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航母”究竟能不能造出来?

张树锟

意大利第一架F-35A战斗机出厂

2019年3月11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同德国基民党党魁安内格·克兰普·卡伦鲍尔探讨时指出：“下一步（欧洲）应着手打造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军事合作项目，如欧洲人自己的航母，站在整个欧洲的立场上来说，这是正确且合理的。”消息一出，舆论为之哗然。这是自法国总统马克龙于2018年11月提出组建“欧洲军队”之后，欧盟大国在欧洲防务建设方面提出的新思路，也是在德法两国自2018年6月提出第六代战机联合研制计划之后，德法共同研发“欧洲航母”的新构想。一时间，“欧洲军队”“欧洲航母”成为了国际政界谈论的热点话题。众所周知，欧洲诸国基本都在“北约”的安全框架下，军事力量虽不及美俄，但作战理论先进、力量精锐，实力不容小觑，且欧盟当前也并无直接的军事安全威胁。航母技术复杂、造价昂贵，建造航母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实现，而且运行和维护费用很高，由谁出钱、建好后由谁管都是未知。那么，在当前全欧洲都没有几艘航母的情况下，以法德为首的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究竟为何要兴冲冲地倡议组建“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欧洲航母”究竟能不能造出来呢？

荷兰购买的F-35A战斗机出厂

建造“欧洲航母”的缘由

随着美欧之间因为金融危机、北约军费分担、加征钢铝关税贸易争端，美国退出《中导条约》、撕毁《伊核协议》和单边主义思想的推出等问题，使得美欧国家利益之争增多，矛盾不断，并使得欧盟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多受美国制衡，安全利益也被捆绑在美国的战车上，无论制定外交政策还是经济活动都多受美国因素掣肘。欧美之间表面的一团和气不能掩盖背后的矛盾，所谓的军事联盟背后却隐藏着深层次矛盾和隔阂。那么法、德领导人倡议组建军队、建设航母的原因何在？

一是欧洲国家对防卫独立的渴望。众所周知，自北约成立以来，美国就通过逼迫欧洲购买美制武器、逼迫欧洲为美国利益参加战争和在欧洲国家周边制造动乱，驱赶欧洲资本流入美国等方式，直接或间接地控制着欧洲的政治、经济。例如，美国研发的F一35隐身战斗机仅研发费用就达400多亿美元，虽然美国是主要的购买国与资金提供者，但英国、意大利、荷兰、加拿大、挪威、丹麦、澳大利亚和土耳其也提供了43.8亿美元的经费。飞机研发出来后，美国还要这些国家购买，但技术、利润却由美国独享。美国还借“9·11”事件、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拉上欧洲诸国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目的是为了实现攻打伊朗，控制世界能源中心，从而达到控制世界的目标——这就是美国的“大中东计划”。在此过程中，北约充当了美国的打手，但最终都是为美国利益服务。还有，1999年3月—6月，美國拉着北约发动了科索沃战争，将俄罗斯势力挤出了欧洲，也打压了于1999年初诞生不久的欧元，使得欧洲投资的国际资本由于担心欧洲的安全，将大量的资本兑换成美元，逃出欧洲，导致欧元大幅贬值。当前一段时期，美国总拉拢欧洲和俄罗斯搞对抗，其目的就是为了给欧洲制造一个强大的敌人，时刻让欧洲处于不安全之中，让欧洲在军事上依赖美国，购买美国武器。有时还制造事端，让欧洲不安全，驱赶欧洲资本流向美国。而事实上，欧洲和俄罗斯真正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很小。这些都说明，欧洲国家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都受到美国掣肘，甚至为此还要付出被不断“盘剥”的代价。于是，在2018年6月25日，欧洲9国（英国、法国、德国、丹麦、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爱沙尼亚）在比利时卢森堡签订了一份意向书，一致同意在欧洲建立一支军事干预部队，确保在爆发冲突时能够在欧洲地区迅速展开部署，增强欧洲应对地区冲突的能力，提高欧洲的军事防御，目的就是为了摆脱在军事上对美国的依赖。目前，德法提出建造“欧洲航母”，也是为了增强欧洲联军存在的合理性，以联合建造航母为支撑，建立欧洲独立的防务体系，避免美国在防务问题上的要挟。组建“欧洲军队”“欧洲航母”的目的也正如法国总统马克龙所说：“欧洲需要加强自卫能力，而不能只依赖于美国，欧盟必须在中国、俄罗斯甚至美国面前保护自己。”

二是源于北约军费分摊方面的分歧。长期以来，美国与其它北约成员国在防务军费上就存在分歧，在2018年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北约峰会前，就指责欧洲国家在北约军费开支上“不出力”、在贸易问题上“占美国便宜”，要求北约国家增加北约防务费。因为北约规定成员国要将GDP的2%作为军费开支，但目前在29个成员国中仅有8个国家达标，而特朗普重点批评的就是德国，军费只占1.25%。此前，特朗普还就盟友支付美驻军费用提出新方案，各国要为驻扎在它们境内的美军承担全部成本，并在此基础上多付50%，这已达到现在所付费用的5倍。另一方面，特朗普要求北约盟国增加军费2%～4%的比例，适度提升北约在欧洲的自我防卫能力，然后在力量平衡的条件下，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最后通过增加军费，使得北约的总体目标转向西太平洋，支援美军作战，更好地实现美军“印太”战略。但面对近年来欧洲持续的经济低迷形势，美国这样的要求遭到了欧洲国家的强烈反对，对于制造业萎缩的西欧发达国家，增长军费就等于拖累经济。正是由于美国的这些要求，使欧洲国家逐渐感觉到，必须组建自己的防务体系，而不能让美国随意加码提高“保护费”。

北约成员国军费比例

三是欧洲国家与美国的战略利益冲突。在中东问题上，特别是在2018年5月，美国单方面撕毁《伊核协议》，要求欧洲企业停止与伊朗的经贸往来，撤回在伊朗企业，否则将面临美国的制裁。在对制裁伊朗问题上美与英法德未能达成统一意见，欧洲国家表示强烈不满，因为这将导致欧洲损失几百亿美元。2019年2月，美国以“俄罗斯一直在违反《中导条约》，条约只限制了美国和俄罗斯，其它如中国、伊朗、朝鲜等国家不受限制”为由退出了《中导条约》。随即，欧洲国家指出“解禁的中程和中短程导弹的攻击范围将覆盖整个欧洲，这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如果美俄发生冲突，俄罗斯的导弹肯定先将欧洲陷于烈火之中”。此外，在当前特朗普突出“美國优先”的大背景下，执意发动贸易战对欧盟钢铝加征关税，并要求降低美国汽车进入欧盟的关税，这些都使得欧洲国家利益受到损失。欧洲国家也认识到必须通过主动的手段保护欧洲利益，有必要发展自身力量逐渐摆脱对美国的依赖，而不能任由美国为其带上枷锁牵着鼻子走。而法德等国构想也是以“欧洲军队”“欧洲航母”为建设起点，未来可以不断展开其它军事力量建设。

2018年北约峰会上因军费问题与欧洲国家领导人意见“相左”的特朗普

欧洲国家的反对未能阻止美国退出《中导条约》

基于以上原因，以德法为首的国家表达出了组建“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的想法。德国总理默克尔3月11日在柏林与拉脱维亚总理卡林斯会晤中就指出“如果我们想要保护自己，欧洲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谋求更多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实现欧洲防务独立，这种愿望近年来似乎更加强烈。

建造“欧洲航母”面临的现实困难

构想已经提出，结合欧洲各国军事需求和实力，从动机来看，“欧洲军队”的建立和“欧洲航母”的建造似乎符合欧洲的客观要求，但默克尔提出的“美好愿望”要想落地还确实面临着诸多困难。

一是航母建造经费分担问题。航母因技术复杂，且一般都与驱逐舰、护卫舰、潜艇、舰载机等武器装备成体系建设，造价非常高，动辄几百亿美金，这在今天欧洲经济困难的情况下由各成员国再掏一笔钱肯定是很不乐意的。德国作为主要倡议国当然可能会多出，法国也可能会出，但英国因为“脱欧”，出钱的概率较低，其它如西班牙、意大利等国都很难表达支持。

二是航母建造技术支撑条件。德国作为欧洲军事强国，具有强大的工业基础，机器制造业在全球首屈一指，但德国地处欧洲中西部地区，属于内陆国家，是陆军强国，并不是海军强国，海军综合实力在世界排名前十之外。虽然德国具有精湛的工艺技术，但建造航母却从未涉足，经验不足，诸如弹射、着舰等关键技术都未实现突破。虽然法国拥有“戴高乐”号航母，英国有排水量达65000吨的“伊丽莎白女王”号，但现在要让英法将全部航母技术，包括弹射技术、舰载机飞行员训练技术和甲板升降技术都交给德国，对于这样一个在经济上和陆军、空军实力都比自己强的国家，法国从内心来说，肯定很不情愿，估计也没有哪个拥有航母的国家愿意将国之重器借予他人作嫁衣。

法国“戴高乐”号航母

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号航母正在进行F-35B战斗机起飞训练

三是建成后的航母管理问题。航母的建设是个庞大复杂的系统工程，建成后对航母的管理也是极大的挑战，必须构建起完整的航母管理体系和领导指挥体系。一般来讲，要想使一个国家（地区）具备稳定、完整的航母值班能力，必须建造四艘以上航母，建成后航母的维护、作战指挥和驻泊等都是现实问题。欧盟各成员国对自己军队基本都有绝对指挥权，力量基本均衡。德国作为欧盟范围内有影响力的国家，一直以来有统一欧洲的雄心和抱负，航母建成后由德法掌管和指挥应是必然，可其它国家并不希望在欧洲版图上出现一个新的“老大”。

世界大国对建造“欧洲航母”的态度

美国的态度，毋庸置疑是极力反对。美国多年来一直通过北约控制着欧洲，掌握着整个欧洲的军事指挥权。美国的欧洲盟军司令部——北约司令部，全部是以美国人为主进行指挥、规划、操纵、控制。另外，欧洲早在1999年就统一了货币，诞生了欧元，且法德一直以“防止欧洲再爆发经济危机”为由，想要收回欧盟成员国财政决策权，建立一个“统一的财政体制”。现在一旦“欧洲军队”组建，在统一的文化背景下，统一宪法和统一政府的建立并非难事，这样欧洲就将实现政治、经济、军事上的统一，象征着欧盟真正实现了像美国一样的合众国化，到那时候欧洲就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巨人，具备了同美俄等国掰一掰手腕的实力。此外，一旦“欧洲军队”组建并发展壮大，北约短期内虽然不会解体，但长期来看其存在的必要性和作用将打上问号，美在欧洲驻军的合理性和意义就会遭到质疑，从而使美国失去对欧洲的控制，美国将被逐渐挤出欧洲，这对美国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有悖于美国全球军事战略。

俄罗斯在对待“欧洲航母”建造问题上选择了有限性支持。2018年11月1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出席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纪念仪式时，公开表示支持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的建立“欧洲军队”的梦想。综观当下国际社会，俄罗斯的处境并不乐观，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正对其进行围堵，建立“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可有效形成国际力量均势。在俄罗斯看来，对待东欧国家可以用“肌肉”吓，但对德法则要拉拢，而此次“欧洲军队”“欧洲航母”的提议对自己有利。因为处于北约体系内的欧洲可以更容易和更强硬地被用来对付俄罗斯，而如果德法成功统一欧洲防务，那么相比一个被美国指挥的欧洲，一个在国防和安全领域独立、自给自足且掌握主动权的欧洲对俄罗斯的威胁会小得多，也好打交道的多。普京认为组建“欧洲军队”将有助于加强多极世界，即不止一个力量中心，而这正是俄罗斯所需要的，也是俄所致力于实现的局面——形成一个后美国、后大西洋、后盎格鲁-撤克逊的新力量均势。但不容忽视，德法呼吁组建军队建造航母隐含之意就是为了不断发展能够与俄罗斯进行抗衡的资本，毕竟俄罗斯紧挨欧洲诸国且北约不断东扩挤压俄罗斯的生存空间。

欧洲诸国的态度，唱衰者多，和之者寡。对于欧洲范围内一直具有较大影响力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来说，不太会支持组建“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英国国防大臣加文·威廉姆斯就猛烈抨击欧盟国家领导人发出的组建“欧洲军队”的呼Ⅱ于。他警告说，欧盟希望组建一支有别于北约的“欧洲军队”是“绝对疯狂的想法”，此举将会影Ⅱ向该地区的和平与安全。长久以来，英国一直采取“大陆均势政策”，在1973年加入欧盟后因诸多原因全民公投“脱欧”，目前进退为难，深陷无休止的“脱欧”谈判。而德国却一直有统一欧洲的梦想，并提议成立“欧罗巴合众国”。如果英国“脱欧”成功，欧洲实现彻底的统一，英国将成为欧洲“国外之国”。英国由于地处欧洲边缘地带，且是一个岛国，面对着这样一个体量巨大、实力超群的“巨兽”——“欧罗巴合众国”，英国在欧洲的生存空间将进一步受到挤压。事实上，推动建立“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构想的主要是法、德、意、比等国，防务独立将进一步加强这些国家在欧盟中的主导地位。不过波兰和环波罗的海国家却希望更多地依赖北约对抗俄罗斯，历史上俄罗斯强大了就会首先向西扩张，东欧国家“天生”就对俄罗斯有不安全感，必须紧紧抱住北约的“大腿”，为了安全甘愿对美国惟命是从。

总的来看，欧洲组建“欧洲军队”、建造“欧洲航母”是欧洲有需求，德法有決心，美国不同意，小国不感冒，未来困难重重，阻力不小。从短期来看，这仅仅是个构想，真正落地还需时日。 [编辑/山水]

参加联合军演的美国航母战斗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