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风骨说”浅议
2019-05-09贺媛霞
摘 要:本文认为“风骨”是一个整体的概念,经历史空间意义的积累,内含之间既有承继性,也有创新性,不可以肢解开来解释,“风骨”是一个刚健有力的审美范畴,其中包含了作者的主观情志、个性、才力、积累,是众多因素的综合。
关键词:《文心雕龙》;文心雕龙;风骨
作者简介:贺媛霞(1994-),女,汉族,内蒙古鄂尔多斯人,四川大学文新学院硕士,研究方向:文学理论与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1-0-02
“风骨”是《文心雕龙》中的一个重要命题范畴,也是历来“龙学”研究中聚讼纷纭的一个问题。“风骨”这一命题论者各执一词,互相不能说服彼此,虽不乏睿智之辞,然而并没有统一具有公度性的看法。“风骨”命题研究的这个局面恰恰说明了刘勰对中国古典文学批评理论的杰出贡献。
一、众说纷纭的“风骨”
对“风骨”的研究至今可谓卷帙浩繁,多位学者对“风骨”的意义进行整理统计研究,但是并不能穷尽。较为周详的统计是1988年陈耀南先生在《<文心>“风骨”群说辨疑》[1]一文,其中关于风骨解释的统计有66种,风骨篇之所以成为聚讼纷纭的场地,论者在研究之时多有反思,提出与《文心雕龙》的骈文写作有关系,篇幅和对句限制了意义的进一步阐发。本文在此基础上认为《文心雕龙》虽然是一部体大而虑周之作,然而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一部创作论集,因而对于有些概念不可以严密的西方逻辑来论证。本文认为“风骨”是一个完整的概念,是一个笼统的概念范畴,不可过于比照单字解读,当然这么说也并不意味着“风骨”不可以分开说,刘勰在《文心雕龙》也将二者分而论之的。本文认为“风骨”这个命题是一种美学理想,是一种骏爽刚健之力为主导的、关乎作家个性情貌的、关乎表情达意自然通畅的审美理想。
二、“风骨”释义
“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本文认为端与直强调的是结言正而非结言奇,是著文之要义,也是合乎儒家思想的中正与平直的思想气质与人格理想的体现。“正言就是正确(或规范、雅正)的言论,它涉及到思想和语言两个方面。”刘勰不主张没有扎实基础的流于表面的“奇”,或者称为文章的创新。他主张在研阅典籍的基础上的创新,文章有实际的内容和思想情感才不至于流于形式和靡丽。因此“结言端直”是属于奇正对立的范畴,而非言意对立的范畴,“结言端直”本身就包含了作品思想情感和内容两方面,是符合儒家雅正的思想感情与事实。“正言”的存在本身就是情感偏向的体现,情感本身就表现在“正言”中,二者不可分割,一味地将“结言”理解为内容,只能与刘勰的本意背道而驰。除此之外,《文心雕龙》的创作与刘勰所要纠正的宋齐的绮靡文风有关,因此他推崇这种端直的言,就是在推崇经过研阅,思想感情与内容兼具而掷地有声、刚正、有力度的言,而非刻意求新,无内容思想的言。
“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意气骏爽,强调的是作品的流畅自然,研阅经典,饱览群书的作者拥有了雅正的情感和思想内容,但是在表达的时候,这种表达流畅自然,不惺惺作态,非强力而致,而是“神思方运,万途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的一泻千里。所以,“风骨”并不是辞意的对立范畴,而是跟刘勰的创作观密切相关,怎么积累、积累什么、怎么表达、表达什么。
以刚健力度为主导这种审美理想在《风骨》篇一以贯之。这种刚健的力度,刘勰在文中始终是与“飞”联系在一起的,在《风骨》篇刘勰几次提到力度时皆与“飞”和征鸟的翅膀作比喻。
“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此处“丰藻克赡”与“繁辞”、“腴辞”、“靡辞”、“富辞”、“华辞”有意义关联,纵观《文心雕龙》全篇,这些词组频繁地出现,凡是与“辞”相关的词组,大都皆与“辞”的品格有关。“腴辞弗剪,颇累文骨”(《议对》篇),因为繁杂的辞藻,使得“风骨”不飞,“振”采、“负”声无力。按照“风骨”分开来理解的逻辑,“风”与“骨”就是已经具备的特征,而“风骨不飞”就是没有达到要求,这么来看,语句前后是矛盾的。此处将“飞”的特征赋予“风骨”,意味着“风骨”不能理解为与具体文辞文意相关的意思,“风骨”的概念应该整体来理解。此处,征鸟的比喻在强调“风骨”的力度,是因为征鸟振翅有力,从而能一飞冲天,文章要具有了刚健的力度,就像鸟的翅膀有力度一样关键,有了力度,文章才能像鸟一样冲上天。
“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写文章应该“盈气”、“守气”,这样才有刚健之力。气足是人生命体旺盛的一种表现,唯有旺盛的生命力和状态,才有饱满刚健之力,作者才能将人的本体刚健的力量注入文学作品之中,从而使得文学作品显现出“风骨”。在这里,再次提到“征鸟”、“使翼”与“飞”有关的譬喻。刘勰始终将这种刚健之力与飞鸟、翅膀相联系,也说明了他的文学观念,文学作品要能飞起来,飞动飘逸,文学作品不仅需要有“实”的特质,也要有“逍遥游”那种“虚”的特质。“风骨”的刚健劲猛正是与他这种文学观念紧密相连,没有“劲”和“力”就没有办法“飞”,文章就不能飞动,飘逸,就不能由“实”到“虚”,由地面飞到天上。
“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文章才力,有似于此”,刘勰在这里所强调的是文辞或者说修饰对于“风骨”的影响。从“风骨”的流变历程就可以看出,“风骨”内涵里首先有一点很重要,物质形象上一定不能“丰腴”,人太胖,不能称之为有风骨,字太肥,不能称之为遒劲,体现在文学上,就是繁辞要约。如果“辞腴”,藻饰修饰过度,从物质形象上说与“风骨”无关。辞约文章才能有力度,才能无所负赘,奋飞有力。没有了繁辞的负累,是物质外表上走向“风骨”的第一步。这里插一句,如果说“骨”可以单字来理解的话,那么凭这一句就可以将“骨”理解為“才力”,就像有些学者单凭“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就将“骨”理解为“事义”、“用典”,凭“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将“骨”理解为文辞一样。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凡将“风”“骨”拆开理解的意义,只能解释文中某一句话,而无法通篇解释,这就是童庆炳先生所说的大家的研究方法,仅抓住本篇的某一句或几句作为论说的根据,而忽视全篇的意思。虽然这种方法从理论上是行不通的,但是论者从实际层面上却这么做了。
此外,《风骨》篇外也多次提到“飞”,“虽文理顺序,而不能奋飞。”(《封禅》),“李尤赋铭,志慕鸿裁,而才力沉膇,垂翼不飞”(《才略》)“阮籍使气以命诗,殊声而合响,异翮而同飞”(《才略》)“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序志》),皆有飞动的意味。
由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刘勰论“风骨”时总是在论“刚健之力”,而这种刚健之力与飞鸟振翅相关联,本文认为,“飞”的意象包含着刘勰对文学的理解,是一种飞动、飘逸的“虚”特质,无刚健之力则无“风骨”,则无飞动之致。
三、总结
对“风骨”的阐述的多样性体现了“风骨”具有的深刻内涵,这是刘勰对中国古典文论的一大贡献,也是后人探究的无限宝藏。本文认为“风骨”是一个整体的概念,经历史空间意义的积累,内含之间既有承继性,也有创新性,不可以肢解开来解释,“风骨”是一个刚健有力的审美范畴,其间包含了作者的主观情志、个性、才力、积累,是一个诸多因素的综合。
注释:
[1]陈耀南:《<文心>“风骨”群说辨疑》,载于《求索》,1988年第3期,第89-97页。
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M].2008:296.
[2]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M].2017:513-525.
[3]黄侃.《文心雕龙札记》.北京:中华书局[M].2014:1-425.
[4]汪涌豪.风骨的意味.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M].2001:123-176.
[5]陆侃如.《文心雕龙》术语用法举例——书《释“风骨”》后[J].文学评论,1962(02):17-25.
[6]王运熙.《文心雕龙》风骨论诠释[J].学术月刊,1963(02):4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