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表达，妙在“无理”和“不可能”

传说，苦行僧晚上住在树下，每三天要换一棵树，怕的就是对那一棵树恋恋不舍。人是有感情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连着感情，感情生着感情，连成了一张网，把人围在其中。古诗有云：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说的就是人和人之间感情的羁绊、相连。

写作是文字的艺术，书写出来的文字更加不可能离开情感。有的人可能不服气，“你说抒情文、散文、小说有情感我信，可是议论文、说明文有情感吗？”

小荷以为，若我们心如止水、无爱无憎，我们又何必对某些事件、别人的主张进行褒贬扬抑、议之论之呢？又何必去介绍某种事物、现象呢？

每一种文体都离不开情感，只是书写时所占的比重有所不同罢了。记叙文以记述的故事为主、议论文以议论的道理为主、说明文以说明的事物为主，这三者都比较客观。如果说文学作品都是主观的，那么这三种文体的写作是“主观中的客观”，而抒情文以情为主，它可以由事、由理、由物引起，但文章的“情”淹没了那事、那理、那物，可以说是“主观中的主观”。

议论文和说明文中的情感都容易处理，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我们要区别的是，记叙文写作和抒情文写作中对情感的处理。

同样一个素材：一对有情人即将在河边分别。在记叙文中，要详略有序地叙述出这对有情人的相识、相知、相欢、相别，故事的脉络有起因、经过、结果。这离别的愁绪点染其中，是故事的一个部分而已。那么，在抒情文中，文章的布局就大不相同了，行文只需“虚晃一枪”交代出模糊的故事即可，“事”只是瓜之架、豆之棚，其余大部分的篇幅用来抒发离别之愁、之悲、之痛、之不舍……

古诗词是抒情的极致。现在在你的头脑中拣出几首古诗词，仔细体味一下，你会发现大部分的古诗词所写的故事都很模糊，但作者抒发的情感却真实可感。上一段中提到的素材：一对有情人即将在河边分别。柳永在《雨霖铃》中已有写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全诗，你会发现整首诗都在抒发离别之哀情。

在记叙文、小说中，作者和人物的情感是如何表达出来的呢？

情感是非常主观的，表达的是“无理”和“不可能”。一个诗人听说自己的朋友被贬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心急如焚，想要安慰朋友也想表达自己的牵挂。如果他写：我牵挂你啊，我太牵挂你了！作为读者的我们完全不会为他的这种“牵挂”而感动。但诗人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就不同了：他去不了朋友身边，于是急迫地想要把自己的这份心寄给明月，让明月当信使，转达给朋友。“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明月和清风当然不可能真的当信使，但这样表达之后，作为读者的我们立刻就感受到了诗人的焦急和担忧，恨不得助他一臂之力。

情感的表达，若只是实实在在的表述，就没有了抒情的美。表达情感的时候，超越了客观的事实和真相，书写的是自己主观的感受，这感受或许“无理”、也“不可能”，然而理短，却情长。

情感因人、因事而发出，与不同的人事结合，就有了不同的名目和况味。如亲情、友情、爱情、思乡之别情、慷慨之豪情……即便同在亲情的名目之下，却又有许多不同，有久别重逢的亲昵、有彼此误解的伤怀、有理解体谅的酸楚、有嬉闹玩乐的温馨……情的况味是复杂而细微的，你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人怕你着凉，给你盖了件衣服，此种情味如何，要看那人是谁。是父亲，是母亲，是女生，是男生……你的感受绝不相同。

写出这细微不同的情味，不同的作者善用不同的笔法。有人喜欢直抒胸臆，有人喜欢间接表达。例如，本期杂志P7《我们从未走远》中写道：真正厉害的人，如你，聪颖博学又亲近，连头发丝也闪烁着光……这就是对“你”直接表达敬佩之情。直抒胸臆，好处是畅快淋漓，心中涌动的情感有了宣泄的出口，也比较能感染人，但文中若是直接抒情的句子过多，会给人空喊口号之感。而间接抒情更加委婉，把作者和人物的情融于景、物、事和对人物的描写中，是在记叙文中用得最多的写作技巧。

我们来举几个具体的例子——

客观存在的景，因为人心境的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样子。春花烂漫、鸟鸣啁啾，可在为家国身世忧心的杜甫看来，花儿在流泪，鸟的叫声也分外惊心，于是写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本期杂志中，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P11页《你已亭亭，无忧亦无惧》中，作者第一次獨自旅行，历经波折和恐惧之后，终于在夜晚抵达凤凰古城，她看到“两边的灯光在沱江倒影出美好的色彩来，人群熙熙攘攘，让你看到便不由得柔软起来”，此刻的美景恰如作者那时放松的心情。再比如，P42《看云的少年》中，“我”第一次在绿房子的楼顶见到了看云的少年，作者写道：那天的云朵犹如棉花糖一般膨胀，就好像我的心，扑通扑通的心跳忽然就溢满了整个胸膛。

在叙述的过程中表达情感，是记叙文特别是小说特有的表达方式。本期杂志P7《岁月的童话》的开篇，就通过叙述“我”在学校的尴尬处境，来表现“我”的自卑和孤独。更能引起读者共情的，是P41《看云的少年》中叙述一个陌生男生在食堂里当着许多人的面戏谑地朗读“我”的情书的情节，情节的构建和叙述，令作为读者的我们也能感受到愤怒和难为情。

通过对人物的描写来表达情感，可以说是情感表达最直接、最形象的方法。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本来就是通过人物本身来传达的，这种写作的手法很容易了解、掌握。例如：P14《林蔚》中，林蔚说他看见我藏糖果的那一段中对眼睛的细节描写，短短两三句话就传达出林蔚的成熟和“我”对他的依赖。

无论采取哪种写作的方法，情感的表达不过就是书写作者内心的感受、自身的感觉，或者是作者藏在人物的背后，通过书写人物的感受和感觉，来传达自己的情感。在行文中表达情感的方法和技巧可以总结、可以归纳，无外乎上述种种，这可以叫做“术”。但在实际的写作中，我们就会发现，“术”易而“道”难。

什么是“道”呢？小荷认为，在写作中，是作者对周围世界的非常个人化的感受、感悟，因事、景、人而体会到的意境，也就是我们上节写作课所讲的“心有所动”。你要体察自己的心如何动，又要了解心为何而动，这是沉下心来、凝神静气与自己对视的过程。你对自己的心观察得越多、越细致，就越能了解自己的心之所动，写作的源泉也就越丰富。所以说，写作是一段孤独的旅程。

“术”易学，而“道”不易得。如果你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是“心有所动”，可以试试小荷的这个方法：你总哭过吧？就写一写你那次哭的滋味，哭的时候心里的想法、身体的感受、想对某人说的话。

老子的《道德经》中有云：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愿亲爱的小读者们能够学会“术”，又不止于“术”， 在与自己、与周围的人、与这个世界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了解、书写自己的“心有所动”。

写作不是神来之笔，也非兴之所至。它只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而已。它可以学习，也可以练习。

你对这个世界和自己有着怎样的感悟和体会，它带着你成长和生命的印记，独一无二，只属于你自己，而小荷能做的，是帮你打开一扇门，把你的内心表达出来。

小荷愿意和你一起探讨写作中的困惑和问题。把你的疑惑和作品发给我，我们共同雕琢：45005078@qq.com （请注明：小荷写作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