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写下魂灵
2019-05-06周栩怡
周栩怡
我总会想起他,我的高中语文老师陈振林。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那样爱生活,爱写作,爱语文。总以为过了咿呀学语的年纪,语文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无需下大功夫的学科,但是他说过,得语文者得天下。当时我以为只是面对高考的巧辩。后来才慢慢觉得那是赋予自己柔软的思维去感受生活的喜悲,无论何时,都能拥有为文字而心动的能力。
热火朝天的高中年代,班上传阅的《父亲的爱里有片海》是我看过的他的第一本小说集,故事丰富而细腻。我后来的文章里总有点模仿的影子;他经常夸我文章写得好,着实惭愧,多少带着点高分功利心写的文章,总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班级里排练话剧《雷雨》的那段时间,是最快乐的时光,一字一句,一颦一笑。我们一遍一遍地对台词,编排动作。他说:“面对那无情无义的周朴园,你就是那不为瓦全的侍萍。”那场表演,没有考点,没有修辞,只有整个心架在角色的壳中,情绪的牵扯是从来没有过的繁杂。那时候,我也明白了他说的语文的魅力。
我其实一直羡慕写作优秀的人,同样的笔,仿佛在手下生了魔力,勾勒出的文风,一砖一瓦中搭建出沁人的词句,着实动人。后来他告诉我细节是最重要的,是点睛之笔。我一直不太懂,以为是我的用词还不够高级,愈发去堆砌浮夸的字句,却是南辕北辙的让文章更加生硬。那段时间我有些低落,不主流的散文写法,散漫的内容,让文章显得晦暗而低迷。我悄悄去问他,带着女儿般的撒娇和委屈对他说,别人评我写得不好。他听着只是笑着说:谁说你写得不好,我觉得你写得很好,你终究会得到高分的。你看,他其实挺护短的,安慰人的方式一点都不“浪漫”,但是我心里感动甚久,就像父亲夸女儿那样,哪需要各种欲扬先抑,反复举证呢?一句“我覺得你写得很好”让所有委屈都弥散开来,越简单的话语,越有力量感。
上了大学,那曾经被细细批注的作文,被赠予的书籍,我一直都特意存放着。有时翻开看一看,总觉得自己还坐在那间教室,写着周记,咬着笔头,记录点滴的成长,苦甜参半。而他是最好的倾听者,是最好的见证者,像在我身旁慢慢走着,听我或欢快的,或哽咽讲每一件事,然后笑着告诉我:没事的,慢慢来。
慢慢来,再慢我也已长大,才越发珍惜那颗因他而起的语文赤子心,在从众的生活中仍然能够用文字记录每一个令人辗转的瞬间。相机记录下的是画面,而文字记录下的是魂灵。我的每一次写作,即使是他不再看到,我总是能够想象他为我评解修改的模样。像父亲握着女儿的手,去放风筝,慢慢放线,让风筝顺着风扶摇而上,我在跑,他在身后看着我笑。风大了,我跑得更快,线放得更长,而他站在原地,不再跟上我了。
我终于明白,所谓师生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他不断目送你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站在教室门口的这一端,看着你背着书包逐渐消失在拐角处,而他,仍旧站在原地。
(作者系湖北省监利县第一中学2012届学生,现就读于华南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