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谷子落下的声音

[美]何塞·雷迪亚

我出生在费耶特维尔的一个小镇上。从小，我跟着我的父母在一个农场里长大。噢，请不要误会，我的父母并不是农场主，他们只是在替农场主做工。他们的工作非常辛苦，但是赚来的钱却只够我们穿最廉价的衣服和鞋子，餐桌上也只有发硬的黑面包。

六七岁的时候，父母决定把我送到小镇上的一所学校上课。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我非常高兴。终于可以离开农场，不用每天帮父母运送沉重的稻谷了。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学校比农场更让人生厌，甚至令人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儿，每次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好像担心我身上的稻草屑会弄脏他们的衣服。大个头威廉甚至在全班同学面前笑着说：“雷迪亚身上的衣服太奇怪了，简直就像一个麻袋，还是一个烂了窟窿的麻袋。”同学们都大笑起来，我用手遮挡住衣服上的破洞，默默地坐在座位上，低下了涨红的脸。

是的，我没有反驳。威廉说的是事实，而且更令人难堪的是，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人理睬。每个人都把我当作空气，本能地忽视我。除了在嘲笑我的时候。

回到农场后，我站在父亲身边，向他提出了退学的要求。父亲正在收割稻谷，他毫不猶豫地回绝了。“不可能，雷迪亚，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父亲很冷静，好像在陈述一个无比正确的事实。

这时，一粒谷子从谷穗上掉落下来，静静地落在我的脚边。我突然激动起来，大声说：“我讨厌那个地方！你知道吗？我就像一粒微小的谷子，落下来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父亲没有说话，他打开身边的麻袋，用双手捧了满满的谷子，然后摊开手，任那些谷子撒落下来，当它们落在地上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父亲看着我说：“你说一粒谷子落下不会有任何声音，但是现在成百上千的谷子落下就有了声音。那么，众多的‘无是怎么创造出‘有的呢？这不是很荒谬吗！”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父亲笑了笑说：“很显然，这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从小到大。一粒谷子落下也会有声音，只是它很微小，也许人们没有在意，也许周围环境非常嘈杂，也许它小得不足以让人们听见。但不管怎样，不能否定它落下时有声音发出来。只要有声音，那么，它就可以一点点变大，直到发出响亮的、足以引人注目的声音。”

那天下午，我和父亲蹲在地上，捡了很长时间的谷子。但我很庆幸，因为我有一位优秀的父亲，他让我听到了一粒谷子落下来的声音。而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说的没有错，我终于发出了响亮的、足以引人注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