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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身份视角下蒙古国与上海合作组织的关系*

2019-05-22汪金国陈亚州

俄罗斯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蒙古国成员国身份

汪金国 陈亚州

国家身份视角下蒙古国与上海合作组织的关系*

汪金国 陈亚州**

国家身份构建影响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而且在与国际组织的互动中,国家身份(预期)面临被弱化或强化的趋势,影响国家对国际组织认同的变化,进而影响其与特定国际组织之间的关系。冷战结束以来,蒙古国在个体身份、角色身份和类属身份方面,均致力于重构国家身份。对国家新身份内容与意义稳定性的珍视,影响蒙古国对上合组织认同水平的提高,进而导致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之间的关系长期未取得突破性进展。首先,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个体身份上的显著差异,制约了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水平;其次,相对于邻国和“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以及它们之间存在的内在张力,使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保持适当的距离;再次,蒙古国对自身民主国家类属身份面临弱化的担忧,成为阻碍其对上合组织认同水平提升的深层次原因。上合组织扩员后,蒙古国持“积极参与,缩小距离”的态度,尝试增进与上合组织的关系。

上海合作组织 蒙古国外交 蒙古国国家身份 蒙古国社会认同

一、问题的提出

蒙古国是首个获得上海合作组织(下简称“上合组织”)观察员地位的国家,也是迄今为止在上合组织内保持这一地位时间最长的国家。从2004年被接纳为上合组织观察员国至2019年,蒙古国保持观察员国地位已长达15年之久。在上合组织成立伊始,由于组织制度构建尚不完善及对组织缺乏了解,蒙古国对这一新型区域多边合作组织并未表现出较多关注。随着上合组织制度化进程臻于完成及其实力和影响力与日俱增,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态度相应地由平淡转向积极。[1]2004年上合组织观察员国机制启动初期,蒙古国就提出申请,并于同年6月在塔什干元首理事会上被接纳为观察员国。此次元首理事会是上合组织正式结束初创阶段进入全面发展时期的关键节点,[2]在此之际,蒙古国率先成为组织观察员国,不仅对与其抱有类似意愿的国家产生了示范效应,而且对上合组织的存续发展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一定程度上受此影响,巴基斯坦、伊朗和印度分别提出申请,并于2005年被给予了观察员国地位。通过吸收观察员国和对话伙伴国,上合组织不断拓宽伙伴关系网络,不仅构建了覆盖正式成员、观察员国和对话伙伴国的区域合作网络,而且实现了自身影响力的不断扩大,目前已成为当今世界幅员最广、拥有人口最多的综合性区域组织。

在2017年上合组织扩员前,蒙古国基本上已具备了成为正式成员国所需的诸多客观条件。一方面,蒙古国不仅国内政局相对稳定,经济发展平稳向好,而且在国际社会拥有较好的国家形象。另一方面,在扩员前上合组织的观察员国序列中(蒙古国、伊朗、巴基斯坦、印度、阿富汗),蒙古国具有其他观察员国短期内难以企及的显著优势。这是因为,尽管阿富汗和伊朗具有加入上合组织的较强愿望,但由于前者受国内政局动荡等问题的牵制,后者受美伊关系紧张及中东复杂多变局势的影响,以及部分成员国对两国国内问题可能产生的外溢风险存在较多顾虑,在两国国内问题尚未得到有效缓解的情况下,阿富汗和伊朗距离正式加入上合组织可能为时尚远。[3]此外,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历史积怨较深且现实中冲突时有发生,倘若将两国之间的冲突带入上合组织,很可能对组织的平稳运行带来潜在隐患,这在上合组织扩员进程中颇受争议。总之,与其他观察员国在转正过程中均面临或多或少的问题相比,蒙古国如果选择加入上合组织,无疑具有显著的优势。[4]因此,倘若其申请成为上合组织正式成员国,也会获得中国、俄罗斯及组织其他成员国较高程度的支持。[5]也正基于此,时任上合组织秘书长拉希德·阿利莫夫(RashidAlimov)在2017年底不无遗憾、同时颇具期待地说道:“如果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版图范围内就没有空白点了”。[6]不仅如此,在关于上合组织扩员问题的学术探讨中,不少学者曾明确表示,吸收蒙古国等国内问题较少的国家,应是上合组织扩员的优先考虑。[7]

然而,与外界的观察与期冀所不同的是,尽管蒙古国基本具备成为上合组织首批扩员对象所需的内外部条件,但蒙古国官方对正式加入上合组织这一议题,始终持十分审慎的态度,导致其与上合组织的首次扩员失之交臂。2014年,在上合组织扩员引发热议期间,时任蒙古国总统查希亚·额勒贝格道尔吉(SakhiagiinElbegdorj)表示:“蒙古国准备好更加积极参与上海合作组织的经济合作,但目前还没有做出成为上海合作组织全权成员的决定”。[8]此后,蒙古国的这一立场没有发生明显变化。这一现象很大程度上超出了许多学者的认知与预期。那么,由此引发的疑问是:为何蒙古国在转为正式成员国的种种条件均已具备的情况下,迟迟没有做出正式加入上合组织的决定?截至目前,学界对这一问题并未展开充分的探讨,导致与此相关的研究成果屈指可数。[9]

事实上,蒙古国不愿加入上合组织与其国家身份之间具有密切关系。冷战结束后,蒙古国开启国家身份构建历程,并形成了新的国家身份。对国家身份的有意维护,很大程度上导致其与上合组织的关系长期未取得突破性进展。为此,本文拟从国家身份的视角,考察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认同状况,进而对涉及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主要问题予以解释。从国家身份的视角开展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就理论意义而言,第一,过去近20年间,中国国际关系学界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之间关系的研究几乎处于空缺状态。第二,尽管认同问题始终是困扰国际组织特别是政府间国际组织发展的重大现实问题,不过,整体而言,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国际关系学界尚未就地区组织的认同问题予以充分的重视和探究。[10]鉴于此,将国家身份与国际组织认同研究相结合,探析蒙古国为何选择不加入上合组织的原因,具有一定的理论启示意义。就现实意义而言,蒙古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加强并不断拓展与蒙古国的合作,是中国周边外交的内在要求。2014年8月,习近平主席在访问蒙古国期间将双边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开辟了中蒙关系发展的新阶段。同年9月,在上合组织杜尚别峰会期间,习近平主席提出共建“中蒙俄经济走廊”,以将“欧亚大陆桥”“草原之路”与“一带一路”建设相对接。而作为“一带一路”建设所倚靠的重要平台,上合组织的发展壮大可为“一带一路”与“草原之路”的对接,提供更加坚实的制度保障。[11]

二、国家身份视角下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

行为体的身份属性与其对所属群体的认同之间,存在密切的关系。社会认同理论、组织认同理论和国际关系建构主义这三种关于认同问题的主流理论,对此均予以认可。社会认同理论认为,源自个体对自我作为某个或某些社会群体的一员并由此获得相应的成员身份,以及由成员身份衍生并附着其上的认知的(cognitive)、价值的(evaluative)和情感的(emotional)内涵和意义,共同构成社会认同的核心内容。[12]组织认同理论同样强调认同发生过程中的身份因素,并认为组织认同的生成,主要基于个体身份与组织身份之间的契合度。这里的组织身份,可视为一个组织所具有的重要且相对稳定的特征。由于它是构成诸多个体共享的关于组织的认知模式,因而可为个体提供认知的和情感的基础。当个体感知到自我身份特征与组织身份特征存在一定的重合时,个体往往会产生对组织的归属感,即认同。个体对组织认同程度的高低,则取决于组织身份特征投射到个体身上所产生的重合范围的大小。[13]国际政治建构主义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身份政治(politics of identity)理论。[14]该理论的代表人物亚历山大·温特(Alexander Wendt)认为,集体认同的核心要素是组织的“集体身份”,而集体身份的构建需要行为体重新界定自我和他者的界限,构建一个“共同的自群体身份”(in-group identity),或者称为群我意识。这种集体身份把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引向其逻辑得出结论的过程,即认同(identification)。[15]由此可见,尽管三种理论在认同问题上的偏好不同,但三者无一例外地承认,个体的身份在行为体认同生成与演变过程中,具有其他因素无法替代的作用。

这种逻辑可以顺延至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之中。[16]之所以如此,一个基本前提是,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关系亦属于个体与群体关系的范畴。据此并结合相关的认同理论,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可视为一个国家对该组织产生归属感的心理状态。[17]国家因归属特定国际组织从而获得某种社会认同,或者说一种共享的/集体的表征(representation),它关乎国家的身份属性与国际组织属性之间的契合度。在一定时期内,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程度,具有相对稳定性。不过,由于受国家身份调整、国际组织构成要素变化、国际组织变迁以及外部环境变动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水平及认同内容,也会发生相应地改变。国家身份具有多元维度,国际政治社会建构主义认为,国家身份主要包括个体身份、角色身份和类属身份三种类型。[18]第一,国家的个体身份是其他身份生成的基点,往往以该国在文化、语言、历史、成就等方面的特性为基础。由于不同国家往往在上述方面具有较为显著的异质性,因而国家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被行为体视为区分自我和他者的重要因素。[19]第二,国家的角色身份存在于与他者的关系中,是行为体在社会结构中占据某一位置、并且以符合行为规范的方式与具有反向身份的行为体互动所形成的。[20]第三,国家的类属身份是由“具有社会内容或意义的相同特征”的多个行为体共同构建而成,因此,类属身份类型具有外在的社会向度与内在的文化向度。在国家体系里,类属身份的对应物是政权类型(民主国家、“集权国家”)和国家形式(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21]当国家身份在一定时期内基本成型后,在与国际社会的互动中,国家往往追求国际社会行为体对自身国家身份予以必要的承认。为此,国家也会积极采取有助于强化身份认同的措施,以提高国家身份的稳定性。

国家与国际组织之间的互动进程,是国家感知自身身份是否受到尊重,及国家身份与国际组织特征之间是否具有一致性的主要实践场域。在此基础上,本文认为,国家身份视角下关于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存在两个基本假设:第一,国家身份选择影响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首先,国际组织内不同国家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塑造而非决定内部成员之间的互动,进而影响他们对国际组织的认同程度。换言之,同一组织框架下成员国之间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越小,他们对该组织的认同程度就越高,反之则较低。其次,国家相对于显著他者构建的角色身份会影响其对外行为选择,进而影响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再次,在国家所拥有的诸多类属身份中,国家最为珍视的类属身份与特定国际组织特征之间的契合程度,影响国家对该组织的认同和国家与国际组织之间的关系。第二,在与国际组织的互动中,国家身份面临或预期面临弱化或强化的趋势,会影响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变化。这是因为,由于能否维持身份的相对稳定与连贯关乎国家的本体安全意识,因此,国家在社会互动中对自身身份得到强化或弱化的认知较为敏感,由此将在心理层面引发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变化。

由国家身份因素引发的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影响国家与特定国际组织的关系。由于认知、价值判断、情感等是构成认同的主要因素,因此,国家在社会互动中产生的身份体验,至少在三个维度上将对国家与国际组织的关系产生重要的影响。其一,在认知维度上,认同影响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知,具体包括国家对国际组织的宗旨、规范、制度、功能、发展方向等的认知,及国家在国际组织中的角色定位,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评价等。积极的认同会促使国家对组织的认知朝着有利于组织发展的方向发展,而消极认同可能产生认知偏差甚至错误认知。其二,在情感维度上,认同影响国家对国际组织的情感投入。由于维持身份稳定是国家的一项内在需要,因而当国家在社会互动中遭遇焦虑、蔑视或羞耻等情感体验,且在威胁国家身份稳定性的情况下,[22]国家往往会减少对特定国际组织的情感投入,包括弱化对其与特定国际组织关系定位的情感表达,减少与组织其他成员国的高层互动,以及减少民间情感的官方宣传等。[23]反之,国家则会维持甚至追加对特定国际组织的情感投入。其三,在行为维度上,在国家感知到自身身份在社会互动中面临被强化的情况下,国际组织的正式成员国对国际组织会展现出更加积极的认同。国际组织内的观察员国受此激励,可能采取追求成为正式成员的行为。与此相反,当国家身份在社会互动中面临被弱化的趋势时,国家对国际组织则会表现出消极认同。在此情况下,国家会通过身份管理策略改变现状,以维护和提高国家身份的显著性。[24]

总之,国家身份在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中居于核心地位,不仅国家身份构建影响国家对特定国际组织的认同,而且在与国际组织成员国、特定国际组织及其他国际关系行为体的互动进程中,一国国家身份及其(预期)面临强化或弱化的趋势,将引发国家对国际组织的积极认同或消极认同,进而在认知、情感与行为方面影响国家与国际组织之间的关系。下文将分别对蒙古国国家身份的构建、蒙古国国家身份对上合组织认同的影响,以及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等问题,进行具体分析。

三、苏联解体后蒙古国国家身份的构建

苏联解体后,蒙古国面临的地区和国际安全形势发生了深刻变化。在此背景下,蒙古国开启了国家身份重构的历史进程。而在此之前的70多年间,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长期处于苏联的实际控制之下并深受其影响,蒙古国始终未获得一种显著有别于他者且被国际社会予以广泛承认的国家身份。具体而言,这种由特定历史境遇塑造的身份特征,不仅在政治上表现为蒙古国政治体系很大程度上被纳入苏联意识形态的框架,而且其经济高度依赖经济互助委员会。此外,在军事方面,蒙古国国防政策和军事力量,被整合成为苏联全球军事战略的构成部分。尽管这一时期完全倒向苏联主要是基于维护生存、安全与发展等利益的考虑而做出的战略选择,不过,该战略产生的消极后果在于,蒙古国内政外交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自主性。换言之,在苏联解体前,尽管蒙古国表面上拥有主权国家的身份,但实际上并未成为现代意义上的国际关系行为主体。[25]由于采取全面追随苏联的政策,关于蒙古国的国家身份,外界曾一度视其为“苏联的第16个加盟共和国”“卫星国”和“附属国”等。

鉴于此,对国家身份进行重构与革新,成为冷战结束后蒙古国政府亟须完成的一项重要任务,这种内在需求主要受到以下三种因素的驱动。首先,蒙古国在政治、经济和安全等方面,欲摆脱以往对苏联过度依赖的局面,进而寻求独立自主发展道路的现实诉求,需要从国家层面同步实现国家身份的转换予以有效配合。两者在相互构建进程中产生的合力,有助于蒙古国以焕然一新的国家形象参与国际事务。其次,蒙古国重构国家身份的需求,也与其20世纪90年代在国际体系深刻演变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心理具有密切关系。从苏联解体到1992年,叶利钦政府急于摆脱束缚俄罗斯经济发展的沉重包袱,故对蒙古国和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采取了疏远与冷漠的态度,由此导致蒙古国经济社会等各领域陷入了全面危机。由于一时无法准确定位自身在国际体系中的位置,以及明确本国未来的发展方向,蒙古国国内弥漫着广泛的失落和焦虑情绪。再次,蒙古民族曾在历史上建立过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这种昔日荣耀与近代以来曲折复杂的历史遭遇对比所引发的巨大心理落差、怀旧情结甚至民族主义情绪,也是促使蒙古国在冷战后重新审视自我并重构国家身份的重要原因。

为了消除基于特定历史条件下国际社会形成的有关蒙古国身份的僵化认知,同时赋予国家身份以积极的评价和情感体验,苏联解体后,蒙古国致力于构建在东亚地区和世界政治中的国家身份,并通过多种途径提高国家身份的显著性,旨在使蒙古国国内民众获得一种共享的国家尊严。[26]蒙古国国家身份的构建,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并一直持续到现在。目前,蒙古国初步建立起了在个体身份、角色身份和类属身份这三个维度上国家身份所具有的基本内涵与主要特征。需要指出的是,上述三种身份的构建过程,并不具时间上的先后顺序,而是同一历史进程的不同侧面。下文将分别就蒙古国个体身份、角色身份和类属身份的构建及其成效,进行具体分析。

(一)蒙古国个体身份的构建

国家的个体身份是其他类型的身份生成的基础,往往基于国家的自我领悟,并以其在文化、语言、历史、成就等多方面的特性为基础。在这方面,蒙古国通过恢复传统宗教、构建民族共同体、复兴传统文字等具体措施,开展国家个体身份的构建活动。

首先,在振兴传统宗教方面,通过宗教复兴运动,推动以佛教为主导的宗教在国家文化中回归。尽管蒙古国在历史上形成了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萨满教等宗教多元与并存的宗教信仰格局,不过,自1924年后,蒙古国在意识形态领域采取了限制、批判和消灭宗教转而推行无神论的政策,导致其国内宗教活动在20世纪90年代前几乎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27]苏联解体后,面对国内要求保障宗教信仰自由的日益高涨的呼声,蒙古国逐渐通过修缮宗教场所、成立宗教管理机构和民间宗教协会等措施,旨在提升宗教在国家文化中的地位,由此导致国内宗教组织的数量从1994年的24家增加到2010年的214家。[28]与此同时,蒙古国于1992年和1993年相继颁布《蒙古国宪法》和《国家与寺庙关系法》。这两部重要法律以国家立法的形式,对崇尚人民和睦的文化历史传统、以及尊重佛教在蒙古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地位等,予以确立和保障,使其成为国家个体身份的显著特征。

其次,蒙古国在语言文字方面加快推进去俄罗斯(苏)化的进程,以渐进的方式消除阻碍国家身份构建的不利因素。20世纪40年代,蒙古国引入斯拉夫字母创制了西里尔蒙古文并强制推广。这一举措不仅打断了1941年刚刚确立的拉丁化文字改革方向,而且使此后蒙古国的文字和书写方式发生了重大变革。[29]为了有效改变这种状况,蒙古国政府于20世纪90年代做出了《关于组织全民学习传统文字活动》的决议,在全国范围内号召恢复使用回鹘体蒙古文。此后,蒙古国关于恢复传统文字的政策取向愈加明晰。2010年,时任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再次下达关于恢复并扩大回鹘体蒙古文使用的命令,要求国家高级别官员在对外交流时所出具的公文和信函,必须使用回鹘体蒙古文。蒙古国还通过举办“蒙古文字日”等形式的活动,加强对传统蒙文的研究、推广和培训等,并予以大力支持。[30]

再次,蒙古国对以往因照搬苏联民族政策产生的民族问题,进行了深刻反思。除通过制定较为宽松的宗教政策以缓解民族矛盾外,蒙古国在少数民族聚集且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西部地区,增加财政投入,以奠定国家认同的民族基础。[31]除了官方采取的民族国家构建措施外,不少蒙古国学者的研究对蒙古国国家个体身份的构建产生了重要影响。如蒙古国著名民族学家S·巴达姆哈坦(С. Бадамхатан)通过考察成吉思汗墓葬、发掘古代先汗与贵族的墓地等实地调研方式,并结合对国内族群个案的深入研究,论证了喀尔喀蒙古人是蒙古民族主体和超越血缘与氏族关系的民族共同体。这些学术研究成果,对“蒙古国现代民族国家”认同,做出了重要的奠基。[32]

蒙古国构建的个体身份大体可以概括为,以佛教为主要文化特征、以喀尔喀蒙古人为主体,和以回鹘体蒙文为主要使用文字的独立主权国家。蒙古国推动个体身份转换的各项措施,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果。如宗教复兴运动不仅在恢复蒙古国传统文化、维护公共道德和缓解信仰危机方面具有积极意义,[33]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复兴宗教,蒙古国逐渐形成了一种明显区别于苏联时期的文化氛围、民众精神状态和民族心理,进而在文化层面摆脱了苏联时期的国家个体身份特征。这一系列措施的实行,促使蒙古国发生了较为全面和深刻的社会变革,使其基本上完成了现代民族国家的历史性建构。在此过程中,蒙古国从具有深刻苏联烙印的国家,实现了向享有独特性和独立性的主权国家的嬗变。而且,不论在宗教、语言文字、民族构成等方面,与俄罗斯、中亚国家和东欧国家等欧亚大陆国家相比,蒙古国的个体身份特征具有较高程度的显著性和识别度。蒙古国对于来之不易的个体身份珍视有加,并将其提升至国家安全的高度。在蒙古国国家安全政策中,涵盖基础文字、历史、文化、习俗等内容的“文明安全”,被置于与生存安全、政治安全同等重要的水平。[34]

(二)蒙古国角色身份的构建

与国家赋予自身的个体身份特征不同,国家角色身份的形成往往有赖于与其他行为体的互动。蒙古国近代以来复杂曲折的历史遭遇、深处内陆的地理位置及居于两大国之间的战略地位、国家实力,以及实现国家安全与发展的需要等,共同决定了其开展国际交往的主要行为体,是邻国和其他世界强国。因此,俄罗斯、中国、美国等成为蒙古国开展对外交往的优先对象,以及角色身份构建的主要参照国。需要指出的是,蒙古国相对于上述国家的角色身份,首先是基于实力不对称而对其小国身份的自我认知。囿于自身的小国地位及因地处两大邻国之间,客观上给其造成的不安全感,促使蒙古国致力于突破小国-大国角色关系施加的束缚,以构建与地区和世界大国之间平等的伙伴关系。

首先,相对于俄罗斯的角色身份而言,苏联解体后,双方互构的角色身份,经历了从睦邻传统伙伴(2003年)到战略伙伴(2009年)的转变,且目前两国正在朝着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方向发展,在各领域积极开展务实合作。[35]在此过程中,两国已完成从具有较高同质性且带有浓厚意识形态色彩的“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兄弟国家”,到政治地位平等的合作伙伴的身份转变。其次,相对于中国的角色身份而言,通过保持双方高层频繁互访,两国持续增信释疑。在此过程中,蒙古国与中国实现了角色身份的转化升级,两国的角色身份经历了四次具有标志性的更新,依次分别为:睦邻友好伙伴(1998年)、睦邻互信伙伴(2002年)、战略伙伴(2011年)和全面战略伙伴(2014年)。角色身份的不断升级,带动两国合作领域向政治、经贸与经济技术、军事安全、文化、科技与教育等领域不断拓展。再次,相对于世界其他主要国家的角色身份而言,蒙古国将美国、日本、欧盟、韩国等视为自己的“第三邻国”,并在“第三邻国”框架内赋予各国不同的角色内涵,如美国的“政治与战略邻国”身份,日本的“经济邻国”身份和欧盟的“教育邻国”身份,并将印度、德国、加拿大作为自己的“精神邻国”并致力于发展为“全面伙伴”。[36]

尽管俄罗斯、中国和“第三邻国”均构成蒙古国角色身份中的重要他者,但这三组角色身份体现出各自不同的身份特征。在蒙古国与俄罗斯的角色身份中,情感与积习的纽带作用体现得更为明显。蒙古国民间调查机构SMF财团的一项长期民调结果显示,从1997年至2014年,在被认为是蒙古国“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行列中,俄罗斯连续多年稳居第一。[37]这不仅与蒙俄的历史亲密关系有关,而且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两国构建的适当角色身份相关。尽管在与“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中不乏功利主义特征,但与其他两类角色身份相比,其最突出的特征在于浓厚的价值观色彩。如蒙、日在双边关系中均强调基于共同价值观开展国际合作,而美国更是对蒙古国的民主化改革成果不吝溢美之词。与上述两类角色身份不同,在与中国的角色身份中,由于受到特殊历史因素的影响,蒙古国对中国始终抱有警惕与戒备心理,以及难以释怀的民族主义情绪。[38]加上中国对蒙经济影响力的扩大,因而工具理性与实用主义思维,在中蒙角色身份中居于主导地位。

也正是上述原因,在俄罗斯、中国和“第三邻国”之间维持角色身份的大体平衡,往往面临来自内在和外在的张力。蒙古国角色身份的构建与其外交政策相辅相成。正如后结构主义研究者所认为的,身份的重要性在于它构成了国家对外政策的一种前提条件,国家对外政策一定程度上取决对角色身份的话语表述,而角色身份同时又通过对外政策的形成和合法性而得以建构和再造。因此,身份和对外政策通过一个不断调整的叙事过程,实现相互影响和构建。[39]蒙古国目前奉行的以开放、不结盟、多支点和“第三邻国”为主要内容的外交政策,与其相对于世界主要行为体构建形成的角色身份格局相辅相成。为了尝试在俄罗斯、中国与“第三邻国”之间达到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蒙古国在国家安全方面选择了无核国家和中立国身份。[40]不过,平衡与俄、中、“第三邻国”之间的角色身份关系,往往面临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张力。就蒙古国内部而言,民主党倾向于强化与“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认为这能够确保蒙古国有效实施平衡战略以避免潜在威胁;而人民党则认为,无论存在何种威胁,与邻国的角色身份都要比与“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更重要,只要与两个邻国保持正常关系就能够避免威胁。[41]就外部而言,俄罗斯、中国和美国分别基于各自的战略目的,不断强化与蒙古国的双边关系。这使蒙古国的角色身份格局承受着来自外部大国的压力,进而影响蒙古国的对外行为选择。

(三)蒙古国类属身份的构建

蒙古国“集权国家”的类属身份,实际上属于由特殊历史情境造就的身份类型,很大程度上是苏联和共产国际进行强制干预而形成的。苏联解体后,这一类属身份对蒙古国而言,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意义,故亟须一种新的类属身份及其认同来加以替代。而促使蒙古国寻求新类属身份的诉求,既源自外部民主化浪潮的冲击,同时具有内生的强劲动力。一方面,由东欧剧变与苏联解体引发的民主扩散运动,构成蒙古国类属身份发生蜕变的外部助推力量。与20世纪的其他任何政治潮流相比,示范效应在20世纪末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中,具有重要的推波助澜作用,特别是地理上毗邻、文化上相似的国家之间,这种作用体现得尤为明显。[42]受此影响,蒙古国涌现出包括姜巴·巴特蒙赫在内的一批活跃的民主启蒙思想家。由于这些思想的广泛传播,蒙古国发生了群众自发的民主运动。另一方面,蒙古国国内政治力量,特别是人民革命党主动放弃了其执政地位及“集权国家”的类属身份,从一个革命性政党转变为具有民族民主性质的政治组织,成为蒙古国走上西方式民主化道路的内生动力。在上述两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蒙古国构建并采取多种途径,来强化“民主国家”这一新的类属身份及其认同,从而与其旧有身份实现了较为彻底的决裂。

蒙古国“民主国家”身份的属性,突出体现在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等领域。首先,在政治方面,通过政治民主化改革,蒙古国实现了从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向遵循三权分立原则的民主体制的转变。在此过程中,形成了以总统制、多党制、议会(大呼拉尔)制和选举制为核心支柱的民主政治制度。就政党而言,据统计,截至2016年,蒙古国共有包括蒙古人民党和民主党在内的22个政党。[43]而作为实现民主政治主要途径的政治选举,从1992年到2017年,蒙古国共举行总统选举6次,国家大呼拉尔和省、市、县、区公民代表会议选举各7次。[44]其次,在经济方面,通过私有化改革,蒙古国基本实现了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型。从1990-2000年,尽管推进国有资产私有化的工作在各领域已全面铺开,不过,这一时期在蒙古国宏观经济形势方面并未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国内经济始终处于低迷状态。2004年以来,通过合理规划经济发展目标、调整经济结构、建立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等,蒙古国保持了恢复性增长势头,国民经济整体运行比较平稳。[45]在蒙古国政府制订的2007-2021年发展总体规划中,2016-2021年经济年均增长目标不低于12%,人均GDP不低于1.2万美元,并进入世界中等收入国家行列。[46]在思想文化方面,蒙古国同样改弦易辙,放弃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国家意识形态中的主导地位,同时引入西方式的价值理念和生活方式等,如崇尚人权、自由与平等,由此致使其在思想文化领域实现了类属身份的民主化转向。

大部分蒙古国民众对国家构建的民主国家身份,持有较高程度的认可。美国著名政治人类学家保拉·沙博洛夫(Paula L.W. Sabloff)通过对乌兰巴托和科布多民众开展问卷调查的结果进行分析后认为,在使蒙古国成为民主国家的诸多因素中,认可度最高的三项依次分别为个人自由、由多党选举体制决定的代议制政府和崇尚人权,认可程度依次是56%、51%和40%。此外,市场经济、法治等其他因素,同样被认为是蒙古国民主国家身份的重要构成要素。[47]不仅如此,而且有相当部分民众认为,蒙古国民主国家的身份属性与成吉思汗时代形成的传统政治文化之间,具有不可割裂的传承关系。他们认为,尽管成吉思汗并未培育出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民主社会,但其已将参与型政府、法治、公民平等、个人自由与人权等现代自由民主国家的主要核心理念融入其治域范围,这对现代蒙古国民主转型的顺利推进,具有潜移默化的塑造作用。[48]除民众外,蒙古国政府官员对其民主国家身份同样予以认可。如蒙古国人权委员会首席专员巴道尔吉·扎木斯楞在2015年指出,“回顾过去25年,不难发现,蒙古国作为一个国家,在民主转型、法治、启蒙和赋予其人权和自由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创造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环境。”[49]而蒙古国积极推动人权规范建设的一个重要动机,在于期待借此摆脱自身的身份劣势并确立积极身份。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在国家获得身份积极性承认动机的强烈驱动下,倡导人权规范往往是国家积极追求身份的重要策略选择。[50]此外,蒙古国追求民主国家的身份不仅得到国内民众较高程度的拥护,而且在国家身份构建过程中,获得了国际社会特别是西方国家和一些国际组织的积极支持。[51]

综上所述,蒙古国在苏联解体后开启的国家身份构建进程,已持续了近30年,包括个体身份、角色身份和类属身份在内的国家身份已基本成型并趋于巩固。在个体身份维度,蒙古国构建并形成了以佛教为主要文化特征、以喀尔喀蒙古人为民族主体、以回鹘体蒙文为主要使用文字的独立主权国家。在角色身份维度,以美国、俄罗斯和中国等世界主要国家为参照,蒙古国逐渐明确了自身在世界政治舞台上的角色身份。在类属身份维度,蒙古国完成了向民主国家类属身份的转换。国家身份确立后,国家往往会维护国家身份的稳定并追求其他行为体的承认,且倾向于采取有利于提升国家身份的策略,这将直接或间接影响国家的对外行为选择。

四、国家身份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影响

国家身份是影响蒙古国对上合组织认同,进而影响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重要因素,这在蒙古国国家身份的三个维度上均有体现。大体而言,首先,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制约了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水平。其次,相对于俄罗斯、中国和“第三邻国”构建的角色身份之间存在的内在张力,使蒙古国刻意与上合组织保持适当的距离。再次,蒙古国对其民主国家的类属身份面临弱化的担忧,成为阻碍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获得提升的深层原因。

(一)个体身份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影响

尽管蒙古国与俄罗斯、中国和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等在20世纪90年代前曾同属于社会主义阵营,拥有诸多共享的个体表征。[52]不过,苏联解体后,它们长期处于蛰伏状态的个体属性充分凸显出来。为了构建显著有别于其他行为体的个体身份,各国的独特性进一步被有意放大与强化。虽然上述国家在构建个体身份的进程中采取的途径存在一些共通之处,不过,由于受历史传统和国家道路选择等因素的影响,蒙古国、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和俄罗斯各自构建的个体身份,在特征上存在较大的差异,进而一定程度影响了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各领域的关系。

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表现在语言、文化、历史、民族、风俗等多个方面。不过,鉴于宗教文化在国家个体身份中占据重要地位,故选择各国宗教文化属性方面的差别来说明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及其影响,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历史发展中,蒙古国和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俄罗斯、中国分别形成了氛围迥异的佛教文化、伊斯兰文化、东正教文化和儒家文化,并各自展现出较高程度的文化认同。文化认同不仅是国民对本民族主流文化的归属意识,而且是对民族文化的价值认同,进而塑造国家的社会秩序和政治制度的构建。[53]就中亚成员国而言,在独立以来的国家身份构建进程中,“伊斯兰教在很大程度上担当了‘去俄罗斯化’与‘国际化’的前驱,意味着一个国家自我识别的手段,一种将自身从莫斯科获取精神解放的工具,一种剥离共产主义体系和作为外国殖民统治的斯拉夫文化的门径”。[54]加上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亚成员国推行的伊斯兰教“再政治化”政策产生的广泛社会效应,伊斯兰教对中亚各国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产生了支配性的影响,成为其个体身份的显著标识。[55]与此类似,苏联解体同样引发了俄罗斯对其个体身份认同的审视与反思,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便是民族认同和文化归属的重构。俄罗斯国民中存在大量东正教追随者,在国家转型过程中,东正教不仅是大多数俄罗斯人的宗教信仰,更成为俄罗斯民族认同和国家身份认同的显著象征。[56]由此可见,中亚各成员国、俄罗斯和中国,与佛教文化在信仰与传统习俗、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中占有主导地位的蒙古国,在个体身份上具有明显的不同,这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互动造成了消极影响。不过,由于蒙俄、蒙中之间具有较紧密的经济联系,这种消极影响尽管并未完全消除,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对他们之间关系产生的某些负面影响表现在多个方面。在政治领域,蒙古国承认与中亚成员国之间存在不可割裂的历史联系,故在苏联解体初期,蒙古国就与中亚成员国建立了官方层面的联系,不过,它们在政治领域签署的一系列条约和协议,事实上有一部分并没有付诸相应的行动。除了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建立大使馆外,蒙古国与乌兹别克斯塔和塔吉克斯坦的政治交往水平较为有限。[57]在经贸领域,蒙古国与中亚成员国不论在双边还是多边经贸合作层面均处于较低水平。就双边层面的合作而言,蒙古国在中亚成员国中优先发展与哈萨克斯坦的双边经贸合作,两国合作领域涵盖农业、工业、交通运输、旅游文化等领域,且比较重视东哈萨克斯坦州同蒙古国西部各省之间的区域性合作。[58]尽管如此,整体来看,蒙古国与哈萨克斯坦的经贸合作水平滞后于两国政治关系的发展水平。[59]就多边层面的合作而言,蒙古国主要借助中亚区域经济合作组织[60],并在此框架内与哈、乌、吉、塔就交通、能源、贸易政策和贸易便利化等开展经贸合作。该组织内部国家之间贸易政策互联程度很低,加上他们之间的贸易互补性并不显著,因而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的多边合作,同样难以摆脱成效不彰的处境。长期处于“政冷经冷”的境遇,也制约了蒙古国与中亚成员国之间的人员往来和文化交流等。

整体来看,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之间的互动频率和互动质量,均处于较低水平。究其原因,除了苏联以往执行高度集权的政治经济政策阻碍了蒙古国与原苏联加盟共和国之间在各领域的联系,以及这些国家深居内陆的地理位置和地缘经济因素,决定了各自外交优先方向并非彼此而是俄罗斯、欧洲、东北亚和中东等地区和国家外,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蒙古国与中亚国家在个体身份上差异较大且对彼此了解不充分。蒙古国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其与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之间互动水平的差异,就是明证。蒙古国与哈萨克斯坦均有相当数量的哈萨克族人口,据2010年蒙古国人口普查显示,蒙古国境内有10.1万哈萨克族民众,占全国总人口的3.68%。不仅如此,据蒙古国驻哈萨克斯坦大使馆2009年6月统计,共有7.68万包括非哈萨克族在内的蒙古国民众申请变更国籍,成为哈萨克斯坦公民,另有4.6万人持有蒙哈双重国籍。[61]加上这些跨境民族之间存在亲缘关系,因而使蒙哈两国在个体身份上具有一些共同特征,这成为两国之间关系的重要纽带。而吉尔吉斯斯坦尽管与蒙古国不存在数量较大的跨境民族,但吉尔吉斯斯坦相对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较为开放的国内社会与经济生活,与蒙古国个体身份中的一些特征相契合,对于两国之间的社会互动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不过,蒙古国与中亚成员国之间的关系,整体上处于较低发展水平,制约了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归属感。

(二)角色身份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影响

在与邻国、“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互构中,囿于自身实力,蒙古国致力于在与邻国和“第三邻国”维持角色身份相对平衡的同时,需要保持自身的独立属性。“第三邻国”概念及其政策取向,既有针对俄罗斯和中国的一面,也有针对美国的含义。通过实施“第三邻国”政策,蒙古国欲摆脱过度依赖某一大国的局面。正如蒙古国外交部一位发言人指出的:“与俄罗斯、与中国保持友好关系,是蒙古国外交政策的优先发展方向。蒙古国不会采取倒向哪一边的政策,而是与二者保持平衡的关系并与他们开展睦邻合作。之所以如此,传统关系和经济合作的特殊属性均考虑在内。”[62]不过,维持与显著他者角色身份格局的相对平衡往往面临压力。因此,管控在大国之间的角色身份,影响着蒙古国处理与上合组织的关系。

1993年,蒙古国领导人对俄开展的破冰之旅,是两国角色身份重构的历史起点。直到2000年普京就任总统后,俄罗斯才将蒙古国视为“老朋友”和“可靠伙伴”,以恢复两国之间的传统合作关系。两国在政治、经济和安全等领域的合作获得明显改善,这一时期可视为两国角色身份相互调整与适应的阶段。2009年,双边关系提升为“战略伙伴关系”,2010年双方恢复到了苏联时期建立起来的合作水平。[63]俄罗斯积极发展与蒙古国的关系,主要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重视蒙古国在俄罗斯国家安全中的战略地位,防止其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围堵俄罗斯的前沿阵地。二是重视与蒙古国的经济合作,并试图将其纳入俄“大欧亚伙伴关系计划”,推动欧亚经济一体化,进而摆脱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俄罗斯经济恢复乏力的困境。同时,俄罗斯对蒙古国的政策取向,也契合蒙古国维护国家安全与发展国内经济的诉求。

就蒙古国与中国的角色关系而言,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两国关系平稳发展且趋于紧密。近年来,中蒙关系的发展速度甚至超过蒙俄、蒙美双边关系的发展速度。除政治互信增强外,两国在经贸领域的互利合作也不断扩大,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蒙古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投资国。2017年,蒙古国对华贸易总额就达到67.35亿美元,较上年了增长35.8%。[64]由于蒙古国将中俄视为其外交优先发展方向,故三国在多边框架内的合作日益紧密,中俄蒙三国元首会晤机制和中俄蒙经济走廊建设等积极推进。

中俄两国均支持蒙古国进一步提升与上合组织的合作水平,对于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认同具有积极作用。俄罗斯在蒙古国还未成为上合组织观察员国时,就对蒙古国积极参与组织事务表示支持。与此同时,俄罗斯与蒙古国在上合组织框架内还就一些重大问题协调立场。[65]中国同样希望蒙古国进一步强化与上合组织的关系。习近平主席在2018年中蒙俄元首第四次会晤时表示,需“提升蒙方同上海合作组织关系水平,欢迎蒙方更加深入参与上海合作组织合作”。[66]基于与邻国的角色身份,蒙古国对上合组织具有一定程度的认同。不过,这种认同更多是基于工具理性主义动机。在参与上合组织事务过程中,蒙古国更看重上合组织为其带来的物质收益,如积极举办上合组织实业家委员会会议等。蒙古国对2014年4月在北京举行的“6+5”会晤反响热烈,因为该机制旨在为组织成员国与观察员国之间搭建合作的平台。蒙古国表示希望该会晤保持机制化运作模式,并制定成员国与观察员国之间的中长期合作规划。[67]因此,蒙古国对上合组织认同的基础不是很稳固。除受到获益分配的影响外,蒙古国与“第三邻国”的角色身份,也对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具有一定的影响。

美国的蒙古国政策,大体经历了从地缘文化到地缘安全,再到地缘政治的演变历程。由于奥巴马政府对外反恐投入整体缩减,美国对蒙古国的政策也进行了相应调整,更加强调在政治、经济、安全和文化等领域综合施策。因此,美国的蒙古国政策呈现显著的地缘政治特征,强化蒙古国在抵消中国和俄罗斯影响力方面的作用。在奥巴马上台伊始,美国学界就出现了呼吁美国政府反思与调整对蒙古国政策的呼声,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斯蒂芬·诺尔波(Stephen E. Noerper)提出的“蒙古国行动计划”(Mongolia Action Plan),该计划主要包括:(1)升级美蒙关系;(2)提高对蒙经济支持、教育交流和制度建设;(3)支持蒙古国实施其新战略的能力;(4)支持蒙古国在地区安全中发挥的作用,同时促进其与韩国、中亚地区的联系;(5)支持蒙古国新经济倡议,包括提高对该国的直接投资。[68]同时,该计划还体现出美国对中国在蒙古国经济影响力持续增事实上,奥巴马政府的对蒙政策与上述计划具有较高的契合度。时任国务卿希拉里2012年7月访问蒙古国的一个主要目的,就在于传递美国支持“中国影响力持续增强的地区”的民主这一明确信号。[69]与此同时,美国将俄罗斯和中国视为对蒙古国各怀心思的强大邻国,表现出对中俄的不信任和戒备心理。[70]总之,美国政府试图从政治、经济与外交等各方面,将蒙古国纳入奥巴马的“重返亚洲”战略体系之中。在特朗普政府明确将中俄视为“战略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美国的蒙古国政策难以突破地缘政治思维。

蒙古国与美国的军事合作及地缘政治合作伙伴关系,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美国对于上合组织的认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态度。美国部分人士秉持地缘政治思维,将上合组织视为大国竞争的产物。换言之,他们认为上合组织是中国和俄罗斯为反对美国而建立的组织。当然,也有观点承认上合组织的存在具有自身的合理性,以及美国与上合组织在一些领域存在共同利益和合作的可能,因而其未对美国利益构成威胁。尽管如此,但这种观点主要是基于对上合组织内部利益多元化、能力不足等做出的判断,这与出于对组织目标、理念和价值等认可做出的判断具有天壤之别。因此,在美国看来,上合组织在多个方面与美国利益背道而驰,主要包括阻碍美在中亚地区推进民主化,不利于美国民主价值观的扩散,妨碍中亚国家的自由选择等。[71]美国关于上合组织认知中的地缘政治思维,与其蒙古国政策的地缘政治思维,具有较高程度的契合。因此,美国对于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合作水平的提升始终心怀疑惧。这不仅是因为美国对蒙古国具有物质资源上的需求,更重要的是,美国经历15年漫长时间才确认两国的“第三邻国”角色身份的重要原因,在于其制衡中俄和传播“民主价值观”的需要。[72]对蒙古国而言,鉴于与邻国实力的不对称性,其也需要引入美国的力量,以缓解因处于两大邻国之间客观上给其带来的不安全感。[73]在此情况下,出于对蒙古国与美国关系受损的顾虑,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始终刻意保持适当的距离。

(三)类属身份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影响

蒙古国“民主国家”的类属身份,对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产生了重要影响。对于自身的“民主国家”身份,蒙古国学者蒙迪·杰戈尔赛罕(MendeeJargalsaikhan)认为,蒙古国是共产主义和后共产主义国家中,唯一能自信地宣布自己是实行民主制度的国家。尽管吉尔吉斯斯坦也开启了民主化进程,但蒙古国的民主进程更加坚定和平静。[74]另一位学者图格斯宝尔干毫不忌讳地批评中亚国家所谓的“中亚特色的民主道路,因为没有公平选举、透明的政府和富有活力的公民社会,其实质仍是民主原则的退步”。[75]基于这种认知,蒙古国流露出对自身“民主国家”身份的自豪感与优越感,不仅使其与距离民主政治精神尚远的中亚国家相提并论心存抵触,而且基于相近的价值观,致力于发展与西方民主国家的亲密关系。

此外,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分别应对上合组织与欧安组织社会化的结果,存在显著差异,表明了类属身份对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影响。在欧亚大陆,存在诸如北约、欧盟、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欧安组织和上合组织等多个影响地区安全规范的国际组织。这些既存的地区性国际组织,在关于国际和国内安全政策的理念、信念、规范和实践等方面,均存在明显的话语竞争。[76]相对其他国际组织而言,由于欧安组织和上合组织具有更为清晰和明确的规范议程,以及其相对于北约、集安组织而言具有较弱的军事联盟色彩,因而其社会化的范围广泛弥散于欧亚大陆,并在这些国家中产生了不同的社会化效应。尽管欧安组织和上合组织均致力于对蒙古国和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进行社会化的尝试,不过,这两个国际组织试图推进社会化的努力,却在中亚成员国和蒙古国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简言之,欧安组织在中亚成员国中并未实现该组织的社会化目标,然而却在蒙古国实现了其目标;而上海合作组织对中亚成员国的社会化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但在蒙古国,该组织的社会化效果并不理想。

蒙古国和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类属身份上的差异,是欧安组织与上合组织社会化效果存在差异的主要原因。就欧安组织的社会化效果而言,由于安全合作机制被西方国家视为不仅是在国家层面有效管理国家间军事竞争的产物,而且更是国家之间为有效应对国内政治、经济、社会和环境等挑战所做的制度安排。基于这种理解,欧安组织在社会化进程中,有意无意地将安全议程涵盖的领域向目标国家的内部事务拓展,惯于采取与目标国的国内人权状况、政治民主化和经济自由化相关联的社会化模式。在欧安组织的规范话语体系中,居于核心的是人权、民主、自由等话语。中亚成员国尽管曾经试图推进国内民主化改革,但整体上并未触及威权主义的国家类属身份。欧安组织的社会化进程,对中亚成员国类属身份的维持构成了严重的冲击,不仅对中亚国家普遍珍视的主权原则构成了挑战,而且由于遭到地方精英的反对,导致这些国家国内经济与政治改革步履艰难。由此产生的隔阂与对立,成为西方国家与中亚国家之间关系紧张的一个重要源头。[77]与此相反,由于蒙古国“民主国家”的类属身份,与欧安组织倡导的社会化话语体系具有较高的契合度,该组织的社会化措施不仅为蒙古国带来了丰厚的物质回报,而且有助于其类属身份的维护与提升,故欧安组织的社会化在蒙古国产生了积极的效果。由此导致的结果是,2004年蒙古国成为欧安组织亚洲伙伴国,2012年8月,欧安组织同意吸收蒙古国为正式成员国。

与欧安组织采取的社会化路径不同,上合组织的社会化叙事话语将国家主权置于组织规范体系的核心位置,强调国家在经济政策、政治发展和冲突管理中扮演的关键角色。因此,上合组织并不寻求在推动国内民主化和国际安全合作之间建立关联。在此意义上,基于国家边界神圣性的信念,上合组织在促进中亚成员国政权稳定的同时,强化了不干涉内政原则在国际关系中的运用。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上合组织体现了一个重要的规范框架,并且利用话语权力使一些规范合法化,同时削弱其他规范的合法性。此外,构成性权力(constitutive power)在上合组织塑造意义、议程和政策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特定的国家行为被合法化,其他行为被视为不适当、社会不能接受或与成员国共同接受的规范相抵触。[78]而欧安组织的社会化路径更类似于学者强调的一个强有力的霸权国家通过说服、强制等手段社会化较弱小国家。即使没有地区或全球霸权国家,“关键国家”(critical states)或“关键组织”在产生“规范”(norm cascade)中减少规范碎片、吸纳规范追随者过程中发挥了引领作用。[79]与此不同,在上合组织的规范互动中,不存在明显的规范传播者和竞争者。上合组织通过复杂的峰会文本协商,通过精心挑选语言等,使文本的语言协商在界定成员国对组织的认同方面,扮演了重要作用。[80]由此导致的结果是,蒙古国出于对自身的“民主国家”类属身份的维护,对上合组织提升权威主义规范心存疑虑,而对欧安组织的社会化却坦然接受。欧安组织期望中亚成员国接受其自由主义的规范性框架这一目标,没有实现。中亚成员国基于自身的类属身份,更倾向于接受上合组织基于多边互动的社会化模式。[81]

综上所述,蒙古国囿于其个体身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存在较大差距,担心角色身份格局之间出现失衡,以及出于对自身类属身份的维护,自2004年成为上合组织观察员国以来,对上合组织的认同始终维持在较低水平。在此基础上,蒙古国发展与上合组织的关系很大程度基于对成本-收益的权衡。蒙古国重视参与上合组织框架内合作所获得的物质收益,主要关心与经济有关的合作事项,特别是能源、基础设施和过境交通等。曾有日本学者指出,蒙古国更希望发展与美、日等“第三邻国”的关系,因此并不看重“上海精神”。[82]

五、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前景

上合组织2017年首次扩员后,蒙古国与上合组织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变化。蒙古国总统哈勒特马·巴特图勒嘎(KhaltmaaBattulga)在2018年青岛峰会期间表示,“蒙古国正在对本国是否应提升参与上合组织活动的水平进行可行性研究,该议题也已在本国的政界和社会中引起广泛讨论”。[83]尽管从官方最新表态来看,蒙古国是否选择加入上合组织的前景目前仍不明朗,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较以往蒙古国持有的较为审慎的态度相比,蒙古国总统的这次表态更为积极,这意味着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态度发生了细微变化。这与蒙古国在2018年上合组织青岛峰会召开前举办的关于上合组织的高级别讨论具有密切联系。2018年5月,为了进一步明晰与上合组织的关系及前景,蒙古国举办了主题为“蒙古国在上海合作组织中的地位与该组织发展前景”的讨论会,参加会议的人员来自蒙古国不同部门和领域,而总统和外交部部长的亲临,体现了蒙古国对此次会议的高度重视。此后不久,蒙古国大呼拉尔举行了由总统和总理共同参加的非例行闭门会议,再次对这一议题进行集中讨论。[84]尽管讨论的详细内容外界暂时无从知晓,不过,如此密集地商讨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之间的关系至少表明,蒙古国开始尝试朝“积极参与,缩小距离”的方向,密切与上合组织的关系。对于蒙古国表现出来的积极变化,习近平主席指出,“蒙古国是上海合作组织首个观察员国,中方支持蒙方提升同上海合作组织的合作水平”。[85]作为回应,巴特图勒嘎表示,“蒙方愿努力提升与上海合作组织的合作水平”。[86]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同样对蒙古国的积极态度表示赞赏,时任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就曾表示,哈方“全力支持蒙古国参与上合组织工作”。[87]

蒙古国对上合组织态度的变化,与其近些年对上合组织的认同程度有所提升有关。近年来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的互动,增进了蒙古国对各方角色的认知,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内的大国在长期互动中形成的角色身份趋于稳定,提高了蒙古国与相关国家对彼此行为的可预期性,为开展地区合作持续增信释疑。通过参与中俄蒙经济走廊建设等区域或次区域经济合作,不仅有效缓解了蒙古国国内对中国长期存在的一些错误认知,而且也进一步密切了与俄罗斯的角色关系。其二,蒙古国与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在各领域的合作有明显提升,为他们之间的角色构建创造了有利条件。如2018年4月,蒙古国在吉尔吉斯斯坦开设大使馆,这是继2014年在吉尔吉斯斯坦设立领事馆后,两国关系发展的又一新突破。这也是继哈萨克斯坦外,蒙古国在中亚设立的第二个大使馆。2018年,蒙古国与乌兹别斯坦在包括水果、蔬菜等在内的农产品贸易和汽车贸易方面进一步加强了联系。[88]2019年4月10日,蒙古国与乌兹别克斯坦在乌兹别克斯坦外交部进行政策协调,以促进两国在各领域的合作。[89]整体而言,蒙古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的互动更趋活跃,有助于提升蒙古国对该组织的认同水平。

在此背景下,蒙古国正式加入上合不仅被相关国家寄予了较大期望,且有利于蒙古国各领域的发展,同时对上合组织的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其一,就加入上合组织对蒙古国的积极影响而言,首先,在处理与大国关系方面,蒙古国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关系,在上合组织框架内可得到更有效的调适。加入上合组织不仅在安全上有助于缓解蒙古国对其北方面临战略压力的一贯担忧,而且在经济上,蒙古国“草原之路”战略与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及“丝绸之路经济带”均可进行有效对接,进而有助于东北亚经济一体化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其次,有助于加强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在各领域的联系。尽管中亚成员国与蒙古国地理位置相近,但这些国家始终未能成为蒙古国的外交重点。而加入上合组织,有助于双方加强在政治、经济与安全等各领域的合作水平。

其二,就其成为正式成员国对上合组织的积极影响而言,首先,在成员国构成方面,将使上合组织在涵盖地域上连接成为一个没有空白版图的地理整体,并将赋予上合组织崭新的国际形象和象征意义。其次,在地区合作方面,蒙古国的加入将使上合组织在地区基础设施联通、国家间政治与战略互信、区域经济合作、安全合作、人文交流等多个领域实现合作共赢。总之,蒙古国的加入将使上合组织在创建国际合作模式、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构建周边命运共同体等方面,为国际关系理论与实践的创新提供更加丰富的非西方经验素材。

当然,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也不可避免会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如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达成有效共识的难度可能进一步增大,上合组织的工作机制需作相应的调整等。不过,这些可以预见的问题也是其他国际组织在扩员过程中或多或少遇到的现实困扰,需要各方秉持“上海精神”,并在此指引下群策群力,由此带来的各种消极影响,有望通过机制化途径得到缓解甚至有效解决。此外,尽管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的意义深远,但并不能因此而忽视其目前仍面临的一些阻碍因素。这主要源自蒙古国国内的一些顾虑,包括如何避免与两大邻国和“第三邻国”之间在角色互动中出现关系严重失衡的局面,如何确定自身在上合组织中的地位,及如何处理加入上合组织给蒙古国国家身份维持带来的不稳定因素等。此外,由于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是蒙古国“第三邻国”外交的重要对象,因而它们对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可能表现出的强烈反应以及由此导致的不确定性后果,也是蒙古国在选择是否加入上合组织过程中难以回避的考虑因素。美国虽不太可能对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至少会造成一些干扰。

在此情况下,上合组织需通过多种途径,进一步提升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认同水平。从国家身份的视角出发,大体可采取以下三个方面的措施:

第一,在个体身份方面,坚持尊重多元文化认同原则,尊重不同成员国在个体身份上的差异,促使成员国之间对彼此的个体身份理解和相互接受。鉴于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尤其是中亚成员国,在文化上的差异及表现在文化认同上的深层差异,制约了蒙古国对上合组织认同的提高。因此,在“尊重多样文明”这一上合组织对待成员国文化差异基本态度的基础上,需要通过机制化途径,促使国家之间文化认同上的差异为各方所接受与理解。具体措施可以包括:建立跨国人才培养的合作模式、建立多元文化认同的科学研究合作机制,以及加强多元文化认同国际化平台建设等。[90]

第二,在角色身份方面,尽管蒙古国和上合组织成员国尤其是中亚成员国的角色互动进程明显加快,不过,这种互动仍处于较低水平,进而导致蒙古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在社会互动中未能有效构建一种共享的集体表征,即各成员国并未将自身与其他成员国视为“想象的共同体”。此外,由于中亚成员国之间在边界、水资源、能源、经济等领域的合作中存在不同程度的冲突,导致他们之间关系并不顺畅,使他们并未形成深层次的地区认同,进而限制了上合组织整体认同水平的提高。鉴于此,上海合作组织需要在观察员国与正式成员国之间建立机制化交流平台,加强各方在政治、经济与人文交流方面的交往与合作,促进角色身份的构建进程。

第三,上合组织需给予蒙古国“民主国家”类属身份必要的尊重与承认,增强蒙古国对上合组织的认同。上合组织在实践过程中,需要注意满足蒙古国对其“民主国家”身份获得尊重和承认的心理需要,避免因忽视或挑战蒙古国这一身份而影响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诚如阿克塞尔·霍纳特(Axel Honntth)所言:“尽管政治承认的符号不足以为跨国合作创立一个牢固的基础”,不过,承认国家的“文化产品与历史成就”就表明注意到了“跨国信任建立的情感根源”,从而为跨国合作提供了便利条件。[91]为此,在认知层面,上合组织需要及时澄清蒙古国的存疑之处,防止蒙古国对上合组织产生认知偏差或错误认知。如蒙古国部分人士担忧,扩员后上合组织在维护地区安全与稳定时是否依然遵循协商一致的原则,以及在相毗邻地区不谋求单方面军事优势条款是否会一贯遵循等。另外,还需明确蒙古国加入上合组织后的地位安排和充当的角色。此外,上合组织需要对蒙古国进行必要的官方和民间情感投入,增强其对上合组织的归属感和与其他成员国的“我们感”。

作为小结,本文从国家身份的视角出发,考察了蒙古国在转为正式成员国所需的客观条件均已基本具备的情况下并未选择加入上合组织的原因,以及扩员后蒙古国对上合组织态度出现微妙变化的原因。在此基础上,就蒙古国与上合组织关系的前景作了展望。需要说明的是,对上述问题从国家身份的视角予以考察,并不意味着否定其他层面的解释因素,而是对其他解释路径的一种补充与完善。此外,内部成员对国际组织的认同,仍然是一个值得开展系统研究的议题,因为不少国际组织,尤其是政府间国际组织,在发展过程中均会不同程度地遭遇认同困境,这些认同困境的存在,成为制约国际组织发展的一个主要瓶颈。

National identity construction affects a country’s identification with specific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During interaction with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the national identity (expected) will be weakened or strengthened, which will affect a country’s identification with thes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and then affect its relationship with thes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Since the end of the Cold War, Mongolia has been committed to the re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identity in terms of individual identity, role identity and type identity. The emphasis on the stability of content and meaning of the new national identity hinders the improvement of Mongolia’s identification level with the SCO, which causes no breakthrough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ongolia and the SCO for a long time. First, the significant difference in individual identity between Mongolia and the SCO member states restricts its level of identification with the SCO. Secondly, Mongolia keeps a proper distance from the SCO due to its role identity with neighboring countries and “third neighboring countries”, in addition to their inherent tension. Third, Mongolia’s concern about the weakening of its democratic status as a member state has become a deep-rooted reason hindering the improvement of its identification with the SCO. After the expansion of the SCO, Mongolia has adopted an attitude of “active participation and narrowing the distance”, trying to improve its relations with the SCO.

the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Mongolian Diplomacy, Mongolian National Identity, Mongolian Social Identity

【Аннотация】Формирование националь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влияет на признание страной той или иной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организации, а во взаимодействии с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ми организациями 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идентичность (ожидаемая), сталкиваясь с тенденцией ослабления или усиления, влияет на изменения в признании государством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 организаций и, следовательно, оказывает влияние на отношения с конкретным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ми организациями. После окончания холодной войны Монголия стремилась к восстановлению националь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с точки зрения индивидуаль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ролев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и обще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Забота о новом содержании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страны и стабильности его значения повлияли на повышение Монголией уровня идентификации с ШОС, что привело к отсутствию долгосрочного прорыва в отношениях между Монголией и ШОС. Во-первых, существенные различия в индивидуаль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между Монголией и государствами-членами ШОС ограничивают её уровень идентификации с ШОС; во-вторых, Монголия держится на должном расстоянии от ШОС из-за ролев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с соседними странами и «третьими странами» и внутренней напряжённости между ними; в-третьих, беспокойство Монголии по поводу ослабления её демократического статуса в качестве государства-члена стало глубоко укоренившейся причиной, препятствующей повышению уровня её идентификации с ШОС. После расширения ШОС Монголия, придерживаясь позиции «активного участия, сужения дистанции», пытается укрепить свои отношения с ШОС.

【Ключевые слова】ШОС, монгольская дипломатия, монгольская 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идентичность, социальная идентичность Моголии

[1]黄家骙:《驻蒙外交官二十年工作实录:五进蒙古》,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84页。

[2] “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站,2018年3月,http://www.fmprc. gov.cn/web/gjhdq_676201/gjhdqzz_681964/lhg_683094/jbqk_683096/

[3] Shahram Akbarzadeh, “Iran and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Ideology and Realpolitik in Iranian Fore”,, 2015, Vol.69, No.1, pp. 92-95.

[4] 陈小鼎、王亚琪:“东盟扩员对上海合作组织的启示与借鉴——兼论上海合作组织扩员的前景”,《当代亚太》,2013年第2期,第124-125页。

[5] 李超、杨恕:“缘何蒙古国仍未加入上合组织”,《国际展望》,2015年第1期,第72-73页;M K Bhadrakumar, “China and Russia Welcome Iran, India, Pakistan and Mongolia into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2006, Vol.4, No. 4, https://apjjf.org/-M-K-Bhadrakumar/2052/article.html

[6] “上合组织秘书长:巴林和卡塔尔申请加入上合”,环球网,2017年12月6日,http:// 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7-12/11425315.html

[7]曾向红、李廷康:“上海合作组织扩员的学理与政治分析”,《当代亚太》,2014年第3期,第125页。

[8] “蒙古国总统:尚未决定蒙古成为上合组织全权成员”,环球网,2014年8月19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4-08/5110839.html

[9] 国内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有李超、杨恕:“缘何蒙古国仍未加入上合组织”,《国际展望》,2015年第1期;宝勒尔:《蒙古与上海合作组织研究》,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6月;国外的英文研究成果主要有Anthony V. Rinna,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sation and Mongolia’s Quest for Security”,, 2014-2015, Vol.27/28, No.1/2; Mendee Jargalsaikhan, “Factoring Mongolia’s Non-Member ship in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July 2012, No.3.

[10] Andrea Oelsner, “The Institutional Identity of Regional Organizations, or Mercosur’s Identity Crisis”,, 2013, Vol.57, No.1, pp.116-117.

[11] 王海燕:“‘一带一路’视域下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机制保障与实施路径”,《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5期,第115页。

[12] Henri Tajfel, “Social Psychology of Intergroup Relations”,, 1982, Vol.33, No.1, p.2;张莹瑞、佐斌:“社会认同理论及其发展”,《心理科学进展》,2006年第3期,第476-477页;李明明:“国际关系集体认同的欧洲社会心理学视角”,《世界经济与政治》,2009年第5期,第67页。

[13] 相关研究成果参见Jane E. Dutton, Janet M. Dukerich and Celia V. Harquail, “Organizational Images and Member Identification”,, 1994, Vol.39, No.2, pp.239-263; Blake E. Ashforth, Spencer H. Harrison, Kevin G. Corley, “Identification in Organizations: An Examination of Four Fundamental Questions”,, June 2008, pp.334-360; 国内关于组织认同理论的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评述,可见苏雪梅、葛建华:“组织认同理论研究评述与展望”,《南大商学评论》,2007年第4期,第150-153页;宝贡敏、徐碧祥:“组织认同理论研究述评”,《外国经济与管理》,2006年第1期,第39-44页;韩雪松:“西方组织认同理论对我国企业管理的启示”,《经济体制改革》,2006年第5期,第152-155页,等。

[14] 秦亚青:“译者前言”,载于[美]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秦亚青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22页。

[15] [美]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第329页。

[16]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本文尝试从国家身份的视角理解国家对国际组织的认同,因而本文所使用的“国际组织”主要指“政府间国际组织”。

[17] 这里所指的“国家”,主要包括组织正式成员国和具有观察员资格的非正式成员国两类。正式成员国无疑是国际组织认同的最主要行为体。此外,由于观察员国往往是组织内最具潜力发展成为正式成员国的对象,而且它们对国际组织的认同能否得到有效提升,是影响其未来是否选择正式加入组织的一个重要因素,在此意义上,享有观察员资格的国家亦可纳入该分析框架中。

[18] 需要说明的是,温特认为,行为体只有在“自我”与“他者”的交界处产生完全的超越,自我“归入”他者时才会形成所谓的集体身份。温特对此的界定过于严格,据此,国家间几乎不可能形成集体身份,故本文对集体身份不予讨论。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参见曾向红:“国际关系中的蔑视与反抗——国家身份类型与承认斗争策略”,《世界经济与政治》,2015年第5期,第128页。

[19] Ulrika Möller,, Göteborg: Göteborg Studies in Politics, 2007, p.60.

[20] [美]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第222页。

[21] 同上,第221-222页。

[22] 景晓强:“身份、情感与对外政策——以本体安全研究为中心的讨论”,《外交评论》,2011年第4期,第51-68页。

[23] 刘博文:“中国对周边中小国家的情感投入——双向逻辑与双重影响”,《世界经济与政治》,2018年第2期,第97-109页。

[24] 曾向红:“国际关系中的蔑视与反抗——国家身份类型与承认斗争策略”,第133-136页。

[25] 范丽君:“蒙古与俄罗斯双边关系综述”,《内蒙古财经学院学报》,2011年第6期,第16页。

[26] 景晓强、景晓娟:“身份建构过程中行为体的施动性——基于社会化理论与社会身份理论的比较研究”,《外交评论》,2010年第1期,第105-106页。

[27] “蒙古国国家与寺庙关系法”,图门其其格译,《世界宗教文化》,1999年第4期,第26页。

[28] 王皓月:“‘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中的蒙古国宗教风险研究”,《世界宗教文化》,2017年第2期,第23页。

[29] 冯福林:《蒙古国教育发展史研究》,河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5月,第40页。

[30] “蒙古国加紧恢复传统蒙文有望与内蒙古语言相通”,环球网,2013年11月19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3-11/4576551.html

[31] 图门其其格、恩和:“蒙古国的民族问题与民族政策”,《西北民族研究》,1999年第2期,第204-205页。

[32] 黄莹:“蒙古国民族学家S·巴达姆哈坦与蒙古国现代民族国家的学术建构”,《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6期,第24-31页。

[33] 图门其其格:“蒙古宗教组织现状及其社会影响”,《当代亚太》,2004年第10期,第62-63页。

[34]欧德卡:《21世纪蒙古国国家安全政策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12月,第56页。

[35] “普京:俄蒙两国正在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俄罗斯之声,2014年9月3日,http://sputniknews.cn/radiovr.com.cn/news/2014_09_03/276806337/

[36] [蒙]Saikhansanaa Khurelbaatar:“中立战略与蒙古国对外安全战略选择”,《当代亚太》,2017年第2期,第68-69页。

[37] “普京访问蒙古邀请蒙古国总统明年纪念卫国战争”,《环球时报》,2014年9月4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4-09/5127836.html

[38] 华倩:“‘一带一路’与蒙古国‘草原之路’的战略对接研究”,《国际展望》,2015年第6期,第61-62页。

[39] 孙吉胜:“话语、身份与对外政策——语言与国际关系的后结构主义”,《国际政治研究》,2008年第3期,第45-52页。

[40] 李超:“蒙古国永久中立政策构想探析”,《东北亚学刊》,2018年第2期,第34-35页。

[41] [蒙]Saikhansanaa Khurelbaatar:“中立战略与蒙古国对外安全战略选择”,第68-69页。

[42] [美]塞缪尔·P.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民主化浪潮》,欧阳景根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86页。

[43] “蒙古国家概况”,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2016年12月,http://www.fmprc.gov.cn/web/ 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740/1206x0_676742/

[44]图美:《当代蒙古国民主选举制度形成与变革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6月,第57-59页。

[45] 黄健英:《“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济:蒙古国经济》,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6年,第75-81页。

[46] “数据简报:蒙古国对外贸易统计及投资指南”,中国经济网,2014年8月21日,http://intl.ce.cn/specials/zxxx/201408/21/t20140821_3400711.shtml

[47] Paula L.W Sabloff, “Why Mongolia? 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an Emerging Democracy”,, 2002, Vol.21, No.1, p.24.

[48] Paula L.W Sabloff, “Why Mongolia? 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an Emerging Democracy”, pp.26-27.

[49] “‘2015·北京人权论坛’发言摘编”,人民网,2015年9月19日,http://politics.people. com.cn/n/2015/0919/c1001-27606738.html

[50] 陈拯:“身份追求与规范建设——‘边缘大国’改造国际人权规范的动机研究”,《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年第5期,第124-125页。

[51] Tsedendamba Batbayar, “Foreign Policy and Domestic Reform in Mongolia”,, 2003, Vol.22, No.1, p.51; 王嘉伟:“冷战后美国对蒙古外交战略的影响”,《国际研究参考》,2016年第8期,第12页;“美媒:美国视蒙古为牵制好斗中国的可靠伙伴”,环球网,2012年8月8日,http://mil.huanqiu.com/observation/2012-08/3004 503.html

[52] 上合组织中亚成员国在个体身份方面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故为了简化讨论,本文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进行分析。

[53]詹小美、王仕民:“文化认同视域下的政治认同”,《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9期,第28-30页。

[54] 杨成:“去俄罗斯化、在地化与国际化:后苏联时期中亚新独立国家个体与集体身份的生成和巩固路径解析”,《俄罗斯研究》,2012年第5期,第94页。

[55] 孙静、罗锡政:“中亚伊斯兰教‘再政治化’:实质、原因及其影响”,《科学社会主义》,2014年第3期,第66页。

[56]赵凤彩:“东正教与当代俄罗斯国民信仰及自我认同”,《俄罗斯研究》,2014年第5期,第115-116页。

[57] Mendee Jargalsaikhan, “Factoring Mongolia’s Non-Membership in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July 2012, No.3, pp.2-3.

[58]“蒙古愿扩大与哈萨克斯坦的合作”,伊里旦·伊斯哈科夫译,《中亚信息》,2004年第3期,第33-34页。

[59] “哈萨克斯坦与蒙古强调提升两国经贸关系的必要性”,中国经济网,2007年8月14日,http://www.ce.cn/xwzx/gjss/gdxw/200708/14/t20070814_12538156.shtml

[60] Central Asia Reg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61] Mendee Jargalsaikhan, “Factoring Mongolia’s Non-Membership in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p.5, note 6.

[62] Edgar A. Porter, “Mongolia, Northeast Asia and the United States: Seeking the Right Balance”,, 2009, http://en.apu.ac.jp/rcaps/uploads/ fckeditor/publications/journal/RJAPS_V26_PorterE_df.pdf, p.8.

[63] 范丽君、李超:“俄蒙关系对‘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的影响”,《东北亚学刊》,2016年第3期,第13页。

[64]“中国同蒙古国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2018年6月,http://www.fmprc.gov. 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740/sbgx_676744/

[65] 李超、杨恕:“缘何蒙古国未正式加入上合组织”,第73页。

[66] “习近平主持中俄蒙元首第四次会晤”,2018年6月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6740/xgxw_676746/t1567385.shtml

[67] 王浩:“中俄蒙合作机制与上海合作组织”,《上海合作组织发展报告(2015)》,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191页。

[68] Stephen E. Noerper, “Land of the Rising Khan: Moving the United States Forward on a Mongolia Action Plan”, 2009, https://core.ac.uk/download/pdf/60528051.pdf, pp.22-24

[69] “希拉里访问蒙古国赞‘中国邻居’民主制度”,环球网,2012年7月10日,http:// 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2-07/2899953.html

[70] Alicia Campi, “The Message Behind Secretary Clinton’s Trip to Mongolia”,, July 26, 2012, No.174, https://scholarspace.manoa.hawaii.edu/bitstream/10125/2330 2/1/APB%20no.%20174.pdf

[71] 赵华胜:“美国与上海合作组织:从布什到奥巴马”,《国际问题研究》,2010年第2期,第33-35页。

[72] 1990年时任国务卿贝克(James Addison Baker III)首次提出“第三邻国”概念,直到2005年美国总统小布什访蒙期间才正式予以确认。之所以经历如此漫长的时期,主要在于美国制衡中俄、传播“民主价值观”和对蒙古国物质资源的需求。参见王建军:《蒙古与美国的关系研究》,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14年,第117-125页。

[73] 马立国:“既是平衡也是被制约:蒙古国‘第三邻国’外交战略探析”,《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第12-15页。

[74] Jargalsaikhan, “Factoring Mongolia’s Non-Membership in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p.3. 转引自李超、杨恕:“缘何蒙古国仍未正式加入上海合作组织”,第85页。

[75]T. Tugsbilguun, “Democracy in Central Asia: Authoritarian Regimes or Hybrid Regimes?”,, 2013, No.18, pp.125-126. 转引自李超、杨恕:“缘何蒙古国仍未正式加入上海合作组织”,第85页。

[76] David Lewis, “Who’s Socialising Whom? Regional Organisations and Contested Norms in Central Asia”,, 2012, Vol.64, No.7, p.1219.

[77] David Lewis, “Who’s Socialising Whom? Regional Organisations and Contested Norms in Central Asia”, pp.1222-1223.

[78] Ibid, pp.1224-1226.

[79] Thomas Ambrosio, “Catching the ‘Shanghai Spirit’: How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Promotes Authoritarian Norms in Central Asia”,, 2008, Vol. 60, No.8, p.1323.

[80] David Lewis, “Who’s Socialising Whom? Regional Organisations and Contested Norms in Central Asia”, p.1228.

[81] Ibid, p.1220.

[82] T.Tugsbilguun, “Does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Represent an Example of a Military Alliance?”,, 2008-2009, No.15-16, p.91.

[83] 李超:“蒙古国何时能加入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行列?”,2018年6月30日,http://dun jiaodu.com/xinxingguojia/2018-06-30/3083_2.html

[84] “President Attends Discussion on ‘the Future of 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Mongolia’s Participation’”, Office of the President, https://president.mn/en/2018/05/28/presid ent-attends-discussion-on-sco/

[85] “习近平晤伊朗白俄罗斯阿富汗蒙古四国总统”,《解放日报》,2018年6月11日,http://newspaper.jfdaily.com/jfrb/html/2018-06/11/content_88280.htm

[86] “习近平会见蒙古国总统巴特图勒嘎”,新华网,2018年6月10日,http://www. xinhuanet.com/world/2018-06/10/c_1122964883.htm

[87] “纳扎尔巴耶夫同蒙古国总统巴特图勒嘎”,哈通社,2018年6月10日,https://www. inform.kz/cn/article_a3284129

[88] 李超:“蒙古国何时能加入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行列?”,2018年6月30日,http://dunjiao du.com/xinxingguojia/2018-06-30/3083_2.html

[89] “Tashkent to Host Uzbekistan–Mongolia Political Consultations”, the Government Portal of the Republic of Uzbekistan, April 10, 2019, https://www.gov.uz/en/events/view/515

[90] 孙玉华、彭文钊、刘宏:“中蒙俄经济走廊人文合作中的文化认同问题”,《东北亚论坛》,2015年第6期,第52-55页。

[91] Axel honneth, “Recognition between States: on the Moral Substra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Thomas Lindemamn and Erik Ringmar eds.,, Boulder: Paradigm, 2011, p.36. 转引自曾向红:“国际关系中的蔑视与反抗——国家身份类型与承认斗争策略”,第154页。

D814.1;D831.1

A

1009-721X(2019)05- 0169-(33)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带一路”专项项目“中亚五国研究与数据库建设”(项目批准号:17VDL003)、2018年度新疆智库项目“中亚安全形势的变化与‘一带’建设”(项目批准号:XJZK2018YW008)的阶段性成果,并得到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2019jbkyjd005、2019jbkytd002、2019jbkyzx014)的资助。感谢《俄罗斯研究》匿名审稿人提出的宝贵修改意见。文责自负。

**汪金国,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教授;陈亚州,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肖辉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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