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影像史学视域中的抗战及其史学思考
——以长城抗战为例

2019-05-22马晓驰

关键词:专题片史学长城

侯 杰,马晓驰

(南开大学 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天津 300350)

1933年的长城抗战,是继“九一八”事变之后中日军队在华北地区进行的又一次较大规模的军事对抗。对中国人而言,长城抗战所具有的文化意义远远大于战争本身,它激发了中国人民同仇敌忾的心理,全国各地、各阶层人士以各种方式积极声援、支持长城抗战。二十九军在喜峰口的胜利,更是坚定了人们抗日杀敌、抵御外侮的信心和决心,战士挥舞大刀的形象已经固化为中华民族顽强不屈的象征。[注]侯杰、曾秋云:《喜峰口之役与大刀精神》,“长城抗战学术研讨会”论文,河北迁西,2005年8月,第71页。因而,长城抗战在抗战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和独特的言说价值。

◎多喝水多休息,用药只能缓解症状。用药前可以先看看后面的用药一览表(附表1)。对症下药,看清楚适应证,别乱吃,特别是含退热成分的,不发烧不要吃。

庐山市温泉镇旅游地产要想取得发展,最核心的一点是旅游资源要与地产相配套。鉴于温泉镇过度开发的现象。首先,作为开发主体—企业需要意识到要以市场的需求来整合旅游资源;不能盲目跟风,导致供过于求。其二:加强政府对企业的审批与监督机制,合理规划旅游地产项目,从源头上杜绝不合理项目的开发。

长城抗战问题一直为学界所重视,史学界对它的关注主要集中在资料整理和专题研究方面。首先,中日相关档案、文献的整理和出版丰富了长城抗战的研究基础,有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华民国史料丛稿——大事记》等。[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华民国史料丛稿·大事记》第十九辑,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编:《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专题资料选辑·长城抗战资料选辑》,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陈志奇编:《中华民国外交史料汇编》第七卷(1932-1933年),台北:渤海堂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6年;台北“国史馆”史料处编:《第二次中日战争各重要战役史料汇编·长城战役》,台北:“国史馆”,1980年。针对长城抗战新闻报道的收集和整理以季啸风、沈友益主编的《中华民国史史料外编——前日本末次研究所情报资料》最具代表性,该书对长城抗战爆发的背景、过程、各方舆论及行动动向的报道进行了专门的收集和整理。[注]季啸风、沈友益:《中华民国史史料外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此外,中国学者们还编译了日本的相关档案文献,如日本政府参谋本部编的《满洲事变作战过程概要》等。[注]日本政府参谋本部编:《满洲事变作战过程概要》,田琪之译,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历史研究学会:《满洲事变》,东京:东洋经济新报社,1956年;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研究室编:《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大本营陆军部〉摘译》,天津市政协编译委员会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其次,亲历者们回忆录的出版,为史学研究提供了更为直接的材料,一定程度上客观、真实地还原了历史事件,如郑洞国的《我的戎马生涯——郑洞国回忆录》等。[注]郑洞国:《我的戎马生涯——郑洞国回忆录》,北京:团结出版社,2008年;中国文史出版社编:《戎马春秋——董其武回忆录》,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编审组编:《国民党将领亲历记——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其中,始于20世纪50年代的文史资料征集、撰写工作为长城抗战研究提供了丰富资料,如何基沣撰写了《二十九军在喜峰口的抗战》[注]参见《文史资料选辑》编辑部:《文史资料精选》第8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0年。,宋哲元之女宋景文撰写了《宋哲元部第二十九军长城血战记》[注]参见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抗日战争》上,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此外还有唐山、张家口、密云、遵化等地的文史资料,均包含关于长城抗战的内容。。这些资料不仅披露了大量历史细节,而且揭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秘闻。再次,关于长城抗战的整体研究也相继涌现,如军事科学院和军事历史研究部联合编著的《中国抗日战争史》等,它们对长城抗战的整体过程做了全景式的描述。[注]王道平主编:《中国抗日战争史》,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刘广志:《血战长城》,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5年;高鹏文:《长城抗战》,北京:团结出版社,2005年。另外,以南枫《血光——长城抗战实录》、窦笑鹏《长城鏖兵——长城抗战纪实》为代表的纪实书籍,用文学化的笔触生动地描绘了长城抗战的惨烈。[注]南枫:《血光——长城抗战实录》,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窦笑鹏:《长城鏖兵——长城抗战纪实》,北京:团结出版社,1995年。

对于除盐系统的二级除盐设备以及除盐系统当中的再生系统阀门、逆止门的严密性要做好定期的检查,确保二级除盐设备出水在线电导率表的准确和可考性、才能对除盐水箱的进水水质合格性进一步的保证。对于除盐水箱,还要在具体的施工以及验收过程当中,对其量进行严格的把关,特别对于涂层验收,要及时的对涂层的厚度、以及强度进行检查。并且对于焊接、搭接以及边缘等地进行电火花检漏处理。要根据水箱的实际密封程度制定储水时间,确保稳定并持续的为机组提供供水补给,保证机组的安全运行。

尽管丰富的文献资料给我们提供了了解长城抗战的有效途径,然而随着新媒体突飞猛进的发展,人们从书本中获取历史知识的时间逐渐减少,“看”历史的机会相对增多。如何在新的社会环境中呈现长城抗战这段历史,对抗战史研究提出了新挑战,而兴起于西方的影像史学正是应对这些挑战的一种全新尝试。影像史学的核心路径是通过大众媒介文本探究历史观念的时代性和建构特点,揭示个体与历史之间的复杂关系。

就笔者管窥所及,近年来我国出现了一批以长城抗战为题材的专题片,多达几十部,如《大抗战——长城抗战》《西北军密档(四)长城抗战》《腾飞中国:民国往事(201)之大刀进行曲》《抗日大刀队传奇》等。这些专题片将多媒体影像技术、真人饰演历史人物的电影技法与历史叙述相结合,呈现了令人震撼的视听效果。然而,若深入考察便不难发现其局限性:首先是对历史影像资料的挖掘不够深入,资料不足严重影响了历史情境的建构;其次,大部分按时间顺序阐述战争进程,叙事略显平淡,影响了用影像表达历史所应具有的生动性、跳跃性。最后,较少采用战争亲历者的回忆或者后人的口述作为素材,忽视了战争中“人”的主体性。

因此,笔者主讲并参与制作了专题片《山河记忆·长城抗战》[注]文中“本片”均指这部专题片,已由天津广播电视台科教频道播出。,尝试在继承现有“长城抗战”等抗战题材的记录片优点的基础上,使用影像词汇和句法,弥补上述缺憾。为达到既定的目标,还需处理好以下诸问题:历史记录片如何评价和使用口述、影像和报刊媒体等主观性较强的资料?抗战题材的记录片如何不局限于军事叙述本身,丰富战争内容的表达?笔者尝试藉由《山河记忆·长城抗战》的制作实践回答上述问题,以期丰富和发展影像史学尤其是抗战题材专题片的实践和研究。

5.2 大连市内四区商品住宅价格在空间布局上的集聚现象明显。中山区、西岗区和沙河口区的住宅价格高高聚集为主;甘井子区的住宅价格低低聚集为主;中山区北部和甘井子区的住宅价格高低聚集为主。

影像在再现抗战历史的时候的确显现出了书写史学所不具备的优势,抗战题材的记录片是一种能够通过影像直观展现时代氛围、表达丰富情感、揭示人物命运、凸显角色性格特征的传播媒介。这不仅隐含了一系列异于文字的符号代码,更提供了一套迥异于传统知识典范和“真实”的概念,既能表现历史环境、传递对逝去岁月的感知,又可以挽留受众,并让他们欣赏风景、聆听声音、见证人物情感或者目睹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冲突。[注]Robert A.Rosenstone,“History in Images / History in Words: Reflections on Possibility of Really Putting History in Film”,American History Review, vol.93, no.5(Dec 1988), pp.1175-1179.

战争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需要将领、士兵、后方社会各阶层人士与政府的多重互动,尽管力求通过多样化的史料把历史碎片拼接起来,重建长城抗战的动态历史场景,然而在制作过程中往往受制于资料限制,显得力不从心。大量史料的缺失为影视作品的制作带来了不小的困难,造成很多遗憾。例如榆关战役之后支前的报社记者、学生和普通民众的真实感受和想法等,就没有找寻到相关资料,这势必会影响对主题的表达。由此可见,缺乏底层和第三人视角的资料,极大地制约了历史影视作品制作。

随着技术进步和摄影翻印效率的提高,报刊照片开始注重时效性,《北洋画报》《抗战导报》《良友画报》《大公报》《泰晤士报》等中外报刊刊登了大量战地照片,为人们直观地观察历史场景提供了便捷途径。长城抗战发生时,报刊媒介已经相当发达,种类庞杂、内容丰富,满足着读者的各种需要,“近代中国的报纸已为社会上一种不可少之势力……凡有政治、经济、教育、社会等各种重大问题发生时,稍有知识者,莫不以一观报纸为快”[注]王伯衡:《中国与报纸》,见周谷城主编:《民国丛书》第2编第48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0年,第236-237页。。在当时,对长城抗战过程及其前后的国际、国内形势都有细致入微的报道,这既包括关于各地、各阶层人士相关言论的报道,也包括关于他们支援二十九军抗战的纪实性报道。如《大公报》上刊发文章《中国兵士的抗日精神》:“据说军队开拔时,绝没有开小差的,这和以往参加内战的情形迥不相同。我们单就这一点讲,就知道这次中日之战,是申张正义之战,所以谁都视死如归,绝不留恋……这班目不识丁的人们,都对日本恨得牙痒痒地,誓不两立;即使小有挫折,也不足以减退中国军士决死之心。又何况我那是壮值之师,和敌人相拼,当然可以得最后的胜利。”[注]《中国兵士的抗日精神》,《大公报》1933年2月26日,第4版。这不仅表达了报人的抗日主张,也反映了处于社会中下层的广大官兵的思想状况。

就根本属性而言,影像史学的落脚点在“史学”上,其作品固然应该通过叙述来阐发历史见解、为受众提供一套观察历史的方法,然而其特殊性亦不应被忽视。制作者应该精心编制听觉、视觉符号以营造历史感,用受众熟悉的和可以接受的画面语言把长城抗战的历史客观地讲述出来,使受众跨越时空,进入战争的烽火岁月。《山河记忆·长城抗战》通过镜头切换等方式建构起一条穿梭自如的“时空隧道”,带着受众回到那个已经逝去的年代,感悟长城抗战的亲历者——官兵、知识精英、普通民众所经受的思想、言辞之冲击,体会其情感波动。宋哲元手书“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照片的展示、收养遗孤的脉脉温情,在无形之中拉近了历史人物与受众的距离,引起观者内心情感的共鸣。在片头,选取了由潘孑农、刘雪庵共同创作的《长城谣》,这首歌曲将长城看作精神家园的寄托,赞美长城两岸的故乡物产丰富,控诉日寇的暴行和社会各阶层人士所蒙受的苦难,在抗战时期广为流传。再辅以原创者周小燕苍凉悲壮、纯朴自然、感情深切的唱法,加上摄制间营造的布景,自然而然地将受众拉回1933年的历史时空。

表1 长城抗战部分相关人士及后代

与长城抗战相关人士后代的讲述往往呈现出关于其前辈最为生动、鲜活的一面,还提供了一个关于战争的他者视角。他们除了讲述前辈的生活细节,还通常能够将前辈在战场上作战时原话和一举一动讲述出来,这为受众了解历史提供了直观的感受。例如,过静珺讲述了其父过家芳在喜峰口战役中的作为:“我父亲在那一次也是用大刀劈死了一个日本的大佐。在这个时候,缴获了一个在大佐的屋子里搜查的时候发现的一个行军的图囊,就是背的一个图囊,里面有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上就有日本人进攻中国的路线图,一个望远镜还有一个手枪。”[注]此为过静珺女士口述。事实证明,这些口述内容是符合历史事实的,可以应用于影片的表达。影像史学将口述史方法引入,不仅丰富了内容构成,也给根据档案、报刊建构起来的历史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支撑和补充。

以往的影视作品通常借助对典型人物、典型事件的重点描述以表现长城抗战中军人的骁勇善战及爱国热情,在历史叙述中难免呈现出一种趋同乃至模式化的倾向,这也是片中着力避免的。尽管影像史学长于叙述短于分析,难以使受众把握历史前后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但仍希望在叙述事实的过程中向受众传达出某些信息,引发受众进行批判性的反思。为此,片中增添了“帽山失守”、“南天门血战、八道楼子失守”等情节。其中,在南天门战役中,着力刻画了中国军事防守薄弱,战争防御意识不强等问题。“日军为了突破长城防线,一面在南天门等地进行空中侦察并实施轰炸;一面收买汉奸假扮成商贩,到南天门防线中的重要一环——八道楼子向士兵兜售烟酒杂食,以便摸清布防情况。4月20日夜里,日军由汉奸带路,从八道楼子北面的山沟摸上来……为夺回八道楼子,黄杰师长先后发起多次反攻,无奈敌人居高临下,凭借优势的地形和坚固的楼堡,使中国军人的鲜血洒满了长长的山路。”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也传达出对长城抗战时中国军队军事素质不高、伤亡惨重的惋惜之情,使受众在进一步提升历史认知的同时,增加了对长城抗战中中国军队军事失利的理解和认识。

2.2 不良反应 所有患者在治疗前2周均存在不同程度的不良反应,但经对症治疗和减少剂量后可得到缓解。多数不良反应为1~2级,12例(31.6%)为3~4级(表1)。

采访亲历者后代往往能够还原亲历者的部分语言和神态,尤其是某些具体历史细节。若这些口述史料能够得到验证,则可以完整地应用到影视作品中来。采访战争亲历者尤其是将领后代,一是为了加大口述历史在影片中的比重,增强影片的可视性;二是更看重讲述者作为战争亲历者后代的身份,增加可信度,然而,这对于保持影片的客观性来说是有风险的。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一些亲历者后代本身没有与前辈共同生活、出生入死的经历,甚至在其前辈参加长城抗战时尚在襁褓之中或尚未来到人间,只是在他出生之后才了解到自己的身份,血缘关系使得他(她)承担起向后人及社会各阶层人士讲述前辈历史的责任。虽然有些人成为了历史工作者,能够对长城抗战的历史做出比较清晰的梳理、判断和表达;但更多的人则是通过周围亲属的回忆和他人讲述再转述给后人及受众。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信息流失和信息失真,在研究历史和影视记录作品制作过程中不得不予以考虑。

自19世纪摄影术发明以来,视觉影像(照片、电影)即成为反应时代风貌的重要材料。照片或电影所显示的特定情景,有助于还原真实的历史语境、纠正研究者对书面材料的认知偏差、丰富受众历史认知,成为研究者、历史专题片制作者不能忽视的部分。其中长城抗战的影像资料得益于战地记者的拍摄,例如见于Movietone数字档案网站的视频Chinese Re-occupy Great Wall Area、Chinese Army Has to Abandon Great Wall等,都极大地丰富了专题片的画面构成。

海登·怀特说:“任何历史作品——不论是视觉或书写的——都无法将有意陈述的事件或场景,完完整整的或者其中的一大半传真出来;甚至于连历史上任何小事件也无法全盘重现。”[注]Hayden White, “Historiography and Historiophoty”,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Vol. 93, No. 5 (Dec., 1988), p. 1194.历史影视作品对所要传达的主题,往往是以画外音或字幕的方式,通过片中人物和情节的处理来实现的。将历时5个月有余的长城抗战全景呈现是不现实的,必须对历史事件进行浓缩、移位和修饰,最终形成彼此相对独立又存在联系的历史事件呈现。

在专题片制作之前,笔者通过访谈发现,当代受众对长城抗战的既有认知中,几乎逢长城抗战必讲喜峰口、二十九军大刀队,对其他战役及历史人物则知之甚少,有关长城抗战的历史专题片制作也呈现了主题趋同化的倾向。因而,笔者以史料为基础,重点叙述了榆关战役、古北口战役、南天门战役等事件及其相关人物,以弥补以往相同题材专题片忽略的地方。

长城抗战作为全面抗战爆发前反抗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一次较大规模的战役,显然与其领导者、组织者、参与者的谋划组织实施分不开。因此本片采取的方法是“让历史人物说话”,即选取长城抗战中各个战场的典型事件分成十个事件单元(见表2),结合史料在经验主体、思维主体和言说主体三个层面来探讨和还原历史人物的主体性[注]在历史分析中还原人的主体地位,需要从经验主体、思维主体和言说主体三方面建构。经验主体是建立在人的主体意识基础之上的一种生命体验、生活经历和心灵感受,被叙述的人只有作为自身经验的主体,才能在各种场合很好地表达、阐释自己。思维主体则是人在自身经验的基础上对自己、他人和世界进行的独立思考、判断和推理。言说主体是人用语言来阐释自我,阐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和体验,对历史和现实,对人类的过去和未来的感觉和思考。参见侯杰、李净昉:《探寻女性主体性——评叶汉明教授的〈主体的追寻——中国妇女史研究析论〉》,《妇女研究论丛》2007年第1期,第78页。,从而改变“流水账式”的战争过程叙述。现以榆关战役叙述细节为例,加以阐明。为表现驻守山海关的东北军第九旅何柱国如何应对日军的侵略行径,本片用照片体现其实施的“再造长城”战略。战争爆发时,用《告士兵书》体现其同仇敌忾的决心:“愿与我忠勇将士,共洒此最后一滴之血,于渤海湾头,长城窟里,为人类张正义,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雪奇耻,为军人树人格,上以慰我炎黄祖宗在天之灵,下以救我东北民众沦亡之惨”通过呈现何柱国的具体行动、言论,可以增强受众对何柱国的具象认知。

表2 《山河记忆·长城抗战》事件单元与主人公一览表

表2所呈现的历史人物既包括将领,也包括士兵;既有知识分子,也有民众。在再现抗战军民主体性的同时,则尝试在叙述中建构多样化的叙事模式,以避免视角单一化的问题。因而,在细节的安排上,既有何柱国发表《告士兵书》的具体行动,也有二十九军的决策过程,还有南开学校师生捐款、密云的社会各阶层人士支前的叙述等。在情感共鸣上,既有赵登禹部喜峰口杀敌的英勇豪迈,也有宋哲元收养孤儿的温情。

尽管上述资料具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在使用时也必须慎重,需要甄别。如前所述,本片的目的是以战争为背景,再现长城抗战军民抗战的历史场景,呈现以二十九军为代表的中国抗战官兵之抗战精神。但并不能为了达到这一目标而随意剪辑材料,往往需要多种材料互相证明或辨伪,还要经过缜密的考据。例如,1933年春平津各类报刊杂志盛传二十九军宋哲元部大刀队在喜峰口掳获日军坦克,[注]参见《东方杂志》1937年第34卷第15期,第1页。但杂志的图中所示武器显然不是坦克,而新闻标题却标榜其为宋哲元部所缴获的坦克。但是后来据时任商震第三十二军军部副官处长唐永良的回忆,商震为了让第三十二军官兵了解日军坦克,命副官参谋以木头、布和纸制作了几个坦克模型。对有一定摄影技术的唐永良来讲,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拍摄素材。于是他找了几个商震卫队的士兵,手持大刀,身背短枪,把坦克模型放在中间。为制造现场效果,唐永良采取“逆光”摄影法,使拍摄出来的坦克成为黑色的剪影。[注]唐永良:《喜峰口宋哲元大刀队掳获日本坦克之谜》,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2卷第8辑,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年,第127-128页。诸如此类的材料,在影片中是不能使用的,否则就会以讹传讹。这在客观上就为专题片的制作提出了一个较高要求,既要运用相关题材的多种史料,还要相互比对以求得真相,而不能盲目追求新奇效果,为了使用而使用。

同时,尽管采用人物两极化的模式来书写相关历史,但是不同群体之间并不孤立。长城抗战绝不只是政府与军队的事情,《山河记忆·长城抗战》的制作初衷也不是要阐述一般的作战过程,全民抗战、军民互动是重要连接点。例如,榆关战役爆发之后,天津《大公报》逐日报道,声讨日军侵略,呼吁全民抗战:“日阀占东三省,犹如毁我一肢体。今则占山海关,而胁天津、北平……将欲完全致我于死地。若独踌躇瞻顾,则国家生命已矣……”[注]参见《政府示最后决心之时至矣》,《大公报》1933年1月6日,第2版。宋哲元部在喜峰口战役中的英勇行为鼓舞了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抗日决心,以南开学校、天津工商大学等学校师生为代表的学校,以及《大公报》社纷纷为二十九军募捐并亲自将物资送到前线。宋哲元则多次在《大公报》上发文,感谢学生及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慷慨支援。本片利用《大公报》的报道[注]《宋哲元鸣谢》,《大公报》1933年3月23日,第2版;《陆军第29军鸣谢》,《大公报》1933年4月5日,第2版。,辅以南开校长张伯苓先生后代张元龙的讲述[注]“长城抗战一开始,张伯苓校长就是积极的支持,就是带头的捐款。他当时在天津的影响比较大,他就是带动了天津各界,当时的前线战士,当时捐赠了很多东西给军队。同时他们还在天津组织了自治会,治安的自治会,因为长城抗战一打响,很多的难民涌入了天津市,市容市面的安定,稳定非常重要,他们就自发的组织起来,承担起这个作用。”本段内容源自对张元龙先生的采访。,呈现了军民互动的一系列动人场景。

在客观再现的基础上,本片还将重要人物的经历做出概述,努力实现早年生活和战争行动不同时空的对接,丰富对人物典型特征的刻画。例如在叙述赵登禹在喜峰口战役中指挥勇猛时,采用如下叙述方式:“喜峰口前线总指挥赵登禹,也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年轻时曾徒手打死一只猛虎,被冯玉祥誉为‘打虎将军’。他也曾不给冯玉祥留任何面子,在比武过招中把长官几次撂倒在地上。这支部队有一种敢打硬拼的精神,抗日士气高昂……”[注]参见胡必林等编:《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二卷,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社,2006年,第413-422页。这些看似旁逸斜出的历史叙述,实际上丰富了人物的形象,既有一定的思想性,又增强了趣味性和新鲜感,有利于发挥影像史学“长于叙述”的优势。

其作用是防治地下害虫,如蝼蛄、蛴螬、金针虫等。方法是将 “菌虫必杀”药剂每亩用5袋(400 g/袋),拌细土均匀撒入播种沟内。

再如,宋哲元之女宋景文在《宋哲元部第二十九军长城血战记》中详细叙述了西北军的练兵法,包括“演习夜战,夜行军,能在黑夜中挖掘沟垒”,“练习急行军,一日要行军160里”,“平时注重体操锻炼”。宋哲元还提出了“一粒子弹当作全军性命看”的“三不放”(“瞄不准不放”“不见敌人不放”“不到100米不放”)口号。[注]宋景文、唐祖祜:《宋哲元部第二十九军长城血战记》,见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抗日战争》上,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第305页。综观其他专题片和著作,这类生动鲜活的材料往往被忽视或未被发现,因与笔者“追求细节的陌生化”的设想相契合,遂在制作中将宋景文的口述充实到脚本中,从而有助于丰富人们的历史认知。通过具体细节的刻画,受众关于二十九军的既有认知,如“宋哲元治军严格”、“手书‘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等内容,能够更加丰富和具体,更符合专题片的制作初衷。受中国传统审美趣味的影响,中国的影视受众有自己独特的视觉欣赏习惯,一般不喜欢抽象的议论,对专题片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丰富的细节描述以及整体的引人入胜有比较高的要求。[注]任学安:《用纪录片的语法重现历史:影视史学在〈大国崛起〉、〈复兴之路〉中的实践》,《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08年第8期。因而,在制作过程中采访了宋哲元将军的外甥女李惠兰女士,配合她声情并茂的讲解,能够使受众对抗战的细节了解更加深刻。

影像史学在表达方式、叙事策略等方面有别于传统的书写史学,大多数学者摆脱了“影像史学为书写史学附庸”的窠臼,而将影像史学看作是与书写史学相平行的概念[注]参见张广智:《影视史学与书写史学之异同——三论影视史学》,《学习与探索》2002年第1期;杨学民:《符号学视野下的影视史学与书写史学——也谈影视史学与书写史学的异同》,《学习与探索》2003年第5期。。作为书写历史的两种方式,均不能离开史料,更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语境。《山河记忆·长城抗战》的历史场景即是通过历史影像、报刊媒体以及口述资料的综合使用得以呈现,这些资料也是每个故事单元画面表达和文字表达的基础。

长城抗战相关人士的回忆及后代的讲述,就是追记本人或他们的先人过去长城抗战的经历和社会声援活动的一种形式,其特点是片段式的、主观性的记忆,对再现历史有一定的益处。《山河记忆·长城抗战》曾采访多位亲历者后代,以获取他们的间接经历(见表1)。

全片以“长城”的符号贯穿始终,挖掘了“长城”的象征意义和文化内涵。片头使用《长城谣》控诉了日军的侵华暴行,在结尾则选取田汉参观古北口战场时写就的《古北口长城诗》作为升华,而此诗恰恰是1935年上映的抗战故事片《风云儿女》主题曲《义勇军进行曲》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歌词原型。此时,长城、御侮、爱国,三者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在中国历史上,长城曾在抵御外敌入侵的过程中发挥过巨大的屏障作用,近代以来,长城和中华民族一样饱受屈辱,尽管己经无法阻挡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但仍是中华民族团结对抗外敌的象征,也是标志性的符号。因而,热河失陷、长城危急,在长城附近展开的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争本身,就点燃了社会各阶层人士的爱国热情。由此,关注长城抗战,就被赋予维护和平的深意。在影视作品中,多次展示长城的历史照片以及动态影像、长城墙壁的累累弹孔,向观众传达战争与和平的对比,以引发情感的共鸣。

过程写作法是一种创意性的写作教学方法,20世纪70年代从美国引入我国,起初是用于语文教学,后来影响、改变了我国英语写作教学的现状。这一理念是由以贾特·艾米格为代表的一些学者提出的,他们认为优秀的作家最先关注的是作品的写作思想而不是正确与否,如果作家创作初稿时过分注重自己的拼写正确与否,写作重点就会被分散。过程写作法将写作视为一个由表及里的过程,而不是直接的结果。这一写作方法提倡写作者要认真思考写作内容,在写作过程中要经历构思、写稿、修正、编辑等过程,体现线性认知过程。

(3)培育发展新的经济增长极。推进水务科技跨越发展。全力打造楚禹公司专业技术、产品开发和市场拓展团队。强化资质建设和产品研发,提高公司核心竞争力,寻求向其他相关行业延伸发展。完成公司股份制改造,积极推动资产(本)向证券化方向发展,推进楚禹公司跨越发展,使其成为经济发展的引擎。培育发展新的增长极。对国家鼓励支持发展且发展空间大、符合湖北省漳河工程管理局未来发展方向的项目,从政策、体制、机制、资金、管理、技术等方面给予重点支持,形成未来经济发展新的增长极。同时,鼓励支持个人创业和投资参股企业升级改造。

因而,影像史学除了在史实方面尽最大可能做到准确之外,还需要精心安排影像符码,使作品更具观赏性和情绪感染力,需要将历史环境与受众的情绪、意念、行为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构造出一个富于运动感的艺术整体,使影视作品拥有活力、弹性以及更富于强度的结构张力。《山河记忆·长城抗战》在历史与现实、历史资料和今人口述的交错之间拉近了观众与长城抗战的距离,带领他们超越时空去面对和感受长城抗战的战场,思考曾经发生在战场上的人和事。可以说,影像史学的研究与实践,目的不仅在于提供一个看过去的窗口,更在于提供给人们另外一个解读过去的角度和方法。

在影像史学作品的制作过程中,经常出现一些细节错误。正是这些细微的纰漏,常常在主线剧情之外留下了一些遗憾。虽说这种遗憾瑕不掩瑜,并不影响全片的历史叙述,因而为导演所容忍,但对于想从片中获取历史信息的人们来说就往往会因此而陷入误区。[注]参见张博:《从大众传媒史看影视史学的未来走向》,《电影文学》2015年第1期。

就笔者管窥所及,这种现象在专题片制作过程中还比较普遍:一方面,影像制作者并不完全了解所要制作的专题片所要传达的具体内容和历史意义,所扮演的是技术操作者的角色,并且多是在临时学习和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基础上,按照脚本撰写者的安排把视频、照片、声音进行合成得以成片,因而影像制作者不太关心或没有能力处理好每一个历史细节。出于专业隔阂,影像制作者很少与脚本撰写者分享制作中积累的影像表达经验,从而影响了脚本的历史表达。另一方面,脚本撰写者鲜有懂得视频制作技术者,而是只负责按照历史的发展逻辑和专题片主旨,将史料连缀、裁剪并将其融入到叙事过程中,不能或无法具体参与每一帧画面的剪辑合成。所谓的合作也只限于策划和撰稿,其他制作环节如历史现场勘察、亲历者寻找、影像资料的收集和甄别等,历史学家往往很少能够深度参与,而“这些步骤往往是最能重新发现历史线索和翻开历史暗角的,具有影像史学特质的关键性环节”[注]参见谢勤亮:《影像与历史——“影视史学”及其实践与试验》,《“中国传播学论坛”论文集》(I),广东深圳,2006年,第46页。。由于知识储备不同、工作职责差异,便造成影像制作者和脚本撰写者之间形成“集体无意识的错位”,因而出现错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撰写者不仅应该参与脚本的撰写,而且也要适度地与制作者合作,参与到实际制作过程中,因而对双方都提出了较高的能力要求。

因为深知历史影像资料的不完整性会为专题片的制作造成很多困扰和无奈,所以笔者进行了较为广泛和深入的影像资料搜集和辨析工作。例如,为了表现古北口战役中央军撤退至南天门一带再战的场景,笔者于MOVIETONE电子档案库中找到了一段时长为2分9秒的视频资料,视频标题为“中国军队不得不放弃长城”(Chinese Army Has to Abandon Great Wall),视频说明为“后卫掩护撤离古北口,主力和伤病员离开”。然而众所周知,在古北口战役中曾发生两次大规模的撤退,第一次是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寡不敌众败退,第二次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军失守古北口撤退。为了使用这段材料,就必须利用该段视频中的细节(如服装形制、武器种类)来判断士兵所属的军队,而做到这一点需要掌握军事史知识。根据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民国军服图志》,编遣会议之后统一铨叙之前,中央军陆军士兵军服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冬帽以皮或棉制,棉帽与军服同色,棉、皮皆分前后左右四块,左右两块之端各缀布带两条,以便系束……”[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民国军服图志》,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第36-40页。在该段视频中,士兵穿着与此记载相合,据此可基本判定该段视频中出现的士兵属于第十七军。

随着人们“看”历史的时间逐渐增加,专题片成为人们获取历史知识的重要途径,因此改善影像制作者与历史学者之间的错位现象已经刻不容缓,培养专业型复合型人才是有效的。在高校历史系中开设影像史学实践课程,加强对不同历史时期物质文化的学习和研究迫在眉睫。影像专业增设历史专题片拍摄的课程或专业,而不仅限于一般性的影像制作,也势在必行。历史研究者应当适时参与影像书写,发挥媒体的传播优势,将成果介绍给更广大的受众。再精彩的历史影视作品,也不如历史本身精彩,关键是如何使影视作品在历史学家和影像史学研究者的启发和引导下,不断接近历史真实。[注]侯杰、王小蕾:《影视史学视域下的近代中国买办形象——以电视剧〈买办之家〉为中心的考察》,《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

本文通过文献专题片长城抗战撰稿、主讲等具体实践,试图探索影像史学的理论和方法问题,并得出以下几点浅见:研究者应当以影视作品是否可以以及怎样更好地表现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和历史环境为指归,以不断完善影视作品内容的准确性和表达方式上的艺术性、可视性,不断提高影视作品表达历史的准确性和丰富性为目标。影像史学只有在影像与史学的紧密互动中,才能体现这一新兴史学分支的学科优势和巨大前景,弥补学者很少参与影视制作、更少关注影像史学创建和发展等不足。联合影视制作者一道将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不断提升历史影视作品的质量,是促进影像史学的正常发展的当务之急。

猜你喜欢

专题片史学长城
浅论电视专题片创作中的细节把握
探讨电视专题片创作中的细节把握
在地下挖一座“窃听长城”(下)
在地下挖一座“窃听长城”(上)
埃及编年史家杰巴尔提及其史学“三部曲”
天耀中华 (大型文献专题片《我们走在大路上》片尾曲)
中国梦 (大型文献专题片《我们走在大路上》插曲)
守护长城
《西方史学通史》第三卷“拜占庭史学”部分纠缪
史学漫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