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可断，共不可反”——记万县兵变牺牲烈士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

■杜之祥

◇曾润百

◇周伯仕

◇雷震寰

酷刑逼供，宁死不屈

1928年6月中旬，万县（今重庆万州）。

军阀杨森秉承蒋介石“清党反共”的旨意，正在刑讯刚刚抓捕的共产党要犯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等人。

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等因在万县组织领导兵变而被捕，三人是共产党在万县的负责人。

杨森第一个提审的是中共万县县委书记曾润百。

曾润百曾是川南学生运动的领袖，又做过泸县共产党的领导人，是这次万县兵变的首领。杨森知道他虽然年轻，但不易对付。

审讯时，杨森先用劝降的办法，对曾润百说：“你是早就闻名川南的共产党。年纪很轻，又有才华，只要你洗手不干跟我走，保你有高官可做。”

曾润百十分自豪地说：“我们共产党人只知道革命，打倒帝国主义，打倒你们军阀，好为劳工谋生存，决不做你们的臭官。”

杨森劝降不成，就对曾润百施加酷刑，逼他说出军队和地方上有多少共产党员。他昏死后苏醒过来，慨然答道：“全中国都有中国共产党，那真是千千万万。要是你们迟一点下毒手，你部队的好几个团，就不是你们的人了。”

第二个接受审讯的是周伯仕。

周伯仕的掩护职业，是杨森军部机关报《万州日报》的编辑，他实际是万县县委委员。受审时，他和曾润百一样坚强。杨森先以高官厚禄、洋房美妾诱惑，周伯仕毫不动心；再用“烧八团花”“坐老虎凳”等酷刑加以折磨，周仍不屈服。杨森恼羞成怒，便命刽子手用钉“活门神”的酷刑逼问。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拥上来，把周伯仕的手脚分开，然后用一颗颗大铁钉，将他的手脚钉在门板上。铁钉穿肉破骨，钉得周伯仕鲜血长淌，痛彻肺腑，但他铁骨铮铮，拼着最后的力气，高喊道：“我是共产党人，要杀就杀！你们这些混蛋，总有一天逃不脱人民的法网。”

曾、周两人都表现出宁死不屈的大无畏气概，但杨森仍不死心，又亲自动员雷震寰。雷震寰先后跟从杨森经年，被视为心腹，并委以机炮连连长的重任。杨森妄图以“师生”之谊说服雷震寰，要他“悔过自新”，进行反共。雷震寰厉色以对：“头可断，共不可反！”这掷地有声的反击，气得杨森暴跳嚎叫。

杨森对他们无可奈何，只好下令将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等人处决，并在案卷上批写：“其才可贵，其人可恶，该杀！”

组建县委，策划暴动

1928年初，四川省委将曾润百派至万县加强党的工作，组建第一届万县县委，以贯彻省委制订的《四川暴动行动大纲》，积极领导万县暴动。来到万县后，他很快和周伯仕、雷震寰接上关系。经省委批准，由他们三人组成了万县第一届县委会，曾润百任书记，周伯仕、雷震寰任委员。省委指示他们：限期在万县组织暴动，集合小暴动成就大暴动，大暴动成功就夺取政权。

在万县搞暴动，主要是策动军阀杨森的部队进行兵变。雷震寰是杨森部机炮连连长，要搞兵变，需依靠他组织。雷震寰决定策动手下的士兵起义，于是，他首先串连了连里10多个骨干，在太白岩纯阳洞，喝雄鸡血酒，结拜为弟兄；再向他们宣传打倒军阀，劳工当家做主的道理。弟兄们纷纷表示，坚决跟随雷震寰，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与此同时，曾润百与隐蔽在杨森部的共产党员秦正树接上组织关系，让秦参加暴动的组织领导工作。他还积极动员原万县党组织负责人任志云等，组织地方力量，准备参加暴动。

一切准备就绪后，暴动时间定在农历五月初五（公历6月22日）端阳节，并草拟了暴动部队的布告，落款是“政治委员曾润百，司令员秦正树，总指挥雷震寰”。如果暴动成功，就正式宣布成立“川东苏维埃”。暴动具体做法：首先占领杨森的长江银行，查抄杨森的金融机关；接着由雷震寰出面，以“荆轲刺秦王”的方法，逼杨森就范；然后一切变动由县委进行决策，再命令杨森出面执行。

6月9日下午，曾润百、秦正树、周伯仕和雷震寰等领导人，在长江边盘盘石下一间茅屋里，召集20多名骨干分子开会，进一步研究暴动的各项准备工作及具体情况。会开得很晚，天快黑时才结束。等人们离开后，曾润百来到一间独茅屋里继续考虑暴动的事。这时，负责联络的牟炽昌进屋，对曾润百说：“兵变马上就要搞起来了。今天的会时间太长，参加会的人很多，是不是都靠得住？这几天风声紧，你是不是转移一下？”曾回答说：“暴动迫在眉睫，我绝不能走。转移的事，以后再说吧！”他怕联络点有事，催牟炽昌回去。牟离开后，曾润百独宿草屋。当夜，即被杨森的执法队逮捕。

第二天一早，另一个跑交通的邱凌野来到联络点对牟炽昌说，曾润百、雷震寰被捕，秦正树得信逃脱。牟炽昌听后，急忙跑到《万州日报》编辑部楼上周伯仕的寝室。周因头天晚上编报纸熬夜睡得晚，此时还未起床。牟告诉他关于曾、雷被捕的事，要他赶快转移。这时，从楼下扑上来五六个便衣大汉，将周伯仕抓走了。

◇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及18名暴动骨干，被集体枪杀在鸡公岭的黄葛树边

曾润百等人被捕，是由于雷震寰连部曾参加纯阳洞拜把结交、知道暴动一切情况的文书上士，向杨森告了密。杨森立即布置执法队进行周密侦察，等曾润百一行在盘盘石开完会后，便将组织暴动的领导人及雷震寰机炮连的10多名骨干，一起逮捕。

坚定信念，视死如归

这次被捕的暴动组织领导者曾润百，于1902年4月出生在四川合江县进宝乡一破落地主家庭。1922年在泸州川南师范学校读书时，受到我党早期革命家恽代英的教诲。这年5月，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3年7月转为中共党员，负责泸州党团工作，积极投身反帝反封建斗争，并任泸县第一任支部书记和特支书记。

1925年12月中旬，一条英商货轮“大来喜”号搭载2400桶煤油，从重庆运至泸州。为了禁止煤油上岸，12月21日，曾润百组织川南师范的200多名同学，开赴英轮停泊的江边，将两千多桶煤油全部卸上四只木船，并一步不离地守护着。第二天拂晓，曾润百发出密令，将木船划向离城两里许的澄溪口，再把煤油卸下，在空旷的河坝烧毁。此事严惩了帝国主义在中国领土上横行霸道的野蛮行径，鼓舞了人们反帝斗争的决心和信心。

1926年12月1日，刘伯承根据党组织的部署，举行泸州起义。曾润百在泸州城内组织党团员四处活动，支持起义军，并进行战地宣传，对敌军喊话，瓦解敌人的斗志。当起义军占领泸州城后，曾润百又组织各界人民表示欢迎，并主持召开盛大的庆祝会。泸州起义失败后，曾润百被迫转移到重庆，继续从事党的工作。

在万县被捕后，曾润百始终坚贞不屈。在监狱里，他给家里先后写了两封意思相同的信。信的开头写道：“我现在处于脚镣手铐之下，受过闻所未闻的惨刑。”但敌人的酷刑，摧毁不了共产党人的坚定信念。他最后写道：“我之死是为革命而死的，我们的革命事业将来一定会成功的，请家里人，不要因为我之死而抱悲观。”第一封信的末尾写道：“润百写于死前数小时。”第二封信的末尾写道：“润百写于死前一时。”

同曾润百一起被杨森判处死刑的周伯仕、雷震寰，都是大革命时期的党员。

周伯仕，1898年9月出生于四川宣汉县碑牌场。大革命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春，被党组织派往汉口、沙市、宜昌一带开展统战工作。1927年秋大革命失败后，王维舟等从武汉返川开展活动，路过万县时，与周伯仕取得联系。

周伯仕当时正在秦正树当社长的《万州日报》做编辑，他告诉王维舟：“《万州日报》实际是军阀杨森军部的机关报，重要新闻都由二十军军部供给。我名义上是编辑报纸、写社评，但更主要的是给上级党组织提供一些不能公开发表的新闻，并且尽力减少编发一些对革命不利的新闻。”以后，周伯仕和王维舟的联系十分密切，曾共同研究如何开展下川东和川北地区党的工作。

◇1996年至2002年，在烈士遗体的收敛地修建了万州革命烈士陵园

雷震寰，1903年出生于重庆涪陵县北拱乡。其父雷润生是同盟会会员，其民主革命思想，对他有一定影响。1925年，雷震寰毕业于成都讲武学堂 ，后在重庆中法大学读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发生三三一惨案后，他从重庆撤退到涪陵，参加了李蔚如领导的农民暴动。暴动失利后，因入党前在成都读军事学校，受到杨森的嘉奖，于是，党派他到万县杨森部队做兵运工作。

雷震寰被捕后，视死如归。1928年6月11日，他在狱中给家里的父母弟妹写了诀别书：“我的死是很光荣的，在将来的革命史上，也是很光荣的，请你们不用欠我了。”他给父亲写道：“父亲，你也是革命者，你是晓得革命是要牺牲的，不能成功，亦当成仁！”他谆谆嘱咐弟弟们：“你们是很勇敢的，我希望你们速急武装起来吧，现在非武装不可了！”

6月12日上午，杨森将曾润百、周伯仕、雷震寰同18名部队中的暴动骨干一起，押到离军部不远的鸡公岭，集体枪杀。临刑前，曾、周、雷等表现十分英勇，不断高呼：“打倒军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

大屠杀后，敌人在曾润百写给家人的第二封信的信封上，批了两句话：“一、此人临刑高呼‘共产党万岁’数声，可恶。二、此人临刑时不认家庭，不知者可怜。”从敌人的批语里，清晰可见共产党人临死不屈的英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