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猪草

袁小虎

如今人们走进菜市场买猪肉，总盼望买到吃草的猪肉，不愿买吃饲料的。进城这么多年，吃猪肉总吃不到当年的味道，让人心生惆怅……

说起当年猪肉的味道，我总会想起自己儿时扯猪草的事。

我是农家子弟，大概四岁时开始背着背篓到地里扯猪草。那时农家的猪没有饲料吃，很少吃米，只吃少量的糠，主要吃的是妇女儿童扯的猪草。

儿时一年四季有扯不完的猪草，每次背着空篓出去，回来必须交上满满一背篓猪草，否则，母亲的脸色就不好看。

田野里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猪草：春有水苋菜、禾家菜，夏有水莲草、芨芨草，秋有野萍草、爬地藤，冬有冬苋菜、野油菜。

春天的禾家菜可是猪草里的上品，这种猪草一般长在田里，旱地极少，它呈圆形，四面八方铺叶贴地长，所以扯禾家菜一般要用禾镰钩，我们叫剔禾家菜。

有一首关于禾家菜的儿歌，我们小时候特别喜欢唱，歌词曰：

禾家菜

花挨挨

把你扯到家里来

……

很多猪草，不光猪吃，人也喜欢，如红花草，我们扯回来后，母亲常从中挑一些鲜嫩粗壮的炒着一家人当菜吃。还有马齿苋，不仅人能吃，还能治肠胃病。

小时候扯猪草的人多，放学后半下午时间要扯回一背篓猪草不容易，记得我常常完不成任务，有时大半篓，有时小半篓，有时刚遮住背篓底，母亲往往不太高兴。为此，我会使些歪招，搞些小动作：在篓底放些枯枝叶、干草团，然后盖上刚扯的鲜猪草，装作吃力地背回家，母亲在门口看了很满意，我便赶紧跑进猪草房，倒掉猪草，收拾篓底伪装，趾高气扬上桌吃饭。

这样的小聪明耍了几次，母亲慢慢起疑心了：眼见背回一背篓冒尖的猪草，怎么倒出只这么一小堆。于是她加强了验收工作，会跟着我走进猪草房，盯着我倒出猪草，如此一来，我就露馅了。

露了兩次馅，问题严重了，母亲的巴掌在我屁股上问责了。

打在屁股上，羞辱在脸上，虽然人小，也要脸面，“篓底藏枯”破产，猪草资源又是那么稀缺，母亲的要求又不降低，形势相当严峻呀！然而，我年龄虽小，但人小鬼大，办法总比困难多。为完成任务，我绞尽脑汁，篓底藏枯行不通，便篓底偷菜了。常觑着人家菜园中有没有黄菜叶，一见有黄，便取来垫篓底，上面再盖些鲜猪草。可问题又来了，母亲见篓底有黄菜叶，便深究出处，高压之下，出路只有一条：如实招供。

真相一出，母亲比遇见枯草、干树叶更来气！她说小时候偷人家黄菜叶，长大了就该偷人家的黄牛了。这也太上纲上线了！可母亲容不得我分辩，巴掌早伺候我的屁股了……

母亲惩戒虽严，但还是通过了解实际情况，对拓宽家中猪饲料资源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菜园中多种蔬菜，采蔬菜的次叶、次品当猪食，在旱地中多种红薯，取薯叶、薯藤喂猪。这一系列措施大大减轻了我扯猪草的压力，可以让我腾出时间学习和娱乐。

然而，没有任务压力的我却又失落起来，因为和小伙伴一起在田野里与大自然亲近，快乐劳作，是件十分愉快的事。

如今，田野里、山坡上猪草到处都是，没人扯，甚至还有人用除草剂把它们杀死，而人们养猪又得花钱去买猪饲料，可吃饲料的猪肉又不好吃，真是让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