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经济突出重围的战略选项

蔡恩泽

据媒体报道，2018年11月2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举行的“俄罗斯在召唤”年度国际投资论坛上公布了一系列经济发展指标，以证明俄罗斯经济发展总体稳定。俄罗斯2018年前10个月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1.5%，工业生产总值同比增长3%;同时通货膨胀率约为3.5%，失业率约为4.7%，都处于较低水平。

此前，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在接受俄罗斯5家主要电视台采访时也评价说，2018年整体结果相当积极，俄罗斯经济足够稳固，能够实现进一步发展。梅德韦杰夫承认，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制裁和反制裁导致双边贸易额损失约1000亿美元。不过，俄罗斯也有些经济部门因制裁获益。他认为，俄罗斯现在整体上拥有强有力的经济，是快速发展中的国家。

渣打银行的预测也印证了俄罗斯国家领导人对本国经济的自信。在对全球经济的预测报告中，渣打银行指出，到2020年全球前五大经济体将是中国、美国、印度、日本和俄罗斯，俄罗斯将跻身全球经济总量5强。

黑云压城

想必人们还记得2014年12月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卢布一日数跌，命悬一线。2014年到来后，受美国和欧盟制裁等多种因素影响，卢布持续走弱。自当年8月之后，卢布下跌加速并在12月15日演变为“充满野性的暴跌”事件。彼时卢布跌跌不休，继12月15日大跌13%之后，12月16日再度暴跌，美元兑卢布盘中最高升至80.1，卢布跌幅高达19%。

俄罗斯与乌克兰剑拔弩张的关系，加之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使其在国际上陷入孤立的境地，进而引发西方对其经济制裁，造成汇市、股市和债市等资本市场集体萧条的僵持局面。

当时，一些媒体甚至担心卢布或将重演1998年的贬值事件。彼时俄罗斯刚刚放开国内资本市场，面对突然扑面而来的亚洲金融海啸猝不及防，卢布汇率暴跌了71%。

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和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美国、欧盟等一些国家和地区开始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普京当局被指控干涉2016年的美国大选以及俄罗斯特工在英国使用化学武器后，西方对俄罗斯又实施了更多的新制裁行动。

美国彭博社组织经济学家的最新研究成果认为，在过去的4年中，俄罗斯经济因为制裁丧失了6%的增长率，制裁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并正对俄罗斯经济产生作用和影响。

在西方合力制裁之下，投资人一度对俄罗斯市场望而却步。外来投资人不敢进入俄罗斯市场。俄罗斯国内的投资人则想方设法把资金转移到国外，而不是在国内投资，大量流动性資金外流，国内资金吃紧。

制裁也严重打击俄罗斯能源领域。俄罗斯能源市场分析师克鲁基辛认为，目前作为世界头号产油国，俄罗斯石油产量在未来的两三年，甚至最快在2019年将开始逐渐减少。主要原因：一是没有新探明的大油田，二是因为西方制裁。他指出，俄罗斯缺乏相关技术，西方企业因为制裁不敢进入俄罗斯市场，导致一些钻井较深的大陆架和其他较难开采的油气田无法被利用。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被世界公认为政治强、经济弱的国家。西方各国对俄罗斯的制裁，使其以“输入型增长”为主导的经济模式一下子陷入灭顶之灾：石油价格下滑，卢布暴跌，失去国民经济主要支撑。

强势应对

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制裁，俄罗斯在普京的领导下，强势应对，果断出手。

治沉疴须用猛药。2014年12月16日，俄罗斯发起“卢布保卫战”。俄罗斯央行连续6次加息，效果还不太明显，特别是第六次，俄罗斯央行将利率上调6.5个百分点至17%，这是该国2014年以来最大幅度的加息。在卢布经历了崩盘式下跌之后，俄罗斯开始疯狂护盘。当年12月17日，俄罗斯财政部决定向市场出售70亿美元外汇，并表示如果需要会一直向市场出售美元。俄罗斯央行宣布了一系列稳定金融市场的措施。同时，国际油价止跌，盘中一度蹿升5%，在众多利好消息刺激下，卢布开始绝地反击，大幅升值12%。

到了2018年，为了挽救经济，俄罗斯开始抛弃美元。疯狂抛售美国国债的行动绝对是2018年国际债券市场的一大看点。俄罗斯在当年8月减持美国国债至140亿美元，持有规模创逾10年来新低，跌出美债排行榜前20名，已经不再是美国主要债权国。

与此同时，为了保持卢布信用，俄罗斯疯狂增持黄金。2018年1～10月，俄罗斯共增持了227吨黄金。这已经是俄罗斯连续41个月增持黄金，并且还将继续买进黄金。

这正如俄罗斯总统普京所说，俄罗斯“没有以放弃美元为目标，是美元在抛弃我们”。因为美元，俄罗斯经济遭受了许多不公，所以俄罗斯还打算在外贸中彻底抛弃美元结算，甚至卖给欧洲的石油都使用了欧元结算。

而关键时刻，中俄经济扩大交流，是俄罗斯经济突出重围的重大战略举措。近些年，俄罗斯虽然四面楚歌，但是中俄关系却在迅速发展，双方在经济领域的交流日益频繁。近些年，我国与俄罗斯签订了大量的油气资源进口协议。其中，2013年，我国与俄罗斯签订了25年的原油供应协议，总价值约2700亿美元;2014年，我国又同俄罗斯签订了30年的天然气供应协议，总价值约4000亿美元。在西方拒绝进口俄罗斯油气资源之际，我国成了俄罗斯油气资源最大的买家，仅近5年签订的各种协议总价值就超过了1.2万亿美元。

经过多方努力，俄罗斯经济有了转机。这两年，农业是俄罗斯经济发展最为亮丽的部门。2017年俄罗斯粮食大丰收，产量为1.354亿吨;2018年又迎来好收成，粮食净产量预计达到1.1亿吨，比近5年来的年均值高出11%。

俄罗斯农业快速增长，都是被欧美逼出来的。面对西方国家制裁，俄罗斯随即进行了反击，大规模停止进口它们的食品。俄罗斯60%的肉类和鱼类进口都被禁止了，而且乳制品、蔬菜和水果的进口也减少了50%，2013～2016年俄罗斯从欧盟进口的食品总量减少了40%。

虽然这不利于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但也带来了机遇。进口的大规模缩减为俄罗斯国内的生产商带来了重大机会，俄罗斯人民能靠自己的双手弥补对欧美的食品进口减少的份额。在俄罗斯各地，农场、牧场、温室和化肥厂都开始蓬勃发展，俄罗斯的食品产量大增，消费者转向了国内生产的食品。5年内俄罗斯农业产品产量增长了20%，这样的增速放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外贸战线也传出好消息。根据官方数据，2018年前11个月，俄罗斯外贸额同比增长20%，初步统计超过6100亿美元;贸易顺差为1756亿美元。

黄金储备也在增加。2018年俄罗斯黄金外汇储备增长超过75，达到4649亿美元。2018年，俄罗斯预算盈余约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1%左右，是2011年以来第一次实现预算盈余。

可资中国借鉴

目前，我国经济的处境与几年前的俄罗斯有相似之处，同样受到来自美国的贸易制裁。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我国当下的经济状况比几年前俄罗斯要好，抗击制裁的实力强许多。审视俄罗斯突出重围的战略选项，我国在借鉴其经验的同时，更应信心百倍。

第一，在贸易制裁面前要保持战略定力，不惧贸易战，“兵來将挡，水来土掩”。新中国成立70年，70年的成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别人恩赐的，而是我国人民用勤劳和汗水、智慧和勇气、改革和创新奋斗出来的。我国人民众志成城，有能力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更何况经过40年改革开放，已经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积累了强大的国家实力，能够抗击任何外来挑战和风浪。我国要自信，要像俄罗斯那样，不畏对手，针锋相对，以牙还牙，强硬反应。美国虽强大，但也是纸老虎。况且中美经济关联性很强，美国制裁了我们，也束缚了自己。

俄罗斯农业快速增长，都是被欧盟和美国逼出来的。面对制裁，俄罗斯随即进行了反击，大规模停止进口它们的食品。这为俄罗斯国内的生产商带来了重大机会。近5年内，俄罗斯农业产品产量增长了20%

第二，要特别注重农业。近年来，俄罗斯的农业正在逐渐崛起，成为俄罗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原本石油才是俄罗斯经济增长的支柱，但近年来，俄罗斯的农业生产正在蓬勃发展。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过去两年，俄罗斯农业出口创下历史新高，并带来了数百亿美元的收入。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村稳定，农业丰收，就有吃有喝，因此更应保持农业增长这个根本，保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2018年是我国“乡村振兴战略”的开局之年，也是试点的第一年。“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实际上是保证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落实。2018年各地试点“乡村振兴战略”，2019年会在试点基础上进一步推进，预计会有更具体的“人、财、物”方面的落实政策出台。

第三，要综合运用各种宏观调控手段，积极应对，化被动为主动。当前，逆周期的政策操作很有成效。货币政策上降准和定向降息（TMLF）不失为逆周期调控的良策。在“去美元化”方面，我国也应有所作为。一方面减持美元国债，降低美元国债在中国市场形成的流动性。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0月底，我国持有美元国债为1.1389万亿美元，连续5个月减少。与最近达到峰值的2017年8月底相比，降幅达到5%。另一方面，在外贸结算中，减少美元结算，在双边贸易中与贸易国互为本币结算，同时增加作为外汇储备的黄金持有量。截至2018年12月底，我国黄金持有量为1852吨，比11月底增加10吨，自2016年10月以来首次增加。

第四，寻找新的贸易合作伙伴非常重要。在第四届东方经济论坛上，中俄双方在经贸合作领域达成多项重要成果，其中之一是签署了《中俄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2018～2014年）》，这是指导两国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开展合作的纲领性文件。中俄不仅有地缘关系，也是传统贸易伙伴，在与美国“贸易战”中，中俄更应结成联盟，抱团取暖。要充分利用满洲里、绥芬河等中俄边境贸易区的便利条件，加强中俄贸易。其实，我国与俄罗斯的经济合作，不仅对俄罗斯有好处，对我们自己也有很大的帮助。在自然资源的进口上，我国可以减轻对其他国家的依赖，而且中俄油气资源运输通道的建设，也大大降低了我国的进口成本。除此之外，我国企业在俄罗斯投资设厂也有利于增强国际影响力，促进我国经济的发展。中俄经济合作，可谓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第五，要深耕内需市场。值得庆幸的是，我国有将近14亿人口、超过4亿中等收入群体、近9亿劳动力、7亿多就业人员……巨大的国内市场就是未来希望和潜力所在。要学习俄罗斯，从“输入型增长”转变为“自主型增长”，充分开拓国内市场，打造经济内生动力。积极引导消费预期，让“能消费”能力扩张;努力提供消费新品，让“愿消费”心甘情愿;加强市场质量监管，让“敢消费”放心大胆。

（作者系财经媒体专栏作家、晶苏传媒首席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