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孕育的近代文化

☉[日]川北稔 著 赵可 译

18世纪的咖啡馆（油画）

咖啡馆的流行

“最近在伦敦随处可见的咖啡馆非常便利，可以在那里获得各种各样的信息。咖啡馆还有温暖的火炉，如果愿意，坐多久都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和朋友谈笑风生，只需花一便士。”

上述观察来自17世纪末一个造访伦敦的外国人。

17世纪下半叶到18世纪，发端于伦敦的咖啡馆在英国各大城市非常流行。1650年，英国第一家咖啡馆诞生在牛津大学。两年后，咖啡馆出现在伦敦，而后迅速风行。到1700年前后，仅伦敦就有数千家咖啡馆在营业。

咖啡馆出售的咖啡，和茶一样是从国外引进的饮品，此外还有红茶，也出售从国外进口的巧克力饮料，固体的巧克力要到很久以后才会出现。不用说，这些饮品中都会加糖，所以咖啡馆中也卖砂糖。很多聚集在咖啡馆的人都会抽烟，烟草则是从美洲传入的新玩意儿。

咖啡馆充斥着从国外引入的新饮品和新嗜好，弥漫着异域情调。

作为信息中心的咖啡馆

当时，英国人喜欢在烟雾缭绕的咖啡馆里交友、交换信息、互相批判、互相讨论。咖啡馆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身份地位、经济实力的悬殊都可以忽略。“近代文化”正是在咖啡馆里孕育出来的。而咖啡馆里供应的砂糖、红茶和咖啡就像是近代文化的助产妇。

当然，咖啡馆中也会有很多无稽之谈。有人批判咖啡馆是“知识之树的寄生虫”，也有不少人把咖啡馆看做“无形的大学”。

那么，在咖啡馆里产生的文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在咖啡馆里产生的最有名的组织就是科学家云集的“英国皇家学会”。直到今天，成为该学会的会员仍是全世界科学工作者的梦想，就像获得诺贝尔奖一样。化学家罗伯特·波义耳和建筑家克里斯托弗·莱恩是学会的创始人。后来，发现万有引力定律的伟大物理学家牛顿担任过会长。17世纪下半叶的英国，以皇家学会为中心，涌现出许多科学家，为物理学这一最早的近代科学奠定了基础。“科学革命”无疑与咖啡馆里的聚会和信息交流有关。因此，诞生于咖啡馆的信息产业——报纸和杂志业非常发达。当时报纸上的新闻大多取材于咖啡馆里的客人。读新闻也在咖啡馆中进行，一个人大声朗读，众人仔细聆听。

在咖啡馆中交换的信息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这一时期，英国创建了英格兰银行，开始出现国债、股票等各类证券。证券公司、银行和保险公司也在咖啡馆诞生了。

迄今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其实叫保险组织更确切——是总部位于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公司”。而劳埃德保险公司的前身是一家著名的咖啡馆。保险公司绝对有必要掌握各种经济信息，反过来，作为信息交流中心的咖啡馆，逐渐发展成保险组织也是顺理成章的。

破灭的经济泡沫

咖啡馆能极大地影响股票、国债等证券的交易，这可以从世界史中的一个经济大事件得到证明，即1720年的“南海泡沫事件”，现在人们所说的“泡沫经济”“泡沫的破灭”都借用了这一事件的说法。

在泡沫事件发生前大约十年，英国成立了与西班牙属南美殖民地开展贸易活动的南海公司。“南海”即指西半球北回归线以南的地区，主要就是西班牙统治的南美地区。该公司向缺少奴隶的西班牙殖民地贩卖奴隶和工业产品，贸易繁荣，获利丰厚。南海公司的股票连连上涨，也带动其他公司的股票价格升高，甚至包括没有经营项目的皮包公司，比如“英国平房建二层公司”“收益很高但营业内容保密公司”，等等。如此一来，很多人都误以为“只要持有股票就会赚钱”。

但是，这种像泡沫一样脆弱的公司不可能长久。1720年，股价突然开始下跌，一夜之间，大量股票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许多梦想一夜暴富的英国人成了穷光蛋。这就是“南海泡沫”事件。

因为这一事件，英国议会制定了《泡沫法案》，禁止成立股份公司。这一法案持续了近一百年。

在泡沫破碎前，是一场历时十年的大骚乱，疯狂的股票交易大多是在被称为“伦敦金融中心”的咖啡馆中进行的。也就是说，砂糖和咖啡、茶等具有异域风情的饮品对于股票交易的圆满完成具有促进作用。

文学、政治和咖啡馆

文学、戏剧、音乐和咖啡馆也有很深的关系。人们在咖啡馆中谈天说地的时侯，就产生了对某部文学作品的评价。也正是在这里，涌现出丹尼尔·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和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等作品，所以咖啡馆对于“小说”这一全新文学类型的诞生起到了重大的促进作用。

咖啡馆里还产生了重要的社会组织——政党。1660年，克伦威尔通过新教革命掌握政权的时代结束了，流亡法国的查理二世回到英国，从那时起，英国出现了托利党和辉格党两大“政党”。此后的英国，两个政治派别以议会为中心相互对抗，这样的局面逐渐发展出政党政治。政党政治是近代政治的基础。

当时政党的成员还没有形成固定的组织，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关系松散的盟友。托利党主张避免英国与荷兰、法国形成对立，与他们自由贸易，辉格党则希望将外国人排除在英国的贸易之外，并且逐步拓展殖民地，甚至可以为此发动战争。十八世纪中期，辉格党势力增强，英国一再挑起和法国的战争，扩大英属殖民地。

这些战争中，规模最大的是英法七年战争（1756-1763年），最后英国取得了胜利。这场战争也确立了英国在南北美洲和印度的优势地位，英法两国缔结了《巴黎条约》（1763年），这让英国终于成为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