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路明：悟道于善

袁治军 易文科

遇见阿拉善SEE后，他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的责任感，最终找到了一条可以做到老的实践途径

来源：《中国慈善家》2019年2月刊

艾路明

武汉当代科技产业集团董事长

湖北省当代公益基金会创始人

阿拉善 SEE 生态协会会长

62岁的艾路明依旧是湖北当代集团的掌舵者，但更多时候，他只负责提供一种“旗手”式的精神支持。

毕竟，自从2018年赴任阿拉善SEE生态协会第七任会长一职，他将自己从事公益的时间，从原来的80%，又提升了10个百分点。

“每天6点半起床，（次日）凌晨1点半左右休息。”问及如今的作息时间，艾路明回答，“一点儿都不累，每天都很开心。”

尽管从事公益并不能让艾路明感受到在商界纵横捭闔的畅快，但他选定了这条路径后，便不再给自己留抽身而退的余地——他很清楚在不同的时期，他出现在什么位置上，能让社会不断朝更美好的方向发生改变。

会长这一年

2018年，艾路明终于实现了他3年前的目标，竞选成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第七任会长。在此之前，作为该协会的副会长，他在两年的时间里跑遍了阿拉善SEE天南海北的项目。

“以前主要是协助（钱）晓华会长工作，他有什么想法，我们尽量去实现。”谈起职务转变后在工作方面的不同，艾路明说，“成为会长后，要从一个更宏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采取行动，责任更大了。”

作为掌舵数百亿资产的当代集团董事长，这对艾路明来说原本算不上挑战，但他并不敢托大—在他前面，有刘晓光、王石、韩家寰、冯仑、任志强和钱晓华这6位会长做标杆;而他的身后，是阿拉善SEE生态协会930余位企业家会员的目光。

一句话，执掌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并不比执掌当代集团更容易，反而可能更难。

“之前认为，坐在这个位置上，主要是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但实际上，这个位置需要协调和决策、平衡和创新。”

以前担任副会长时，如果需要募集资金，他只需要去想，怎么找人多捐点，或者干脆自己捐助，就能完成任务。但在会长的位置上，他不但需要考虑如何募集资金，更要慎重对待如何使用善款。

“怎么花钱，比募捐更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钱花得值不值，效果好不好，会对以后募捐产生重要影响。

2018年，阿拉善SEE筹得善款2.4亿元，累计资助了550家公益伙伴推动环保行动落地。

怎么花钱，只是艾路明就任会长后面临的第一个考验，随之而来的，是作为协会的第七任会长，他将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带来哪些变化。

萧规曹随曾是两年前艾路明的想法，但在跑遍了阿拉善SEE的项目后，他深感创新的必要性。

“不仅仅是阿拉善SEE，我觉得整个公益行业都需要创新。”艾路明认为，做公益的手法、公益组织机构本身，都需要创新。

“阿拉善SEE的宗旨是‘凝聚企业家精神，留住碧水蓝天，换句话说，既要发展经济，又要保护环境。这二者一度被认为是相互矛盾的，但阿拉善SEE，就是要将这种矛盾转化为步调一致。”

任小米节水助农、梭梭嫁接肉苁蓉等项目成功之余，未来5年，阿拉善SEE还将在三江源地区探索高山牧场的可持续利用模式，关注草场和牧民的根本生计问题。“这样一来，牧民们十分愿意和环保机构合作，这种合作最终的效果，就是保护当地的生态环境。”

这种手法上的创新，比传统环保机构派人向牧民反复宣讲保护水草，解释过度放牧带来的危害更加行之有效，因为其直接瓦解了过度放牧的合理性基础—在收购者垄断收购价格时，牧民为了增加收入，只能采取扩大畜牧数量这一办法。

除了关注如何在做公益的手法上进行持续创新，艾路明更加看重的，是如何对阿拉善SEE组织机构有所创新。

“阿拉善SEE过去动员了企业家，我们能不能让更多人加入到环保的队伍中来？”艾路明表示，如今，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和会员的企业员工加入到了阿拉善SEE的环保项目中，这种变化，让他看到了阿拉善SEE在未来的更多可能。有鉴于此，在他的任期内，生态公益学院的创立，成为一个必然。

聚焦常识

早在2015年，艾路明首次竞选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副会长时，即承诺要多招募一些80后青年企业家加入阿拉善SEE。是时，阿拉善SEE并没有相应的培训机制帮助青年企业家们迅速了解、融入机构，为此艾路明联系浙江大学，一起合作创办了“公益金融研修班”。

这一名称令很多人产生了误解。“许多人以为这个班是研究公益和金融之间的关系的，其实不是。”艾路明回忆。

在艾路明的设计中，他希望青年企业家在这个研修班中通过两年的学习，既能掌握公益环保知识，同时也能获得一个硕士文凭。在当时，国内只有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的金融专业可以满足他的这一设想，“所以取名公益金融研修班。”

两期下来，艾路明发现青年企业家们对文凭并不介意，他们更加渴求的，是一个快速融入阿拉善SEE的通道，并且在这个通道中，能和与自己处于同样水平的朋友相互交流，取长补短。因此，在2018年就任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会长后，艾路明在原来的公益金融研修班的基础上，创立了生态公益学院。

“有些课程是浙大无法提供的，所以我们在阿拉善盟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重新注册了这样一家教育机构。”

作为艾路明执掌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期间三大重点工作之一，生态公益学院并不开设高深的理论课程，而是聚焦于常识的普及。

“中国缺的并不是高深的理论，而是常识。”艾路明说。

中国传统教育体系中，文、理分科的教育制度，使绝大多数人对不同学科的认知存在偏差。“我们希望搭建这样一个场景，从科学、地理、环境、历史、人文、哲学、宗教、法学、经济等各个层面为大家做综合的知识补充。”

他的设想得到了浙大、北大、复旦等国内多所高校的支持，众多高校将自己的专业课程移入生态公益学院;中科院社会科学院的专家、学者亦纷纷到来，将他们在各自领域所掌握的基础常识在生态公益学院做普及推广。

生态公益学院之所以能得到知名高校和中科院的鼎力支持，在于学者们和艾路明一样，看到了国内在常识教育方面的缺位。

以自然为例，艾路明在进一步阐述这种常识教育的缺位时说，过去很多人认为自然资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但整个自然的运转，其实是一个能量以不同形式传递的过程，不论是石油还是煤炭，甚至核能，都受约束于这一科学常识。如果人类不尊重这种常识，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一定是人类自身。

“1加1等于2是常识，但有人非要说1加1等于3，这是不尊重常识。”

比起上述罔顾常识的行为，更让人感到无法理解的，是有人发出了将资源集中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可以退场的声音。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指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如果民营企业退场，市场的能力如何体现？这种明显与常识背离，和党的十八大结论相违背的认知，意义何在？”艾路明笑言，“去年十一期间，总书记和民营企业家座谈，最后总书记说，‘都是自己人，这就是常识。”

公益是归宿

除了打造生态公益学院之外，艾路明在任职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会长期间的另外两个目标，一是成立更多环保项目中心;一是逐步实现阿拉善SEE的国际化。

“阿拉善SEE逐步完善和发展以环保项目中心为核心的机制建设，截至2019年1月，企业家会员们通过24个环保项目中心的平台深度参与到本地的环境治理中。”至于阿拉善SEE的国际化，“是因为我们需要让全世界了解中国，不仅了解中国的企业，也要了解中国的公益。”

艾路明认为，将国内公益环保领域的经验和教训尽可能多地展现在世界舞台上，不仅可以帮助其他地区推进生态环保，对阿拉善SEE的未来发展亦大有裨益。

两年后他将卸任会长一职，下一站将去向何处？艾路明说，阿拉善SEE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没有做—理论体系的搭建。

“阿拉善SEE出版过几本书，但这些书并没有涉及到理论层面。（刘）晓光搭建了阿拉善SEE的实体，我愿意从理论层面来完成阿拉善SEE的内涵提炼和理论升华。”艾路明认为，这种对阿拉善SEE内涵的提炼，将为中国企业家践行环境公益的行动提供更好的思考基础。

这意味着，艾路明离任会长一职后，他对阿拉善SEE的付出，并不会因此就告一段落。从某种角度来说，自从加入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他就找到了又一种释放家国情怀的方式。

21岁的艾路明考入武大时，即立志以从政的方式推动国家、社会的进步;其后，在“多学科讨论会”的激辩中，他发现了实业兴邦的可能，由是诞生了总资产近800亿元的当代集团。其后，不论是他向母校、社会积极捐款，抑或出任武汉市新洪村村长，背后的行为逻辑始终清晰可循：尽个人之力，推动社会进步。

在这一行为逻辑的指引下，当艾路明遇见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他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的责任感，最终找到了一条可以做到老的实践途径—不论是成为官员还是企业家，终有退休的时候，而以公益报效祖国，回馈社会，永远都不必担心退休那一刻的到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说出了“不论企业家最初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公益是最终的归宿”这样的话语。

“当然，这是针对我个人而言，没有把它归纳为一般结论。”艾路明进一步阐述说，企业家精神的核心理念，就是将稀缺资源的效率最大化。如今，越来越多的企业家都在思考如何发挥财富的最大效率，而他们最终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投身公益事业，“从这个层面来說，公益是企业家们的最终归宿，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