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WOS数据的语言社会化研究现状分析
2019-05-21黄燕娇
曾 洁,黄燕娇
西南石油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0500
引言
社会化(socialization)指个体在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学习和掌握知识、技能、语言、规范、价值观等社会行为方式和人格特征,适应社会并积极作用于社会、创造新文化的过程。它是人和社会相互作用的结果。
人类学家Schieffelin与语言学家Ochs认为,语言社会化是指儿童和其他初学者通过语言互动,习得社交能力以及社会文化体系[1]。国外语言社会化研究经过长期的理论构建和方法论的完善,已经逐步形成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理论流派,进一步拓展了语言习得、尤其是第二语言习得方面的研究。
基于Web of Science数据库,以主题检索筛选出1967—2016年关于语言社会化的文献333篇。通过绘制文献分布图表可知(图1、图2),从1990年起,关于语言社会化的研究开始逐步形成主流,研究热度逐渐上升,1990—2016年期间的文献量达307篇,占总量的92%。笔者借助CiteSpace软件,对1990年至2016年间国外期刊发表的307篇学术论文进行知识图谱可视化分析,对该领域的理论基础和整体研究脉络进行梳理,并对该领域的核心文献和热点内容进行分析,以期为国内语言社会化研究提供进一步完善和改进的思路。
图1 1967∼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研究文献分布柱状图
图2 1967∼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研究文献分布饼状图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美国科学情报研究所的Web of Science数据库。以“language socialization”“literacy socialization”“discourse socialization”等为检索词,在其核心合集数据库中进行主题检索,时间跨度设为1967—2016年,筛选后最终得到333篇文献记录。文献数据包含全文本与引用的参考文献。引文数据库数据的最后更新时间为2016年12月31日。
1.2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的分析软件是陈超美开发的可视化软件CiteSpaceIII。为了生成结构清晰且具有说服力的图谱,笔者经过调试,将参数设定如下:时间跨度为1990—2016,时间分区为2年,每个时间段选取被引频次最高的50篇文献(top50)进行共被引网络图谱的绘制。通过该软件对主题词的自动抽取聚类,共得到17个共被引网络聚块。
本研究主要以“cited reference”作为节点类型绘制文献共被引网络知识图谱和高突变文献时间线等。笔者首先利用聚类分析从宏观上梳理语言社会化研究内容;然后通过参考文献和作者的共被引分析,确定语言社会化研究领域中核心作者及核心文献;最后利用高突变文献时间线,分年度考察具体研究热点的变化。
2 数据分析与讨论
2.1 数据基本情况
利用软件CiteSpaceIII的聚类功能可生成关于语言社会化的共被引网络知识图谱(图3)。图中共450个节点,643个连接,本次聚类Modularity Q值为0.7009,平均Silhouette值为0.8355。通常当Q值大于0.3且S值大于0.5时,聚类效果比较理想,适合进行分析与解读。
从图3的网络知识图谱中可以看出,共生成17个共被引聚类,包括#0/1 language socialization(语言社会化),#2 mode(模式),#3 family discourse(家庭话语),#4 interactional routine(日常社会互动),#5languageacquisition(语言习得),#6secondlanguageacquisition(第二语言习得)等。由图中节点数量及连线密度可知聚类0至聚类6为最大的7个主要聚类。在对聚类进行分析和解读前,需要结合聚类所对应的高引用和高被引文献来推断各个聚类代表的研究领域。聚类0/1下的内容主要涉及语言社会化的理论演绎;聚类2涉及人种志研究方法;聚类3与聚类4的主题都属于母语社会化的范畴,可将它们归为一类;聚类5节点数量稀少,聚类意义较小;聚类6涉及二语和外语社会化。因此,应重点对语言社会化理论基础、人种志研究方法、母语社会化、二语和外语社会化进行讨论和解读。
图3 语言社会化共被引网络知识图谱
2.2 语言社会化的理论基础
在语言社会化研究产生之前,西方语言学界已经出现了语言习得和社会化两个独立的研究领域。但以心理语言学和发展心理学为基础的语言习得研究,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语言与社会文化环境的交互对语言习得的影响;以人类学和社会学为基础的社会化研究又常常忽略语言对社会化的发生起到的媒介作用(Garret[2])。而语言社会化研究汲取了社会语言学研究成果,认为儿童学习语言的过程也是适应文化的过程,儿童参与社会互动交际能帮助他们更好地使用语言。
在人类学方面,语言社会化研究受人类学家Sapir和Whorf等人的影响,认为儿童习得语言的同时也在构建自己的世界观。在心理学方面,语言社会化研究受到Vygotsky学习理论的影响,认为交际活动中的语言运用对心智功能发展有核心作用,语言学习者使用语言进行社会交际会推动学习者认知能力的发展。此外,Chomsky和Hymes关于语言习得能力的争论也促进了语言社会化研究发展。
以上理论及相关研究推动了语言社会化理论的初步形成。随着语言社会化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还产生了一些与认知、语境和身份相关的理论,如情景学习和习得者身份(identity)认同等相关理论。
语言社会化理论的建构大致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美国人类学家Schieffelin和语言学家Ochs在Language Socialization中最早正式提出语言社会化理论和研究方法。他们从儿童母语习得研究中提出了语言社会化研究的两个方面,即儿童和新成员如何通过语言的使用而达到社会化以及如何在社会化中使用语言(socialization through the use of languageandsocializationtouselanguage)[1]。他们还指出完成语言社会化的前提是承认社会化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在这个互动过程中语言学习者并不是自动内化他人的观念,而是自主地、选择性地参与到社会互动中,但两人对语言社会化的定义只涵盖了母语社会化。90年代前期,Schieffelin与Ochs进一步完善了自己提出的语言社会化理论,指出语言习得与文化习得是相互依存的,语言社会化理论应该在深入理解两者的基础上探讨两者之间的关系。此后至90年代末,语言社会化研究的主要内容仍为母语社会化,但已出现了早期二语社会化相关研究(Schecter,Bayley[3])。
20世纪初,随着语言社会化理论的发展和语言习得领域的“社会文化转向”,二语社会化研究也开始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Watson-Gegeo阐释了将语言社会化理论引入二语习得的必要性,指出传统二语习得理论割裂了认知与社会、文化的关系,正式提出将语言社会化理论引入二语习得[4]。
21世纪初,随着语言社会化研究的不断深入,Duff等将语言社会化看成个体“通过语言实践和社会互动,被引入到特定的知识、信念、情感、角色、身份认同等体系的过程”[5],是个体生命历程中持续经历的成长过程。
2.3 语言社会化的主要研究领域
2.3.1 人种志研究
人种志(Ethnography)也叫民族志,主要从人类学研究方法发展而来。人种志研究人们在不同场景中自然产生的行为,注重从文化的角度来阐释该行为(Watson-Gegeo[6])。研究者需要融入对象所处某一群体的文化,与其共享同种价值观、信仰及语言,并对其特有的社会、文化等现象进行记述与解读。最早将人种志方法用在实地研究上的是博厄斯和马林诺夫斯基。
20世纪70、80年代,关注语言与社会文化的社会语言学兴起,人种志作为一种质性研究,也开始更多地运用到语言学研究之中。语言学家Dell Hymes于1974年最早提出应将人类学研究与语言学研究结合起来,并以the Ethnography of Speaking(言语民族志,或称为交流民族志)来命名了这个新产生的交叉研究领域。80年代中期,一批学者(Boggs[7];Watson-Gegeo,Karen Ann 1988[6])开始在不同文化环境中开展语言社会化研究。90年代以来,人种志的研究手段和数据形式不断丰富,并成为语言社会化质化研究的主流方法(Crago[8];Miki[9])。
以人种志作为根本的研究方法的语言社会化研究主张在真实自然的环境下对研究对象的语言活动进行历时观察,通过录音和录像等手段对研究对象的语言交际活动进行系统的记录,分析、提炼出其中的语言学特征、对话形式、交际风格等,并对研究对象进行深度访谈,重点了解他们参与语言交际活动的目的。这种方法有利于研究者更加直接地从研究对象的角度理解语言社会化现象,比传统的方法更容易获得新颖且切合实际的结论。但这类研究以定性研究为主,对数据和语料的描述及分析的主观性较强,因而其科学性也受到了一些质疑。如何更好地将定性与定量相结合是学者面临的一个难题。2.3.2 母语社会化
20世纪80年代,以Schieffelin、Ochs和Heath为代表的早期语言社会化研究者主要研究儿童母语习得中的语言社会化现象,包括儿童在语言社会化过程中是如何了解并习得文化信仰、文化价值观以及社会秩序。
母语社会化研究主要表现在家庭交流社会化、学校交流社会化以及语用社会化。Bernstein认为,家庭交流是儿童习得母语的一种重要方式,虽然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会造成儿童参与日常交流程度的不同,但话语互动是儿童习得其在所处的社会结构中身份、角色和社会规则的重要途径[10]。例如:Ochs[11]通过研究西萨摩亚群岛中看护人—儿童(caregiver-child)的语言交流,发现看护者们与儿童进行的话轮转换(turn-taking)有助于儿童认识看护者与他们之间的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并且学会了表达喜爱、恐惧、同情等情绪的语言和方法。Huang[12]通过分析父母与2岁儿童的对话发现,父母和儿童都倾向使用表达特定情感状态的词语,而父母为了引导儿童做出符合社会规则的行为,还会刻意使用评价性的词语。
父母在儿童性别角色社会化过程中的作用也是母语社会化研究的重要主题,相关实证研究旨在揭示父母的语言示范和引导对子女性别角色形成过程的影响。在性别角色社会化的过程中,儿童通过观察和模仿父母及其他家庭成员的话语模式,逐渐习得了自己的行为模式,并内化成性别角色。Gordon[13]通过对比工薪阶级的老挝男性和女性对英语的学习和使用,研究了他们在美国社会结构中的性别角色建构。
儿童进入学校后,其母语社会化开始受到各个学校教育阶段的影响。Cook-Gumperz[14]认为学校交流社会化需要儿童使用更加规范的学术语言来清楚、明确地表达思想,因此学校交流社会化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他对比分析日本与美国小学课堂教学中的话轮转换时,发现日本老师注重培养学生作为倾听者时养成专注聆听他人发言的习惯,而美国老师更注重培养学生作为说话人的表达能力,这种差异表现了日美两种交际文化的不同侧重。
语言社会化研究也包括考察语用能力的发展和习得。Schieffelin与Ochs认为,语言社会化与发展语用学的研究目的都是研究交际能力习得,区别只在于研究范围与研究方法[1]。Blum-Kulka则直接提出了语用社会化(pragmatic socialization)这一概念,这是指儿童学习如何在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中恰当地使用语言完成交际任务[15]。
综上所述,母语社会化是一个不断延续的过程,贯穿个体的整个生命历程。语言社会化研究探寻语言、文化及环境的联系,在话语中寻找文化信息,为研究母语习得提供新的范式。
2.3.3 二语及外语社会化
语言社会化范式在二语及外语习得中的应用主要体现在移民家庭的语言社会化研究、课堂环境与师生互动的语言社会化研究、语用社会化研究、工作场所中的语言社会化研究。
移民家庭中的儿童通常生活在双语或多语环境中,二语习得过程对他们而言也是社会化过程,父母的语言观念和语言态度则会对子女的语言习得和语言社会化产生直接影响。如,Pease-Alvarez[16]对北加州的墨西哥移民社区进行了7年的调查,发现在儿童学习二语的初期,父母都坚持让子女在学习英语的同时学习西班牙语,认为掌握本族语能避免在家庭环境中丧失传统文化,但美国强势文化环境中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使许多父母难以在家庭环境中维持本族语言和文化的承继。
观察组6例患者经过治疗痊愈者3例(50.0%),显效、有效各1例(16.66%),余者1例无效(16.66%),观察组临床总有效率为99.98%;对照组6例患者经过治疗痊愈者1例(16.66%),显效、有效各1例(16.66%),余者3例无效(50.0%),对照组临床总有效率为74.42%,观察组临床总有效率显著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x2=7.473,P<0.05)。见表1。
二语课堂是儿童及成人学习二语的重要场所,是二语社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Watson-Gegeo和Nielsen[4]提出,二语课堂环境从本质上看具有一定的社会属性,并且二语课堂还呈现出不同于母语课堂的文化体系,能够推动二语习得和语言社会化。例如,Ruth Kanagy[17]探讨了在日本浸入式课堂里,在母语中已经建立了社会文化能力的儿童如何运用第二语言进行交际,结果显示:浸入式二语课堂给儿童二语能力提供了一个接近真实环境的语言运用范式,让他们逐渐习得了自发地使用二语进行交流的方式。
二语及外语社会化与个人成长的过程相伴而生,随着人们社交范围的扩大和程度的加深,二语及外语语用社会化显示出比母语语用社会化更加复杂的特征。例如,Ishida[18]发现,由于英语缺少敬语词缀,所以以英语为母语的日语学习者在敬语习得方面存在明显困难,其语用社会化程度也明显低于以日语为母语的学习者。
工作场所语言社会化主要指外来移民通过语言交际融入新的社会文化体系的过程。Li[19]探究了中国女性移民在美国职业培训中心以及工作场所中的语言社会化过程,发现中国女性最初在求职面试时习惯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以至于让她们的美国雇主产生了误解。在经历几次挫折与失败后,她们最终学会了直接大胆地表达自己的要求。Duff[20]考察了加拿大移民在医疗保健领域的求职困难,发现要想成为护工或家政人员的移民必须首先进入他们在加拿大的新社区,在完成语言社会化过程后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护工和家政职位。
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推进,二语及外语社会化作为研究二语习得与社会交际的一种方式在国际上日渐受到重视,国内学者可以运用这种研究范式,研究社会文化对二语课堂和其他场所的二语学习的影响,并将其指导意义运用到现实的二语教学中。
2.4 语言社会化研究热点的演进
研究热点是指在一段时间内,有内在联系、数量相对较多的一组论文所探讨的科学问题或专题。基于CitespaceIII可视化的聚类操作,可以直观地看出不同时期语言社会化研究的热点所反映的文献信息。
2.4.1 不同核心研究的热点变化
在CiteSpace软件分析中,一般以“中介中心性”(centrality)作为节点在网络图谱中连接作用大小的度量,中心性大的节点文献往往被视为在领域知识发展过程中的关键文献。基于Citespace的可视化聚类操作,笔者按照文献中介中心性提取了排名前10的语言社会化核心文献(表1)。
表1 1990—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研究文献共被引网络高被引文献情况
从表1可以看出,聚类0/1标签下的核心文献涉及的主要内容较为广泛,包括语言社会化研究的理论基础、研究方法、初期母语社会化实证研究等。聚类2主要研究内容为人种志研究方法在语言社会化中的应用。聚类3和聚类4主要探讨了儿童母语社会化。聚类6的主要内容为二语及外语社会化。
2.4.2 不同研究阶段的热点变化
笔者基于Citespace可视化的聚类操作,生成高突变度文献时间线图谱如图4、图5所示。
图4 1990∼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研究高突变文献时间线图
图5 1990—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研究主题文献的时段分布
在图4中,线条颜色越深,代表相应时间段里的突变越显著。结合文献解读高突变文献时间线图4可看出,第一个研究热点集中在1992—1998年间(从图5可看出该阶段文献量总计27篇),高突变文献集中发表在1981—1986年间,主要研究母语社会化。第二个研究热点集中在1999—2008年间(从图5可看出该阶段文献量总计100篇),该阶段的高突变文献集中发表在1991—1995年间,主要研究领域是少数民族和多语言群体中的语言社会化,以及课堂环境中的二语社会化,同时此阶段里对语言社会化的理论研究也进一步深入。第三个研究热点集中在2009—2016年间(从图5可看出该阶段文献量总计172篇),高突变文献集中发表在2007—2012年间,该阶段的语言社会化研究在延续之前研究内容的基础上进一步将研究扩展到了更广阔的社会生活之中。例如,Lam[21]探索了在线网络社区的语言社会化,她从语言社会化的角度讨论了如何在以计算机为中介的数字环境中进行交流,并回顾和评估了如何在新的电子技术和全球交际环境中研究在线交流,扩展了人们对语言社会化的理解;Morita[22]对加拿大大学的一名博士生Kota进行了为期一学年的个案追踪,通过收集Kota的课堂报告、采访Kota及导师、采集课堂录像等方式对Kota的学术语言社会化进行了深入研究。
由此可知,语言社会化研究的文献量在过去二十几年间大致呈上升走势,三个热点时段衔接紧密、文献量逐渐增加,高突变文献从出现到演化成研究热点的速度也逐渐加快。截至2016年底,第三阶段的热点演进还未停止。可以推断,语言社会化领域正处于蓬勃发展期。
3 结语
笔者借助CitespaceIII软件的可视化技术绘制的科学知识图谱,分析了1990—20162016年间语言社会化的主要研究内容,包括语言社会化的理论基础、人种志研究方法、母语社会化研究、二语和外语社会化研究。通过生成高突变文献时间图表分析了这一时期语言社会化的研究热点及演进,发现家庭与课堂环境中的母语及其他语言的社会化研究是该领域的主流研究内容。
语言社会化理论的产生和发展反映了当下人们对传统学习观的重新认识和思考,对第二语言教学有着现实的启发和指导意义。这具体表现在语言课堂的教学方法、课程结构、教材编写等方面[23],因此应营造与目标语社会文化环境相契合的语言环境,让学生在完成交际任务的过程中实现语言能力的发展。笔者希望通过本研究揭示出的规律和特点,可以帮助国内语言社会化研究学者更好地把握该领域的研究动态和发展趋势,以便为国内语言社会化研究和二语教学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