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你回家了吗
2019-05-09张十三
张十三
我自己明明每天每月都在进步，觉得我离成功越来越近了，但回头却猛然发现，原来我成功的速度，远不及我爸妈头发变白的速度。
1
“爸，今年过年我不回了，票难买，我今年也没赚什么钱，就留北京过年了。”
挂了电话，阿白燃上一只烟，吸到一半，看见30米开外的一个老头向他招手，他掐灭了手里的烟，一脚油门踩到老头面前。
“大爷，您去哪啊？”阿白摇下车窗探出头问了一句。
“回家。”老头边说，边拉开车门上车。
“大爷，您家哪个位置啊，安全带先系下。”
“儿子，和我回家。”老头笑眯眯地看着阿白。
“啥？”
“儿子，和我回家。”
“糊涂了吧您，您儿子在哪儿呢？”阿白把车靠边停下，一脸懵圈地问着老头。
“走吧儿子，咱回家。”老头不依不饶。
这老头不是碰瓷就是个老年痴呆，今年本来就没挣什么钱还摊上这么一老头，阿白边寻思着边拨通了110。
警察随后赶到。
“这老先生到底是不是你爸？！”这是民警第六次问阿白。
“您看您怎么还不信了呢？真不是，我说了快二十遍了，真不是！哪还有人不认自己亲爹的呢？”阿白说得面红耳赤。
“警察同志，你先回吧，我和我儿子回家。”
“走，回家。”老头边说着，边把阿白拽上车。
“咱俩回家。”
阿白也是没有办法，大冷天儿的，总不能给人老头扔外面吧？
“这也到饭点儿了，你饿了没？”阿白特别无奈地问了句。
“饿。”
俩人钻进个涮肉馆子来了顿热乎的火锅。
“大冷天带你们家老爷子来吃涮肉来了，不错啊小伙子。”临近过年，涮肉店也没多少人，老板亲自给阿白和老头上菜。
“他不是……”阿白刚要解释。
“我儿子，好儿子！”老头夹了满满一筷子肉到阿白碗里，“儿子，吃。”
阿白手机响起来，快车订单，一个人。
给老头扔这吧，还于心不忍，算了吧，反正车上也有地儿，拉着吧。
老头坐在副驾驶上哼着小曲，开心得不得了。
“儿子，晚上还吃涮肉。”
阿白感觉自己头大了三倍。
就这样，老头跟着阿白坐了一整天的车，临近傍晚的时候，阿白叫了两份外卖，把车停路边，和老头坐在车里吃上了外卖。
天凉，外卖温热，老头也不嫌弃。
“饭凉吗？”
“不凉，好儿子！”老头一天叫了他不下一百句儿子。
叫得他想起了自己远在老家的老爹，自己在外面做了一年司机，钱没存下多少，也没好意思回家。
看着面前皱巴巴笑呵呵的老头，他心里有些发酸。
“凉不凉？”阿白又问了一句。
转眼天就黑了，总不能带着老头回自己家里吧？本身自己屋子就小，单人床，这老头去我家我住哪啊？
“大爷，您知不知道咱家在哪啊？”这回阿白换了个思路。
“我知道，知道，胡同，老胡同。”
“还有别的吗？什么区什么街啊？”
“胡同，老胡同。”
阿白有些崩溃，整个北京城胡同多了去了，这谁家老头丢了也不知道认领一下啊，气死了。
正念叨呢，老头胸口开始唱歌，原来老头身上有手机。
“你们家人怎么想的啊？大过年的给人老头扔外面，自己爹都不要了啊？”阿白几乎是喊着说的。
“小伙子？”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太太。
“我们家情况有点复杂，你给我老头送到这个地址，我当面和您说一下，不好意思了。”
得，人家岁数这么大，阿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踩下油门就把老头给送到家门口。
四合院，老太太在门口等着。
“你看，我把我们儿子领回来了！”老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看不见自己老伴黑着脸在门口等他。
“你这老不死的还知道回来啊？”老太太生气。
“阿姨，我叔叔？”阿白小声问了一句，比划了一下脑袋。
“儿子出去六年没回来了，想儿子想疯了，您这是这个月拽回家的第四个儿子啦！”阿姨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一口气都说出来了。
“哎呀，你看咱儿子都回来了，进屋吃饭，吃饭。”老头仍是笑眯眯地扯着阿白往屋里走。
“得了吧你，人家小伙子家里还有老人等着过年呢，你这老头子想儿子想傻了！”阿姨边说边把老头往屋里拽。
“你别拉我，别！”老头边和老太太拉扯着，边把手里的一封红包塞到阿白手里。
“我儿子，我儿子。”阿白转身后，还能听见老头在他身后冲他喊着。
阿白站在那里没有动，好久都没有动。
他坐回车里，又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半，他拿起手机，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一次，他留下了一句：
“爸，我明天回家。”
2
上面的故事，是根據真实事件改编的，刚好在这个时间段里突然又想起，就用故事的形式讲给了你们。
昨天，我又经历了一次春运，排队，安检，候车，然后坐上七八个小时穿越1300多公里回到家乡。
刚下车就看见我爸在出站口等着我，我也不是孩子了，但我爸还是顺手就把我的行李箱接了过去。
穿过车流，走到停车的地方，离得老远就能看我妈坐在副驾驶的地方和我招手，没错，我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每次回家，都是他俩一起来接我。
坐上车之后，我刚好能看见我爸的后脑勺和我妈的侧脸，即使不带眼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俩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我突然有点慌，因为这次是我离家最久的一次，因为工作忙，我整整一年没有回家，整整一年。
回到家之后，家里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我妈多养了十几盆兰草，沙发上多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仪器，拿起来一看，是个护腰仪。
问了我妈才知道，我爸已经腰间盘突出好久了，腰稍微一用力，就要疼上好几天。我突然想起来，就刚刚，他还帮我把行李箱抬到车上。
就在那个瞬间我真的觉得很吃惊，我才离家一年，我爸怎么就从那个壮硕的中年人，变成了脆弱的小老头了？
我妈也是，我记得我前几年还能拔白头发挣她的钱呢，现在的头发怎么就快被白发铺满了呢？
我整个人躺在床上，突然有点想哭。
3
想起蔡崇达写过的《皮囊》。
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瘫痪，母亲为了撑起父亲的面子，拼了命在经营这个家。
小时候他总盼着长大，他不想看着母亲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父亲因为瘫痪在床而焦急的愤怒。
长大以后他抓住一切机会出去打拼，他贫穷的童年告诉他，只要有了钱，父母才会幸福。
所以他为了挣钱可以几年不回家，但知道父亲病逝，他才明白，无论自己多拼命，也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
我自己明明每天每月都在进步，觉得我离成功越来越近了，但回头却猛然发现，原来我成功的速度，远不及我爸妈头发变白的速度。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青春永驻，我们将面对的，永远是老得越来越快的父母。
我记得以前特别流行一句话，叫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但自己真的长大了才发现，原来你陪我长大是真的，我却没有真的陪你变老。
我只是蓦然回首，发现你突然之间，老了。
今天决定，以后无论自己成长成什么样子，每年一定要多回来看看爸妈。
因为有句话这样讲：“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句话，因为我希望我的父母永远永遠都不会离开我，自私也好，幼稚也好。
因为我需要他们永远都在，因为我想用自己的后半生去报答他们。
身在远方的你，多抽空回家吧，我爸妈在等我，你爸妈也一样。
陈蕲摘自“故事会”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