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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窟中唐25窟南壁与莫高窟中唐112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中乐器出现内容的比较研究

2019-05-07刘文荣

齐鲁艺苑 2019年2期
关键词:拍板榆林莫高窟

刘文荣

(南京艺术学院流行音乐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一、榆林25窟壁画布置与音乐内容的出现

榆林窟位于甘肃省酒泉市瓜州县城南约70千米的榆林河西、东两岸崖壁上。现存洞窟42个,分布于西崖11个,东崖31个。榆林窟为敦煌石窟姊妹窟,是敦煌石窟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敦煌石窟群中除莫高窟外最大的石窟。

榆林窟第25窟位于东崖上层北端,窟室分前后两室,前室与窟门有较长的甬道相连,前室经短甬道进入后室。后室为主室,窟顶呈覆斗型,中央并设佛坛,此种窟型结构在莫高窟盛唐76窟、盛唐205窟、中唐234窟、晚唐138窟、晚唐161窟、晚唐196窟、五代108窟、五代146窟、宋152窟、宋233窟、宋256窟、宋454窟中则亦有多见,只不过榆林25窟中心佛坛筑体较小。

该窟经变壁画基本保存完整,分布于主室四壁,西壁门北侧绘文殊经变,西壁门南侧绘普贤经变,北壁绘弥勒经变,东壁绘密宗八大菩萨曼荼罗经变,南壁绘观无量寿经变。音乐内容主要表现在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中。

榆林窟第25窟约建于中唐末期文宗年间,为吐蕃占领瓜州时期。榆林25窟存有极为珍贵的唐时期原作壁画。窟内四壁均有壁画绘制,有幸的是保存较为完整。

门北、门南绘文殊、普贤经变,在莫高窟中亦有多见,如盛唐39窟东壁门南、门北;盛唐164窟东壁门南、门北;晚唐128窟西壁盝顶帐形门南、门北;盛唐121窟西壁盝顶帐形门南、门北;中唐112窟西壁盝顶帐形门南、门北;中唐236窟东壁门南、门北晚唐9窟东壁门南、门北;晚唐14窟东壁门南、门北;晚唐54窟西壁盝顶帐形门南、门北;晚唐196窟东壁门南、门北;五代6窟东壁门南、门北中有呈范式的多绘有文殊变、普贤变。

敦煌石窟中,门南、门北绘制的文殊变与普贤变中亦常有乐器出现,如莫高窟147窟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北侧文殊经变有笙等乐器、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南侧普贤经变有琵琶(直项、四弦、四轸);莫高窟121窟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北侧文殊经变有拍板、横笛,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南侧普贤经变有拍板、横笛对称并一致;莫高窟100窟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南普贤经变有拍板、琵琶、横笛,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北文殊经变有排箫、琵琶、笙;莫高窟18窟、莫高窟159窟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北文殊经变有笙、拍板、横笛,主室西壁盝顶帐形龛帐门南侧普贤经变有琵琶、拍板、长笛,中前壁门北、门南绘文殊、普贤经变中有乐器演奏的表现。惜榆林25窟门北、门南绘文殊、普贤经变中无音乐内容出现。

北壁为《弥勒经变》,以《佛说弥勒下生经》为主体内容绘制,有弥勒说法,弥勒三会,弥勒世界的理念构成。

前人有认为南壁所绘是为《阿弥陀经变》,不妥。与《阿弥陀经变》相同的是,同样表现净土的内容,但该铺经变两侧分别以条幅的形式绘有未生怨和十六观,故经变表现内容仍是为《观无量寿经变》。

二、榆林25窟《观无量寿经变》中的乐器内容与乐队组合

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中,左上部稍有残,但不影响《观经》整体构成上对净土世界的描绘与表现。中部绘高大威严的无量寿佛主尊跏趺于莲花座上,观音与大势至菩萨胁侍于主尊两侧,圣众于下围听法。《观经》下部中央主要以平台的绘制构成。平台筑于水榭之上,上以乐舞演奏布局。平台蕴育的舞台中央,则是翩翩起舞、边舞边奏毛员鼓的乐伎。乐伎身西下侧,是迦陵频伽动情演奏琵琶。平台东侧为琵琶(四轴、四弦)、笙、筚篥、贝的四身乐器演奏(图1),平台西侧为拍板(6片、执板者同时歌唱)、排箫(13管)、横笛、竖笛的四身乐器演奏(图2)。

图1 榆林25窟南壁图2 榆林25窟南壁

《观无量寿经变》东侧乐《观无量寿经变》西侧乐队为便于研究,现将该窟《观无量寿经变》乐器出现的位置与乐器出现种类统计如下(表1):

表1

同时,在该铺《观经》中部两侧廊桥之上亦有乐器演奏的表现,西侧是迦陵频伽执拍板而奏(5片),旁有白鹤展翅为舞而伴(图3)。

与《观无量寿经》同为净土主要经典的《阿弥陀经》有云:

舍利佛!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1](P347)。

图3 榆林25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西侧廊桥之上的迦陵频伽乐器演奏

该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中,正是同时出现了净土世界中迦陵频伽、共命鸟恒发乐音、宣扬佛法的场景。迦陵频伽乃佛教中宣称的美音鸟,擅奏美乐,能唱美音。在净土经典《阿弥陀经义记》中有载:“迦陵频伽,妙音清高,可譬佛声”[2](P306)。唐窥基撰《阿弥陀经通赞述》亦有云:

“迦陵频伽”者,此云妙音鸟,音声美妙身体殊常,闻之者侧耳倾心,见之者怡神悦思,妙音鸟也。[3](P340)。

在莫高窟盛唐净土画中,迦陵频伽常出现于说法图下以持佛法美妙的唱颂而尽供养。共命鸟在高昌等石窟中常绘为一男一女之首,系缘自家庭供养。莫高窟中共命鸟一男一女之首供养并不多见,而该窟即是男女异首之共命鸟供养,受一定的西域因素影响[4]。

值得一的是,也是该窟壁画中音乐内容较有价值与特色的是,东侧廊桥之上则是共命鸟演奏一弦凤首箜篌,旁有孔雀展翅为舞而伴(图4)。

图4 榆林25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东侧廊桥之上的共命鸟乐器演奏

唐窥基撰《阿弥陀经通赞述》有载:

“共命”者亦云“命命”,美音演法,迅羽轻飞,人面禽形,一身两首,故云共命也。[5](P341)

由上图看,执一弦箜篌者,同身异首,一身双首,人首鸟身,左手按弦,右手拨弦而奏,展羽欲飞,正是《阿弥陀经通赞述》所云:“美音演法,迅羽轻飞,人面禽形,一身两首”,故是共命鸟弹琴,以美音演法。

《阿弥陀经义记》对“共命”作了进一步解释,其有载:

“共命”,两头而同一体,生死齐等,故曰共命。此等众鸟昼夜六时演畅五根五力七觉八道,妙音和雅[6](P306)。

并由《阿弥陀经义记》可知,弹奏乐器以美音演法的共命鸟是与众鸟一道,昼夜六时演法,其妙音和雅。而该窟中所绘,即是有共命鸟,孔雀等鸟禽。

综上,榆林窟25窟《观无量寿经变》中出现乐器12件,上部不鼓自鸣4件,下部平台10件,上部两侧廊桥2件。其壁画中音乐内容的出现、布局、乐器出现位置、乐器形制、乐器出现缘由有如上逐一所论述。

三、莫高窟112窟壁画布置与音乐内容的出现

莫高窟112窟建于中唐,位于莫高窟南区窟,且在九层楼之南,靠近第108窟的稍高偏南处,窟形为覆斗型顶,西壁开龛。主室窟顶垂幔下四披绘千佛,西壁盝顶龛下佛床壶门中绘有笙、筚篥、琵琶等伎乐图像,现极为模糊。

莫高窟112窟主室南壁、北壁、东壁中均绘有经变,并皆有音乐内容的出现。

主室南壁东起第二铺绘《金刚经变》,在中下部平台东侧后排前起有:筚篥、拍板(5片),前排前起:横笛、贝。在中下部平台西侧后排前起有琵琶(直项、四弦、四轸)、箜篌(22弦),前排前起有羯鼓、笙。

主室北壁东起第一铺绘《药师经变》,在中部平台西侧后排前起:排箫(13管)、拍板(5片)。前排前起:琵琶(四弦、四轸)、箜篌(15弦)。在中部平台东侧后排前起:毛员鼓、七星。前排前起:答腊鼓、方响(上下两架)。

主室北壁东起第二铺绘《报恩经变》,在中下部平台西侧后排前起:拍板(5片)、笙。前排前起:筝、琵琶(直项、四弦、四轸)。在中下部平台东侧后排前起:拍板(5片)、七星。前排前起:毛员鼓、鼗鼓(2枚)并鸡娄鼓。

主室东壁门北侧东绘《观音经变》,有雷鼓(鼓身20)。

惜莫高窟112窟西壁盝顶形龛外南侧绘普贤变、北侧绘文殊变无音乐内容出现。

四、莫高窟112窟《观无量寿经变》中的乐器内容与乐队组合

该窟主室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中,乐器出现可分为三部分(图5),第一部分为壁画上部,第二部分为壁画中下部的上层乐队,第三部分为壁画中下部的下层乐队。

上部为拍板、七星、筚篥、排箫的不鼓自鸣乐器。不鼓自鸣下为说法图与肋侍以及众听法菩萨。说法图下为二层的乐舞表演场面。下一层为背对演奏的四人乐队,在东侧,其乐器演奏自北向南分别为拍板(5片)与筚篥;在西侧,其乐器演奏自北向南分别为琵琶(直项、四弦)与笙。第二层的乐台之上为面对的6人乐队演奏,在东侧,其乐器演奏自北向南分别为拍板(4片)、横笛、鼗鼓(2枚)并鸡娄鼓;在西侧(图6),其乐器演奏自北向南分别为琵琶(四弦)、阮咸(四弦、直项、四轸)、箜篌(25弦)。且与下层不同的是,上层相对的6人乐队演奏中间,则是著名的琵琶反弹。舞者边舞边奏,气势憾人,展现了高超的表演技艺。

图5 莫高窟112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乐队布局

图6 莫高窟112窟南壁

与榆林窟中唐25窟一样的是,莫高窟112窟同样出现了迦陵频伽的乐器演奏。即在下层,四人乐队相背演奏之下,有迦陵频伽的弹阮演奏,惜下半部壁画已残。

迦陵频伽是敦煌壁画出现音乐的重要因素之一,迦陵频伽为佛国世界的美音鸟,其以演奏或演唱能发出美妙的乐音而闻名。唐法藏《华严经探玄记》云:“迦陵频伽,此云美音言鸟。谓迦陵云美音,频伽云语言。谓雪山中,一切鸟声,皆悉不及。又在卵中,即能出声”。

该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下部,正是绘制了迦陵频伽乐器演奏,以恒发雅音、宣扬佛法的场景。

在南壁该铺《观无量寿经变》东、南两壁下部交接处有小部分面积的壁画已毁,十分可惜,但按该铺西面已存内容以及整铺壁画布局来看,东下部已毁壁画出现音乐内容的可能性不大。

以下将该窟《观无量寿经变》乐器出现的位置与乐器出现种类统计如表2。

莫高窟112窟南壁《观无量寿经变》共出现16件乐器,不鼓自鸣4件,中下部平台乐器7件,下部平台乐器4件,下部平台下台阶乐器1件,乐器出现位置与出现种类、数量、形制即如上所述论。

五、结语

榆林窟25窟与莫高窟112窟壁画中同出现有《观无量寿经变》,同时绘制于中唐,二窟《观无量寿经变》的出现有近似的历史背景,音乐出现内容既有一定的共性,体现出在构图上的程式性特点,并且根据《观无量寿经变》内容,在音乐出现位置与布局上亦体现出一些共性,但是在乐器的数量上,乐队的组合上,以及乐器演奏的形式上亦有不同之处,通过对榆林窟25窟与莫高窟112窟《观无量寿经变》中乐器出现内容的细微比较分析,总结分陈八点如下:

表2

其一,榆林窟第25窟与莫高窟第112窟《观无量寿经变》二窟在构成的净土世界中,同样有不鼓自鸣的意象构成。正如《观无量寿经》云:

无量乐器悬处于空,不鼓自鸣,或林或幢皆悬乐器,悉自和鸣。随众生意皆奏法音。人天闻者,俱发道意。或歌六度,或赞三乘。[7](P339)

如《观无量寿经》所云,不鼓自鸣的乐器构筑与表达了悬于天宫中不依人奏的乐器播演法音的境界。又如《金光明最胜王经玄枢》云:“天乐者,不鼓自鸣,而应诸天之意故”。 唐窥基撰《阿弥陀经通赞疏》引《观无量寿经》亦载:“空中奏乐声演法音,彼国人间,咸生善念。榆林窟第25窟与莫高窟第112窟《观无量寿经变》中同有不鼓自鸣的乐器演奏,且同为4件。

其二,在说法图下,演奏平台中,榆林窟第25窟乐队仅一个平台,一组乐队,左右各4人,共8人。莫高窟第112窟说法图下,上下构图两个平台,两组乐队,上平台左右各3人,共6人。下平台左右各2人,共4人。上平台与下平台演奏不一样的是,上平台相向演奏,下平台相背演奏。

二窟从整体上构成了《观无量寿经》中楼阁千万,宝华平台上演奏乐器的意象。《观无量寿佛经义疏》载:

成光明台,楼阁千万,百宝合成,四华幢乐器于台两边,各有百亿华幢、无量乐器,以为庄严。八种清风,从光明出,鼓此乐器,演说苦、空、无常、无我之音。华幢乐器、四面围绕,风动出声说法警众。[8](P292)

二窟亦是以乐器演奏的形式构筑与达到了佛教中音乐供养的需要与意图。如隋慧远《无量寿经义疏》载:“奏天乐等,伎乐供养。伎乐音中,歌叹佛德”[9](P108)。以供养佛为目的,乐器演奏为礼佛供养之途径,乐器是礼佛供养形式的表达。换言之,对于乐舞的礼佛来说,目的并不是表现乐舞的艺术形式,而重在乐舞礼佛的行为。但是,通过乐舞来礼佛,其乐舞内容恰恰对认识古代音乐有重要的价值,特别是为古代乐器的辨识具有直接的作用。或进一步说,对于佛教的乐舞礼佛供养已然如此,但对于记载佛教乐舞礼佛供养的物质艺术形式,如壁画等却给后世提供了认识当时乐舞艺术的面貌及存在的历史。这是佛教思想通过艺术传播的衍生品,但对于认识古代乐舞艺术以及乐器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

另外,二窟均有普贤变、文殊变的绘制,但均无乐器。

其三,榆林窟第25窟与莫高窟第112窟主体乐队演奏的共同点是在两侧乐队的伴奏下,舞台中央均有边奏边舞的伎乐,榆林窟第25窟为毛员鼓的边奏边舞,莫高窟第112窟是反弹琵琶的边奏边舞。另外,榆林窟第25窟毛员鼓的演奏下,西下侧有迦陵频伽的琵琶演奏,持毛员鼓演奏的乐伎眼神西顾迦陵频伽的演奏。构图极为细腻。

其四,榆林窟第25窟与莫高窟第112窟共同点亦有迦陵频伽的演奏。榆林窟25窟中,除舞台中央毛员鼓演奏身旁的迦陵频伽外,在净土世界建筑廊桥东侧亦绘制有迦陵频伽的拍板演奏,西侧廊桥有共命鸟的凤首箜篌演奏。莫高窟第112窟在构筑的净土世界中,亦有迦陵频伽的演奏,只不过不在廊桥中,在下平台水榭阶梯中,有迦陵频伽的弹阮演奏,惜下部左侧(东侧)毁,其余情况不得见觅。

其五,二窟在构成的净土世界中,亦多采用石绿的颜色描绘树木、花枝、亭台飞檐。如莫高窟第112窟中的石绿描摹的树叶以及躯干的画法极见艺术功底。榆林窟25窟石绿树叶、背光的描绘与渲染艺术手法十分高超。

其六,二窟的乐器绘制均极为写实,如排箫的苇菱,曲项琵琶的形制,横笛的孔窍,拍板的联数等极为清楚。

其七,二窟以莫高窟第112窟上层乐队比较,以及乐队中乐器的构成,琵琶、横笛、拍板为共有乐器。莫高窟第112窟乐队中的箜篌、鼗鼓与鸡娄鼓的间奏、阮咸在榆林窟25窟没有出现。榆林窟第25窟中的贝、筚篥、笙、排箫、竖笛在莫高窟112窟乐队中没有出现。

其八,与莫高窟第112窟下层乐队合起,二窟的乐队组成情况是,共有的乐器是琵琶、横笛、拍板、笙、筚篥。莫高窟第112窟两层乐队中的箜篌、鼗鼓与鸡娄鼓的间奏、阮咸在榆林窟25窟没有出现。榆林窟第25窟中的贝、排箫、竖笛在莫高窟112窟乐队中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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