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童话

胡申奥

我是一个典型的巨蟹座，明明有颗热情似火的内心，渴望他人的亲近和珍视，外表却常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我一年级刚入学时的尴尬处境：每到课间休息或是体育课，班上的一群小学生互相吆喝着聚集在走廊上跳橡皮筋，我性格腼腆，加上从来记不住花样百出的步调，于是在他们热火朝天地跳着橡皮筋时，我总会默默地退到一边，靠在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上静静观望。我惊叹于他们如芭蕾舞者般灵动、俏皮的步子，也为自己无论观察了多少遍都只会哼几句伴奏的童谣而羞愧。“肯定是上帝赋予了我其他强大的能力，为了公平剥夺了我运动细胞的功能。”我自我安慰，故作傲慢地看着同学们熟练地穿梭在两条细细的橡皮筋之间，下一秒却被一只白嫩的手打回原形，脱掉了我防备的盔甲。她说：“你怎么老是呆在一边呢？难道不想加入我们吗？”我愣了一下，却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当然不是啊！”然后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当然，我跳得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向我伸出手的女孩兒，如天使般将我拉进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清晨，我们背着可爱的卡通书包蹦蹦跳跳地穿过三条大街和一个十字路口优哉游哉地步行到学校；中午，太阳高照时，我们敲着不锈钢饭盒去食堂打菜，饭后跑到两栋教工宿舍之间阴凉的小土坡上撒欢儿。某个夏日，我们还有一群同学突然兴起，跑到学校新建成的科教楼参观，一楼的大铁门上了闩，这对好奇的我们来说如同从头顶泼下的一瓢凉水，大家都很扫兴。我们当时的大队长特别霸气地说：“没关系的，我们合力把它推开吧！”然后，大家就像是上了战场的小红军，斗志满满地使劲推着大铁门，结果那扇铁门竟然毫无征兆地倒塌在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大队长显然也呆住了，直愣愣地看着倒在他腿边的那硕大无比的铁灰色的门，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地说：“你们傻呀？快逃啊！”我拽着小伙伴的手臂仓皇“出逃”。后来，我和那个向我伸出手的女孩一致认为，我们既然是班干部，就得以身作则、坦诚以待，于是我俩自认为是勇敢赴死的黄继光，忐忑不安却异常激动地挪着步子进了办公室。第二天，我俩吊着小脑袋，难堪地念出所谓的“检讨书”，承认错误，反省自己，感情充沛，有情有理。我现在仍然记得我当时特别虚伪地向老师演出最真诚、无辜的目光，只差抓着她的手说：“我真的是个好孩子。”

整个童年时期，我都在做一个半熟的小大人。说得直白点，就是在一伙儿人商量着溜出校门或者逃掉早自习的时候，特别不识时务地分析被抓后果，话没讲完便因他们快翻上天的白眼生生咽了回去；也在小伙伴儿短暂地因未考满分而忧伤难过的时候安慰他们，其实自己心里同样对分数在乎到不行。可当我们从学校附近的陡坡俯冲时，当我们如野猴般爬上双杆时，当我们在暴雨中顶着书包向家的方向奔跑时，我想我一定也是一个幼稚、傻乎乎的小孩子。

毕业后，我好朋友伤怀地将班级花名册埋在了学校操场的一棵香樟树下，并在一堵开裂的墙壁上写着“xx和xx，一辈子的好朋友”。前年春天再去时，香樟树长得更加繁茂，枝叶招摇地伸出了围墙，可我在树下没有挖到那份花名册，墙壁重新粉刷过了，抹去了我们当年那些美好又认真的誓言。

《岁月的童话》里小男生问妙子：“晴天，阴天，下雨天，你喜欢哪个？”“晴天，从一扇小小的窗户内仰望着的三角形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