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火灾前后
2019-05-27聂阳欣陈璐
聂阳欣 陈璐
巴黎西岱岛上空飘起了浓烟,这是塞纳河中央的一个小岛,巴黎的市中心。当地时间4月15日18点50分左右,奠定它市中心地位的建筑一一巴黎圣母院正在燃烧。
如果恰好在现场,你会听到大街上流动的消防车的警笛声,警察和巡逻军在圣母院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参观者和正在做弥撒的人被疏散出来,周围的人们在西岱岛两岸聚集,河对岸的市政厅广场站满了人,他们向着圣母院方向张望,表情凝重,然后纷纷拍照记录,似乎不能独自承受眼前所见,试图在和他人的交流中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火焰从纪念碑的阁楼上烧起,随后蔓延至屋顶,一个小时后火势依旧没有停息,反而越来越大,站在警戒线外的人们清楚地看到圣母院穹顶和尖塔在大火中坍塌,屋顶覆盖物不断地向下散落。有人开始落泪,32岁的法国人皮埃尔对《纽约时报》感慨“巴黎被斩首了”,而工党议员伊薇特·库珀则目睹尖塔坠落后,就不忍继续再看,沿着塞纳河沉痛地走开了。他在推文中写道:“任何接近火焰的人都很害怕,并且惊恐地发现,历时几个世纪的历史和美丽可以如此迅速地消失在烟雾中。”
大火持续燃烧了近三个小时,直至21点30分,火势才趋于稳定,教堂内部由上千根中世纪的木材组成,屋顶的三分之二被摧毁,所幸圣母院主体结构被“拯救”,两座宏伟的塔楼得以“整体保存”,主要艺术品和圣物比如荆棘的冠冕、圣路易斯长袍,也都幸存了下来。
当晚,法国总统马克龙赶往火灾现场,宣布将重建巴黎圣母院。
火灾发生的前与后
这一场大火牵动了全世界的心弦,大量巴黎人聚在巴黎圣母院周围,有人哭泣,有人跪地祈祷,有人唱起圣颂,为圣母院祷告。而在全世界各个地方,还有无数人在隔空关注着这个事件。
法国总统马克龙原本安排了一场演讲,火灾发生后,他不得不临时取消演讲,赶到现场振奋民情。
火灾已经被确定不是恐怖袭击,也不是人为纵火,而是在维修圣母院施工过程中引发。在火灾发生的不久前,巴黎圣母院开启了-一项预算6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4546万元)的修缮工程,原本预计于2022年完成。
4月11日,因为修缮需要,工人们把教堂屋顶上的十六尊青铜像,包括十二使徒像和四福音像撤了下来,这些青铜像在1860年摆上去后,还是第一次离开圣母院的屋顶,随后,教堂脊背四周被安装了脚手架,开始修缮。法国负责调查巴黎圣母院大火的检察官海茨4月17日说,目前火灾原因主要指向“事故因素”。初步调查显示,倒塌的尖塔下方可能是最初的起火點。
这一次火灾的消防工作是令人失望的,火灾开始后近一个小时,消防车才赶过来,而从开始起火到全部熄灭,总共历时近六小时。首先,巴黎圣母院消防设备的缺席是令人遗憾的,但配备先进的消防设备可能会对包括墙体和屋顶在内的古建筑结构造成破坏,并且由于古建筑大多存有文物,会避免安装自动消防喷淋系统,防止意外情况的喷水对文物造成损坏。
其次,外部消防也面临诸多难点。灭火的难度主要在于两方面,第一是它的地理位置,巴黎圣母院在西岱岛,消防部门不得不出动消防船赶到现场进行灭火。很多人追问为什么不能用直升机,包括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在推特上这样建议,然而直升机空中喷水的方式一般适用于森林火灾,几吨水从空中砸下的威力不小于一颗炮弹,无疑会加速教堂屋顶的坍塌。
第二是它的建筑特点,哥特式建筑很轻盈,也很高,它的受力结构非常精巧,同时意味着承受风险的能力弱,一旦受力结构被破坏,它的坍塌就是必然的。而尖塔高93米,没有任何设备能够从下面对其进行灭火,消防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坍塌,再尽力抢救下包括北面的钟楼在内的整体建筑结构。
这一次的火灾也令人联想起去年巴西国家博物馆的大火,主体建筑几乎完全被烧毁,2000多万件藏品被烧得只剩下10%,而讽刺的是,事发当时博物馆的消防栓里是空的,消防员只能临时从河里抽水灭火。这一次巴黎圣母院同样暴露出了消防弊端。
在很多人的心中,这些伟大的建筑已经变成一个恒久的符号,它们仿佛会屹立在时间的缝隙里,永久不变。在《爱在日落黄昏时》这部爱情电影中,男女主人公塞林娜和杰西泛舟塞纳河,杰西看着眼前的巴黎圣母院,轻声问塞林娜:“你相信巴黎圣母院有一天会消失吗?”言语间有对永叵的自信。
如今,圣母院被火灾侵袭,无疑给文物保护中的消防措施与应急预案,给了一记重大的警告。
怎么修?能不能修好?
这并不是巴黎圣母院第一次遇到严重的损毁情况,巴黎圣母院始建于1163年,八百多年间,它见证了法国无数历史和磨难。人们对它进行过多次的维护和修缮工作,最近的一次大规模重建是在19世纪。
巴黎圣母院自建造起,便是人们心中的“圣地”,中世纪的国王加冕礼,法国重大典礼都在此举行。但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之后,人的理性开始占据宗教的领地,教会遭到彻底的否定。
1793年,法国大革命期间,巴黎民众涌入巴黎圣母院,将他们认为是历代法王的雕塑愤怒地破坏殆尽,教堂大部分财宝被掠夺一空,到处都是被移位的雕刻品和被“砍头”的塑像。也是在这一年,曾在这里举行加冕典礼的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
随后,由于革命家罗伯斯庇尔倡导信仰“理性”,圣母院被改为理性圣殿,甚至一度成为藏酒仓库。直到拿破仑执政时,才将其还给了天主教。拿破仑于1804年在这里举行了加冕典礼,可是当时的巴黎圣母院已破旧不堪,举行典礼时,竟需要用幕布和毯子来遮掩四周的破损之处,这之后拆毁圣母院的计划就摆上了议事日程。
1831年,雨果怀着对圣母院的感情写下了《巴黎圣母院》,在书中对它当时的现状发出了悲愤之声,“它虽然日渐老去,却依旧是非常美丽。但是人们仍然不免愤慨和感叹,看到时间和人使那可敬的纪念性建筑遭受了无数损伤和破坏。”
出版后,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人们自发捐款,希望修建当时残旧不堪的巴黎圣母院。法国建筑师维欧勒·勒·杜克于1844至1864年担任了这项修复工程的总建筑师,他严格复原了建筑主体,虽然那时没有可供详细参照的图纸,但他对有真实可靠依据的建筑部分如石块绘制出的替换图,选择了外表和色泽上最贴近的材料进行修复。
二战时,科隆大教堂共遭遇14枚炸弹的轰炸,主体建筑严重受毁,战后,人们仅靠在地下室找到的绘有科隆大教堂最初建筑图的羊皮纸,对其进行了修复。
如今,人们用现代技术留存了更为详细的信息,2008年,哥伦比亚大学的斯蒂芬·默里教授和瓦萨学院的安德鲁·塔隆教授发起了名为“Mapping GothicFrance”(绘制哥特法国)的项目,对包括巴黎圣母院在内的众多法国哥特建筑进行了系统性的数字化保存,塔隆利用激光扫描,先捕获相同三维空间的相同位置的球形全景照片,再将照片映射到激光产生的扫描点上,每个点成为照片中该位置的像素颜色,累计创建大教堂三维图像,精确到五毫米。
他用激光扫描了巴黎圣母院内外50多个位置,收集数据,建立出非常逼真准确的三维模型,可以清楚地展示大教堂的全貌,也能够看清大教堂的内部结构,人们通常看不到的隐蔽空间也在这个模型中被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复原巴黎圣母院是完全可能的,而在资金方面,一些法国企业家也及时伸出了援手。大火发生当晚,法国亿万富翁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特承诺将投资1亿欧元(约合人民币7.6亿元)用于重建巴黎圣母院,其他的民间募捐活动也正在展开。
也有人发出担忧的声音,巴黎圣母院能不能被如实地修复?还有人惋惜,即使巴黎圣母院修复了,也不会再是原来的建筑了。
其实我们此前看到的巴黎圣母院也早已不是它最初的样子,19世纪,勒·杜克虽然以精湛的技术修复了巴黎圣母院,可是他却竖起了一百多年前就在计划中但从未实施修复的尖塔,并在修缮室内壁画装饰时,放进了他本人的頭像和另外两位建筑师的雕像。这个尖塔当时是不被赞同的,许多建筑师们讥讽它为巴黎圣母院“难看的尾巴”,还有人认为放进他本人的头像是对建筑的侮辱,直言称“巴黎圣母院失去了诗意,成了国际博览会上的假古董”。
此后对于巴黎圣母院的保护工程也一直没有停止,西塔楼、北塔楼、立面等多个建筑部分都被改进和修复过。
这就好比著名的忒修斯悖论,巴黎圣母院在漫长的连续性中从未消失,但它一直在改变,而其所承载的城市美学与文化意义也早己超出了它的物理形态。
不过,教堂的修缮历来耗时持久,我们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参观巴黎圣母院了。
巴黎圣母院浩劫过后,还留下了什么?
虽然巴黎圣母院已经得救,但它现在仍然处于十分脆弱的状态。这场毁灭性的大火摧毁了巴黎圣母院颇具标志性的哥特式尖顶,以及三分之二的屋顶。几个世纪以来,巴黎圣母院作为重要的基督教圣地,收藏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和艺术品。
随着更多的信息浮出水面,这次从巴黎圣母院大火幸存下来的艺术品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以下列举了其中部分最重要藏品的情况。
荆棘冠
在巴黎圣母院的无数珍藏中,荆棘冠无疑是最珍贵、最令人崇敬的一件。这件用金线将荆棘编织成环状的圈状冠,是基督教历史最悠久的圣物,被认为是耶稣受难前,罗马士兵强迫戴在他头上、令他遭受无情折磨的象征。虽然其真实性无法确定,但据记载可以追溯到公元4世纪。
圣路易斯长袍
这件13世-纪的亚麻布衣服,据说是路易国王的。这位唯一一位成为圣徙的法国国王,1226年加冕,他参加了第七次十字军东征,1270年死于第八次十字军东征。1297年他被封为圣徒。
玫瑰窗
塔尖这三面玫瑰窗历史悠久,它们形似花瓣,每扇都包含几十个装饰复杂的圆形玻璃,描绘了各种圣经故事。最早的窗户可以追溯到1225年,它穿透了大教堂的西立面,展示了黄道十二宫图和中世纪的生活场景。
“埃马纽埃尔”大钟和大管风琴
位于巴黎圣母院南翼钟楼的“埃马纽埃尔”大钟,是圣母院中体积最大的大钟,重达13吨,其历史可以追溯到1681年。而著名的8000管大管风琴最初建于1403年,它是巴黎圣母院三部管风琴中最大的一个,拥有5排键盘、109个音栓和近8000根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