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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先遣支队”还是“先遣队”?

2019-05-27韩洪泉

百年潮 2019年5期
关键词:先遣队项英粟裕

韩洪泉

《百年潮》2018年第6期刊发了笔者的《粟裕率新四军先遣支队初战江南》一文,同年第12期“读者来信”栏目刊发了王辅一研究员的《对〈粟裕率新四军先遣支队初战江南〉史实的考证》(以下简称《考证》)。王辅一研究员既是革命前辈,也是新四军研究的资深专家,其意见不能不引起重视;《考证》对拙文点名提出批评意见,亦不能不作出回应。

《考证》认为新四军军部于1938年4月派出的是“先遣队”而非“先遣支队”,并对“将‘先遣队错为‘先遣支队的原因”进行了考证和分析。关于新四军先遣支队与先遣队的不同称谓,笔者此前已有关注,如拙文第一段即原文引用了项英致陈毅信中的话:“先遣队的确起到了先锋作用,奠定了我们在江南发展和胜利基础。”拙文之所以使用“先遣支队”这一规范名称,主要是考虑到与权威著作表述和学界主流观点相一致,并有相关历史文献作为依据。“先遣支队”“先遣队”两种提法并存虽然由来已久,但很少有人提出异议和进行考证,研究者也只是偶有提及(如周再兴《韦岗战斗历史及展览研究》一文提到,“关于这支队伍的编制到底是先遣队还是先遣支队,还是存在争议”。参见《新四军与上海》第3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57页)。以笔者目力所及,目前对这一问题进行专门考证的,只有王辅一研究员以“读者来信”形式发表的两篇成果:一是批评拙文的《考证》;二是《铁军》2016年第1期发表的《读者来信》(以下简称为《读者来信》)。这两封信内容大致相同,但《考证》似乎隐去了一些重要信息,有些表述也不如《读者来信》严谨(后文将会说明)。新四军先遣支队虽然存在时间不长,但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考证》提出的问题,看似细枝末节,实则很有价值,笔者读后颇受教益,只是感到有些史料引用不尽准确,有些重要文献未予关注,有些分析判断难以成立。因此不揣浅陋,搜集相关材料草成此文,权作回应,敬请方家指正。

一、“先遣支队”是目前权威著述中较为一致的规范提法

1938年4月以来,关于粟裕率领到江南执行战略侦察任务的新四军先遣部队的名称,在历史文献和回忆史料中一直存在“先遣支队”和“先遣队”两种提法,即使同一当事人,在不同时期甚至同一篇文献中,也有二说杂用的现象。据笔者考察,目前权威著作中,一般使用“先遣支队”的表述。比如:(1)《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1921-1949)下册(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著,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503页);(2)《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八十年》(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编著,军事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22页);(3)《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二卷(本书编写组编,军事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82-83页);(4)《中国军事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年版)“军事历史卷”,虽然没有专门条目,但在“新四军”“新四军第1支队”“新四军第2支队”“韦岗战斗”等相关条目下,均称“先遣支队”;(5)《新四军战史》(本书编委会,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44-45页);(6)《中国抗日战争史(修订版)》中卷(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著,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145页);(7)《粟裕傳》和《粟裕年谱》(均为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年版),等等。此外,《新四军事件人物录》(王辅一主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项英传》(王辅一著,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年版)、《新四军简史》(王辅一著,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年版)等也称“先遣支队”,但如《考证》中所说,王辅一著《项英传(修订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年版)已改称“先遣队”。可见,权威的党史军史著作中,一般都使用“先遣支队”的名称。许多论著在涉及原文为“先遣队”时,也通常在注释中说明其系粟裕率领的新四军“先遣支队”。

刊登于本刊2018年第12期的“读者来信”

二、对《考证》所列材料的考证

《考证》指出,其作者2004年在参加南京军区军史馆筹建时曾对此作过考证,并以大量史料说明,“当时的新四军领导人,均称‘先遣队而非‘先遣支队,应当是可信的”。笔者认为,这些史料基本准确,也很能说明问题,当时新四军领导人留下的这些文电、日记等文献中,大多数称“先遣队”,这是没有疑问的;但并非“均称”,称“先遣支队”者亦有之(后面举例说明);粟裕《先遣队的回忆》一文中,除标题外,正文中有七处均称“先遣支队”,仅有一处称“先遣队”。因此对这些材料需作全面考察和辩证分析。

《考证》所列史料中主要涉及五人,即叶挺、项英、陈毅、赖传珠、粟裕。

关于叶挺。《考证》指出,“当年,叶挺致三战区电三处,均称‘先遣队”。此说并不准确。经笔者查阅,《考证》所说的“叶挺致三战区电”,严格来讲分别是顾祝同和陈诚致蒋介石电中转引的新四军电文,其中《顾祝同关于新四军东进部署致蒋介石电》(1938年4月29日)称:

新四军已点验完竣(点验情形另案呈报),曾令该军归前敌总司令薛岳指挥。兹据该总司令转该军四月二十六日报称:“职遵令部署如次:(一)调各支队侦察连□组为先遣队,以第二支队副司令粟裕任先遣司令,负责指挥。(二)先遣支队于本月感日由潜口乘车至南陵、宣城间分从黄池镇、裘公渡附近入敌境进行侦察。(三)第一支队于艳日起,向太平、泾县推进。(四)后续按第三支队、第二支队之序列,待命跟进。(五)军部于三十日移太平。”等情。谨呈。”(“中国抗日战争军事史料丛书”之《新四军·参考资料》<4>,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60页。以下引自该丛书者,均直接标注书名和页码)

可见,此电文中有两处涉及先遣部队,第一处称“先遣队”,第二处称“先遣支队”。此外,《顾祝同关于新四军先遣队行动致蒋介石电》(1938年5月12日)和《陈诚关于新四军先遣队、第一、二支队东进情况致蒋介石电》(1938年5月25日)(《新四军·参考资料》<4>,第61、66页)两则电文,涉及三处,均称“先遣队”。

关于项英。《考证》指出,“项英致中央电十处,均称‘先遣队”。严格来讲,应该说“项英当时给中央、军委或向部队发出的电文中,提及的有10处,均称‘先遣队”(见《读者来信》)。经笔者查阅,这些文献主要有《项英关于新四军的战术原则及先遣队已出发致毛泽东等电》(1938年4月29日)(《新四军·文献》<1>,第216-217页),《新四军的昨天和今天》(1938年6月15日)(《新四军·文献》<1>,第128页),《项英关于第一、二、三支队部署与任务致毛泽东等电》(1938年6月15日),《项英关于第一、二支队进入敌后的行动原则致陈毅信》(1938年6月23日)(《新四军·文献》<1>,第141、146页),《一年来作战的经验与本军建军工作》(1939年3月15日)(《新四军·文献》<1>,第268页)等,确实均称“先遣队”。

《抗敌》第1卷第3号封面、目录页及粟裕文章首页

关于陈毅。《考证》指出,“陈毅在《茅山一年》《新四军英烈》序两处,均称‘先遣队”。经笔者查阅,所谓“《新四军英烈》序”,应为陈毅《纪念我们的死者》(1939年7月6日),该文收入《新四军英烈志》(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但并非该书序言。《纪念我们的死者》文中两处,均称“先遣队”(该文注释3、注释4中则均明确标注为“先遣支队”);《茅山一年》(1939年6月21日)(《新四军·文献》<2>,第44页)一处,亦称“先遣队”。

关于赖传珠。《考证》指出,“时任新四军军部参谋处处长、后任新四军参谋长的赖传珠在当年所写的日记八处均称‘先遣队”。经笔者查阅,《赖传珠将军日记》上册(军事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1938年4月27日日记中首次出现“组织先遣队”字眼,并为“先遣队”作脚注:“1938年4月下旬,由新四军第二支队副司令员粟裕率先遣支队挺进苏南敌后地区,進行战略侦察。”(该书第171页)日记中涉及共有八处,均称“先遣队”。但赖传珠在抗战期间发表的文章中,则径称“先遣支队”而不称“先遣队”(详见后文)。

关于粟裕。《考证》指出,“粟裕1938年6月17日所写《下蜀街铁道之破坏及卫岗之处女战》的文章就称‘先遣队;1939年,他在《抗敌》杂志发表的回忆文章,就称《先遣队的回忆》”。经笔者查阅,粟裕《下蜀街铁道之破坏及卫岗之处女战》原载《新四军实战经验录》(1939年1月12日),其中转引新四军军部命令:“着该员(按:指粟裕)即率先遣队及一支队各部(共四个连)并电台一架,即由现地出发,务于三日内到达镇江、龙潭间,完成破坏该段铁道之任务,并将战况及敌情随时具报,此令。”(《新四军·文献》<1>,第132页)1939年,粟裕在《抗敌》杂志第1卷第3号发表《先遣队的回忆》一文,标题中确实称“先遣队”,但《考证》的作者在这里却隐去了一个重要事实和关键信息:《先遣队的回忆》的正文中几乎都是称“先遣支队”。之所以说《考证》作者是“隐去”这一信息,是因为其在2016年发表的《读者来信》中曾明确指出:“标题讲‘先遣队,文中称‘先遣支队7处,称‘先遣队的只有1处。提法为何不同?情况不明。”

三、对相关史料的考察

1938年6月21日,新四军先遣支队完成任务,撤销建制,干部战士先后归建原属支队。笔者发现,其后当事人的回忆中,虽有“先遣支队”“先遣队”两者杂现并用的情况,但自粟裕以下,大多数指战员均称“先遣支队”。比如,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69页)、《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205页)、《粟裕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第160页)等,均称“先遣支队”。钟期光(先遣支队政治部主任)在与他人合写的《陈毅同志在华中抗战前线》中回忆:“经过努力,陈毅终于争取到了率先带领部队东进敌后的任务。根据军部首长的委托他负责编组了先遣支队,由粟裕带领进入苏南实行战略侦察。”(《新四军·回忆史料》<1>,第225页)钟期光在《文武兼优 中华名将》(《一代名将——回忆粟裕同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英名华夏永垂》(《名将粟裕》,新华出版社1986年版)以及《钟期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中,也均称“先遣支队”。此外,叶飞在回忆文章《悼念粟裕同志》(《一代名将——回忆粟裕同志》)及《叶飞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中,王必成在回忆文章《杰出的军事家——粟裕将军》(《一代名将——回忆粟裕同志》)中,江渭清等在回忆文章《游击健儿大会师》(《新四军·回忆史料》 <1>,第12页)、《新四军一、二支队挺进江南敌后》(《新四军·回忆史料》<2>,第3页)中,均称“先遣支队”。

在当年跟随粟裕先遣支队挺进苏南敌后及参加韦岗战斗的新四军老兵留下的回忆录中,称“先遣支队”者也占到绝大多数。比如,张铚秀(先遣支队侦察参谋)的《弯弓射日到江南——抗战初期新四军先遣支队战斗片断》(《高淳史志资料》1984年第4辑),《永生难忘的老司令——粟裕同志》(《一代名将——回忆粟裕同志》),《新四军先遣支队忆片断》(《征程曲——我们的战斗回忆录》上册,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王培臣(先遣支队测绘参谋)的《忆新四军先遣支队进入江南——兼怀粟裕同志》(《江苏革命史料选辑》1984年第12辑),《新四军先遣支队挺进江南》(《群众》1985年第8期)等;董南才(先遣支队见习参谋)的《新四军先遣支队东进纪事》(《玉环文史资料》1998年第14辑《董南才回忆专辑》),以及黄朱清的《新四军老战士史料抢救工作者日记(30):见证韦岗战斗》(系该文作者2015年1月23日寻访董南才的记录);张藩(先遣支队作战参谋)的《江南处女战——忆新四军先遣支队挺进江南第一仗》(《党史纵横》1995年第8期);童炎生(先遣支队连长)的《先遣敌后辟战场》(《铁流东进》,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版),《随粟司令初战江南——记韦岗战斗》(《名将粟裕》,新华出版社1986年版);孔诚(先遣支队班长)的《秋风铁马70年》(原名《军旅烽火》,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6年版);王培臣、何风山(先遣支队译电员)、程望(先遣支队通信参谋)、董南才的《简评〈粟裕下江南〉》(《中共党史研究》1992年第4期),等等。

如果说上述史料多为亲历者多年后的回忆,只能说明“先遣支队”之说的普遍性和广泛性的话,那么下面几种史料则足以证明,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多位新四军领导人和亲历者在公开发表的讲话、报告、访谈和文章中,就已经普遍以“先遣支队”指称这支部队了。

《文艺阵地》1938年第2卷第2期封面

一是赖传珠的《抗战四年来的新四军》(1941)。该文原载1941年7月7日《江淮日报》,赖传珠时任新四军参谋长。《江淮日报》创刊于1940年,是中共中央华中局的机关报。赖传珠在该文中有两处涉及,第一处称“先遣部队”,第二处称“先遣支队”,而未使用“先遣队”(《新四军·文献》<5>,第202、203页)。

二是粟裕的《先遣队的回忆》(1939)和《同申报记者谈江南敌后游击战》(1940)。粟裕是新四军先遣支队的最高领导人,他留下的文献无疑极具权威性。抗日战争时期,粟裕有两篇文献与此有密切关联。其一为1939年的《先遣队的回忆》,如前所述,此文除标题及文中一处外,正文中有七处均称“先遣支队”,在正文之后,作者粟裕有如下注释:“一九三九.四.十五,为先遣支队出动周年写于南京近郊。”(《新四军·文献》<1>,第298-306页)《新四军·文献》(1)中对该文有题注:“此文原载1939年5月15日《抗敌》杂志第1卷第3号,1982年9月重新发表时,作者作了文字和技术上的校正。”经笔者查阅,“1982年重新发表时”,应指收入《新四军在茅山——抗日斗争史料选》一书(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时,该书对此文注释称:“本文在收入本书时,粟裕同志作了文字和技术上的校正。”收入《粟裕文选》时亦有注释:“1982年9月重新发表时作者作了文字修改。”為确保严谨准确,笔者设法搜集到了刊发在《抗敌》上的原文。《抗敌》由新四军政治部创办,1939年2月创刊,是面向全体抗日军民的综合性杂志,办刊规格高,政治影响大,目前存世不多,《中华抗战期刊丛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版)等也只收录到该刊的创刊号(第1卷第1号)。在国家图书馆善本阅览室的帮助下,笔者查阅到了《抗敌》第1卷第2号,粟裕的《先遣队的回忆》即载于此号第21至24页。经认真比对,该文中关于“先遣支队”“先遣队”的使用与收入《新四军·文献》和《粟裕文选》时的情况完全一致。《抗敌》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具有很高权威性,粟裕此文是第1卷第3号上的第三篇,同期的前两篇则分别为叶挺的《现代战争的性质特点与指挥》和项英的《一年来作战的经验与本军建军工作》。

与粟裕有关的另一篇文献是1940年的《〈申报〉报道粟裕将军谈江南敌后的游击战》(《新四军·参考资料》<1>,第109页;收入《粟裕文选》时题为《同申报记者谈江南敌后游击战》)。经笔者查阅,该文原载1940年1月1日《申报》(上海)第44版,题为《江南游击区杂写:粟裕将军会见记》,作者任重。文中写道:“当国军退出江南,江南正是混乱不堪的时期,国军奉令再入江南,而粟司令就率领先遣支队挺入京镇沦陷区。在镇江韦岗地方,他亲自取得了第一次处女战的胜利。在这次胜利战中,他完成先遣支队的任务,客观上许多困难都向他袭击,但从他的沉着多谋,英勇坚决的条件下,这支军队,就在最恶劣的地区中顽强地站住。”该报道中这两处涉及先遣部队,均称“先遣支队”。

《文艺阵地》1938年第2卷第2期封面

三是东平的《截击》(1938)。这是笔者查阅到先遣支队亲历者中最早发表的文章之一。东平即丘东平(1910—1941),现代革命作家和诗人,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由上海随叶挺到新四军军部战地服务团工作,1938年4月随先遣支队进军江南,1941年牺牲于江苏盐城。《截击》写作于1938年6月24日,即先遣支队撤销编制后的第三天,同年10月1日发表于《文艺阵地》第2卷第2期。《文艺阵地》是抗战时期由茅盾主编的进步文学刊物,旨在“拥护抗战到底﹐ 巩固抗战的统一战线”(《发刊辞》)。《截击》是一篇通讯报告,开头即写道:“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然而颇为漂亮的胜利,是我们的粟裕同志,先遣支队的司令员亲自带领着四个班去打得来的。”报告以精彩的纪实笔法,反映了韦岗战斗的经过。

四、结论与建议

通过前述考证和分析,主要有以下三点结论和建议:

(一)自抗日战争时期开始,“先遣支队”和“先遣队”两种提法即长期并存。在先遣部队出发前后和进军江南敌后约两个月间,新四军领导人与中共中央、国民党第三战区等的往来电文、报告以及日记中,以“先遣队”为主,但也有称“先遣支队”者(如顾祝同转引新四军电文);在先遣部队完成任务归建后,新四军领导人(如赖传珠)、当事人(如粟裕、丘东平)在新四军、华中局的权威刊物(《抗敌》《江淮日报》)以及《申报》《文艺阵地》等国内报刊上发表文章、接受访谈,一般称“先遣支队”;抗日战争胜利至今,大多数新四军干部和亲历者在回忆录中都称“先遣支队”,少数称“先遣队”;近几十年来,在党史军史权威著述以及一般图书、文章中,多数称“先遣支队”,少数称“先遣队”。

(二)“先遣支队”的提法由来已久且有广泛深厚基础。《考证》的作者认为,“将‘先遣队错为‘先遣支队的原因”,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编《新四军·文献》的文稿时,编者在给毛泽东致项英的这份短电报加标题时搞错了”,这一说法难以成立。毛泽东1938年4月24日复电项英:

主力开泾县、南陵一带,先派支队去溧水一带侦察甚妥,惟须派电台及一有军事知识之人随去。

编辑文献的同志为这份短电报所加的标题为《毛泽东同意先遣支队去溧水一带侦察致项英电》。《考证》的作者认为,“这就给‘先遣支队的出现加上了‘合法的光环”。此说不妥,原因有三:一是综合来看,此标题中的“先遣支队”应不是指粟裕所率赴苏南执行战略侦察任务的部队的番号,而是与电文中“先派支队”同义。二是如前所述,“先遣支队”之说由来已久、深入人心,并不是因为《新四军·文献》的编辑和此标题的添加,才加上“合法的光环”。“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的《新四军·文献》于1988年出版,在此之前,“先遣支队”说早成主流;当此之时,丛书的《回忆史料》等卷册中多数均称“先遣支队”。三是毛泽东在这则电文中所说的“先派支队”,显然不是指先派新四军在江南的第1、第2、第3支队中的某一个支队,而是指派出执行战略侦察任务的先遣部队,可见毛泽东电文中是用“支队”来定性先遣部队,这也可为“先遣支队”而非“先遣队”的又一佐证;类似的例子,则有同年6月2日《毛泽东关于新四军应放手向敌后发展致项英电》,其中提到“长江以北到将来力能顾及时,亦应准备派出一小支队”(《新四军·文献》<1>,第118页)。当然此两处的“支队”,与新四军成立时所编制的四个支队在性质上是不同的。

(三)综合前述,从现有历史文献来看,称“先遣支队”有充分依据,称“先遣队”亦有史料支撑。笔者建议:一是尊重历史、保持原貌,尤其是对于历史文献中的记载和表述,在引用时一律照录原文、不作改动;二是同义转注、互予说明,即在必要时以注释或夹注形式,注明“先遣支队,又称先遣队……”“先遣队,又称先遣支队……”等。三是注重规范,兼顾个性,在研究和宣传中,主要以“先遣支队”进行规范和统一,以尊重几十年来先遣支队主要领导人、多数亲历者的历史记载和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同时充分尊重当事人和研究者使用“先遣队”称谓的权利。

五、对其他问题的回应

一是关于新四军先遣支队的人数。拙文认为是400余人,《考证》认为从皖南出发时是200余人,6月8日陈毅从第1支队抽调一个连加强先遣队的力量,加在一起300多人。200余人之说,依据是江渭清等的回忆文章《游击健儿大会师》。王辅一著《新四军简史》即采此说。拙文则主要依据《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二卷(第44页)、《新四军战史》(第82頁)等。此外还有“五六百之众”(王直:《将军常胜也常生——回忆粟裕同志》,《福建党史通讯》1985年第5期)、“二千人”(《中统局关于新四军成立经过的调查专报》<1940年8月23日>,《新四军·参考资料》<4>,第51页)等不同说法。关于这一问题,可依据相关文献、回忆史料及新四军、先遣支队的编制情况等综合进行考辨。限于篇幅,本文不作讨论。

二是关于文中照片误用。《考证》指出,“第53页配发的照片,前排左一为第二团参谋长王必成、左二为二团副团长刘培善,他们不是一团的干部”。该照片出自《新四军·图片》(114),原题为:“第1支队第2团的团营领导干部:王必成(左2)、张铚秀(左3)、刘培善(左4)、郭猛(左6)、方震(左7)。”我在提供该照片给编辑部时,误把“二团”写作“一团”,致有此误。谨向王辅一研究员表示感谢,并向编辑部和读者表示歉意。

(编辑 叶松)

作者: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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