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蛇

王鼎钧

基督说过，当儿女来向你要鱼的时候，谁会给他们蛇呢！

当年台北有卖蛇肉的小店，有一天我从旁边走过，看得有几位主妇挑拣货色，心中暗想，可有人為她的女儿而来？

后来，真的听到这样的对话。牧师问：“你的女儿向你要鱼，你会不会给她蛇？”女信徒坦然回答：“会的，因为我知道她需要蛇胆。”

蛇胆有明目清火之功，鱼所不及。做母亲的总是把问题看得实际一些。但女儿可能坚持要鱼，鲜的黄鱼或活的鲤鱼，或曳红摇翠的金鱼。

两代间的争执，往往是鱼与蛇胆的争执。偶见做子女的人痛哭流涕，夺门而出，也不知是为了鱼，还是为了蛇。

星期天，常见老两口儿一手互相搀扶，一手还提着塑胶袋，走进巷口，巷内住着他们的女儿。不免暗忖：这两老带来的，究竟是鱼是蛇？

Amy摘自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千手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