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无与伦比的眷
2019-05-05属凌越
属凌越
铜官山
拒斥景观的山,
埋葬道路的山,
我始终在走近却从未抵达的山,
——甚至我从不曾留意过。
放送落日和朝阳的山,
你用手把童年推开,
你把自己安放在脚和眼睛之间,
——可以看见却不能被亵渎的山。
你挺立在故乡的界石旁,
你催生的行吟诗人将终生围绕你流浪。
哪怕他们在雪的重压下四处奔逃。
静默的山,高八度颤音中那只稳定的锚。
青砖宿舍楼间的草坪绿如梦境
青砖宿舍楼间的草坪绿如梦境,
冷雨中,紫藤开得正艳。
空气里不再有苏州河水腥臭的味道,
校园桥上,两个女生谈论着淘宝。
仅仅像是从一场睡梦中苏醒,
而我丢失了二十年的光阴。
灰色苍穹斜睨着眼,
看不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慨。
有人在楼道尽头笨拙地拨弄吉他琴弦,
校园里的青春烦闷无比。
当我重返这座当年美丽的囚笼,
苔藓如地毯铺展到胸口。
我喜欢痛苦的神情
我喜欢痛苦的神情,
我喜欢从虚掩的门外传进来的琴声。
在我以祈愿为星标的生命中,
它们从罕见变为寻常,
为此,我再不露面。
如果要到户外散步,
或许只在午夜,
平直的星光追随左右。
而我像妈妈一样,
披巾上要扎上一个牛蒡。
缪斯无与伦比的眷属
狄金森姨妈,狄金森姑姑,
缪斯无与伦比的眷属。
在对你的亲近中有一种拒斥的力量,
推開我,束缚我,
使我不能拥抱你,甚至不能触碰你。
我只是远远注视你,看着你飘忽的
白色身影,
眼里满是热切和爱恋。
你那凶恶的房间,
则在相反的时光中,
收缩为一颗痛苦的种子。
你的诗是一口有轱辘的井,
在其中你打捞死亡或者永生。
不朽作为唯一留存的印记,
则使你一直腰板挺直地端坐在桌旁。
你和鬼魂嬉戏,
你在母亲的病榻前侍奉。
而在晨光中,你写下字句,
那试图掀开天灵盖的字句,
并不打算征服星群,而是向生活本身
径自吟唱。
晴空下,棕色府邸旁美如梦境的草坪上,
你“在生命与流光中独自搏击”。
你脚穿浅口便鞋,走向天堂,
而你的影子里隐藏着一个下坠的地狱。
你不索求阔绰的欢乐,
但你用词语锻造了一个带电的宇宙。
伫立在上帝门前,
你再度陷入贫穷——
最美的拥有,乃是最小的占据。
狄金森姨妈,狄金森姑姑,
缪斯无与伦比的眷属,
作为整个喧嚣俗世的背景,你孤身一人。
窗外,田野被琐碎的痛苦撕裂,
可你依恋的始终是雏菊和烈焰。
狄金森姨妈,狄金森姑姑,
我们爱你——我们甚至怯于说出——
我爱你。
赐给我一行诗
赐给我一行诗,
将我从平凡的日子里凭空拎起,
广袤的世界迅速收缩为一个玲珑的玩具。
而白云徜徉在蓝天,
就像脚踝享受着腥咸海水的抚触。
时光投入拥挤的车流,
转瞬已是傍晚。
人们讪讪地从人行道上走过,
多少人生戏剧在上演,
交错着他人的疑问和泪水。
街道两侧的黄槐投下浓重的阴影,
以缓解白昼突然跌入黑夜的不适。
流浪者背负破旧的行囊,眼神迷离,
他不知道在无数相似的街境中,
准确遴选出那个三角梅簇拥的暂居之地。
画面之上,群星叽叽喳喳,窃窃私语,
像杂耍艺人将若有若无的光线投掷给
不想回家的人。
攀爬吧,眼神亮如天堂的儿童,
以诗句的风筝线,
以星光柔弱的拐杖。
秋日的明朗不曾放过我
秋日的明朗不曾放过我,
潜伏的恐惧撑开思虑的帐篷,
为了人迹罕至的荒原,
我要开凿语言的溪流。
时间迈着秒针从容的脚步
和永恒终有一次邂逅。
比“救赎”这个字眼小一号,
蓝天下的群山和城市都在引颈期待。
我认可昼夜勾画的边界,
有祈祷就有一份相应的病痛。
不再为词的悸动而役使,
生活的轮廓像一个锦囊。
月亮金色的下巴
月亮金色的下巴
支在夜空的窗台上,
俯瞰人间的一出出戏剧:
在追光灯的追逐下,
他们惊慌失措,徒劳奔走。
广袤地平线上的舞台,
克莉奥佩特拉和科德利娅次第登场,
森林是她们的长发,
太阳是她们白皙胸脯上闪亮的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