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兰生平看其文学成就之原因

张昭怡

摘要：清代为中国文学的高峰，其成就更以淸词问鼎。文学的成就离不开时代和文人两方面的因素。纳兰容若不同于清代其他任何具有身世之感的作家，仅以其对个人生活的抒写而跻身“淸词三大家”之列，获得极高的文学评价。能够获此殊荣，是因为他本身性灵，也因为他的生平就是时代烙印的浓缩。

关键词：纳兰容若   生平   时代印记   忧伤抑郁

中国文学界常言“唐诗宋词元曲”，仿佛除了这些，中国文学便似乎没有其他出彩之处。实则不然，清代文学以其集大成的风范和别开生面、独辟蹊径的研究方法在文学史上树立起一道丰碑。诗词戏曲小说与那时时代的印记糅合在一起，发展至巅峰，绽放出清代特有的文学光辉。其中，更以淸词为其中翘楚。清词既反映了时代变迁、文化融合打在当代文人身上的烙印，又体现了文人作为独立的生命个体所特有的风采。故更有于此被再次提及的必要。

文人之所以出色，是他们能比普通人更敏锐的感知到生命和社会的变化，并能将之用以精炼而富有文采的语言表达出来，将这种情感传递给他人，使之文章具有感发人心的力量。惊才绝艳的诗人更是能赋予它们浓厚的个人特色。而词之所以出色，是因为它本身不同于诗歌、文章、戏曲等任何一种文体的特质，就同张惠言《词选》序论中所论述的一样：“极论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1]。有一些隐秘的、幽深的、不能言明也难以言明的愁思，得不到满足也无法宣泄出来的情绪就这样婉转的渗透进词里。这样动人的细密心思是其他任何一种文体都无法表达出来的。同时，也只有真正的、天才的词人才能将其发挥到极致。

纳兰性德以其动人心弦、感人至深的饮水词成为淸词三大家之一，也成为了清史上最吸引后至研究者的词人之一。杨芳灿云： “倚声之学，唯国朝为盛。文人才子，磊落间起。词坛月旦，咸推朱、陈二家为最。同时能与之角立者，其惟成容若先生乎”[2]。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中说： “长短调并工者，难矣哉。国朝其惟竹垞、迦陵、容若乎。竹垞以学胜，迦陵以才胜，容若以情胜。”[3]胡薇元《岁寒居词话》中也明确提到： “倚声之学，国朝为盛，竹垞、其年、容若鼎足词坛。陈天才艳发，辞锋横溢。朱严密精审，超诣高秀。容若饮水一卷，侧帽数章，为词家正声”[4]。纳兰容若在清代词坛的地位是极为崇高而不可动摇的。

《清史稿·文苑（一）》中记载：“性德，纳喇氏，初名成德，以避皇太子允礽嫌名改，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明珠子也....数岁即习骑射，稍长工文翰。康熙十四年成进士，年十六。圣祖以其世家子，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5]。纳兰性德出生于顺治十一年腊月十二日（ 1655 年 1 月 19 日），其父亲为纳兰明珠。纳兰明珠的人生也可谓是风光传奇的。十六岁，未及弱冠的年纪便在宫廷里担任銮仪卫云麾使的差事。纳兰明珠自小便聪颖非常，尤其是在从满入汉后，更是勤奋好学，以至能通读汉族典籍，凭借着汉文化的出色学识，于康熙五年（ 1666） 成为弘文院学士，开始从皇家的内务府管家向朝廷的政治中心即中枢机构升迁，先后出任过督查府御史，兵/吏部尚书等朝廷高官要职，深得皇帝信任。后来纳兰明珠更是加赠太子太傅，凭借着教小皇帝习读汉文典籍的近臣身份，康熙十六年（ 1677） 明珠被提升为内阁武英殿大学士，从而顺利升迁成为首辅宰相。纳兰明珠的母亲身份也极其高贵。他的母亲是英亲王阿济格的第五女，也是极正统的格格了。英亲王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同胞兄弟，在努尔哈赤身亡，英亲王被赐死后，他的母亲嫁于纳兰明珠为福晋。在纳兰性德三十一年的人生中，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锦衣玉食的成长。在常人的观念里，这样身份高贵，生活富裕，仕途顺利的人生可谓是完美无瑕的。可纳兰容若身为一位天才词人，本能的捕捉到了盛世之下渺渺的哀音。其父纳兰明珠也格外重视汉学，曾花费重金请名师对他进行授课。因此，纳兰容若更能将这种多愁善感抒写的淋漓尽致。

纳兰的《饮水词》大致可以分为三个主体：爱情，友情与人生。其中的爱情词是最引人泪目的。纳兰一生顺遂，唯独情途一路坎坷。纳兰容若在父亲纳兰明珠的安排下，迎娶门当户对的卢氏。好不容易有了“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生活，在纳兰容若成婚仅仅三年后，卢氏因难产去世。纳兰容若写下第一首悼亡词《青衫湿遍》：“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6]相祭奠。自从卢氏逝去，纳兰容若也在八年后抱病离世。他为卢氏写下层层叠叠的词作，况周颐云：“词贵有寄托。所贵者流露于不自知，触发于弗克自己。身世之感，通于性灵即性灵，即寄托，非二物相比附也。”[7]在八年的时光里，他对卢氏细密的思念流露于每一篇悼亡词中，这才让他的词作显得如此深情自然。卢氏逝去后纳兰容若不得不续娶官氏，纳妾颜氏。但他也曾与江南艺妓沈宛有过一段爱情，只可惜当时满族贵族与汉族不得通婚的规定使得纳兰容若的此段爱情又被生生扼断。万般无奈之下，两人被迫分离。纳兰容若饱受无奈和痛苦的折磨，他的千古绝唱《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就是作于此时。[6]183结发夫妻的早早离世，世俗礼制下他违心的再娶和严苛法制对于爱情的毁坏，皆是造化弄人的结果。容若身为满洲正黄旗，又是宰相之子，天子近臣，一生荣华俱是由此而来，而爱情也俱是毁在这严苛制度之下。因此，相比较与那些仅仅只谈痴男怨女缠绵悱恻的词作而言，纳兰容若的词有着超越时空的忧愁，他将难以言表的苦闷道明，将人生所需要时刻面临的苦难用独有的言语叙述出来。这使得他的词学作品中包含着更大的感情空间与艺术价值。正如李泽厚所说：“这种由于具有社会历史内容的人生空幻的时代感伤，甚至也可以出现在纳兰词里……其作品却是极其哀怨沉痛的……尽管富贵荣华，也难逃沉重的厌倦和空幻。这反映的不正是由于处在一个没有斗争、没有激情、沒有前景的时代和社会里，处在一个表面繁荣平静实际开始颓唐没落的社会阶级命运中的哀伤么？”[8]容若的词中，所体现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情感，更是清王朝这个时代加驻在他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