也就不可能被援引为判决依据。特朗普只是废止了一个并未在美国生效的国际法条约，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儿。然而在熟悉国际法的人看来，特朗普公开宣布退约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这表明冷战后很多国际和平组织所作出的国际法立法努力，正在被美国全面否定。事实上，除了ATT之外，《渥太华禁止地雷公约》和《国际禁止集束炸弹公约》，都被认为是国际和平运动的产物。

奥巴马当年挥笔签约被认为是国际和平运动的一次标志性事件，因为仅有ATT被美国承认了。那么到底这个条约说了什么呢？其实ATT的立法原则很简单，就是鼓励各国政府停止向侵犯人权及违反国际人道法的组织，以及恐怖主义分子和有组织犯罪分子提供致命武器。这听起来非常理想和完美，为了让条约能够落到实处，它还留下了一个完善机制——制定具体的武器转让标准。

引发特朗普及美国右翼势力激烈反对的，恰好是这个完善法律制度的程序。2018年，为了完善法律，举行了《第四届武器贸易条约缔约国会议》，会后出台了一个国际轻武器控制标准（ISACS）。

这听起来当然很应该，毕竟被AK-47步枪打死的人比死于原子弹的还多。然而这个附件里出现了名为“民用可获得轻武器国际条例”的标准，要求全球平民禁止拥有“军事”型武器——包括装弹超过10发的枪械;可以全自动射击的枪械;口径超过0.45英寸的任何枪械。

除了不许平民拥有，还要求全球武器供应商将所有枪支弹药的销售、运输、存储记录妥善保存20年，而联合国相关机构有权查询这些记录。对于美国人而言这简直是丧权辱国。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赋予平民持枪的权利，即便是对枪械管理最严格的加州，也允许民众持有10发弹匣的半自动射击武器。而在枪械管理宽松的德州，民众持有步枪基本装弹超过10发，还有不少自动武器和大口径武器在民间流通。

ATT规定所有符合军用标准的武器，只能卖给一个可以查证的最终用户，最终用户不得将这种武器转手倒卖。熟悉军事贸易的人都知道，最终用户不得转手是行规，但主要针对国家主体或者政府部门的军事采购，比如英国空军要买F-35战机就要开具最终用户证明向美国国务院申请批准。如果英国买回来用两天觉得不好用，想转手卖给以色列那是绝对不行的。ISACS被放进ATT后问题就出现了，如果美国德州一居民买了一支30发弹匣的半自动步枪，用于防止野兽侵入农场，一年后挂在网上卖二手，便违反了国际法。

在美国，民间持有步枪是合法的，而民众转卖自己合法持有的武器也是正当权益，怎么现在就成了私自倒卖军用武器了。全国步枪协会和美国民间在去年联合国颁布ISACS之后就一片哗然，美国保守派参议员也义愤填膺。因为此前参议院一直不让ATT过的原因，就是觉得这个国际条约留了很多操作空间，如果让它过了，今天出个补丁明天出个修正，后果如何根本无法预期。

特朗普明年竞选连任，遇到这种联合国送刀对付政敌的事情当然不能放过。条约直接跟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冲突，奥巴马的外交遗产变成了民主党的负资产。而民主党方面对于特朗普这次高调毁约，却不敢正面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