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外星人”头骨?

刘安立

公元前200～公元前100年的锥形人头骨。

2003年发现于智利北部阿塔卡马沙漠中的一具骨架看起来像是人骨架，但他只有15厘米长，有10根肋骨而不是成年人的12根。他的牙齿已开始硬化，他的眼眶很大。而最奇怪的是他的拉长且有点尖的锥形头骨。这具骨架一经发现就引发疯狂猜测，说他属于一名外星人的版本就不下十种。但他真的属于外星人吗？科学探索故事将告诉我们答案。

她就是个地球人

这一探索历程要从2012年说起。当时，美国斯坦福大学免疫学家诺兰听说了一部名叫《天狼星》、内容主要涉及飞碟（指不明飞行物，而且常常被无端猜测为外星飞船）的纪录片，该片把前面说的那具骨架作为外星人可能存在的证据。实际上，当时该片仍在制作阶段，于是诺兰找到该片制片人，说他愿意为该片检验这具干尸（属于天然木乃伊）的DNA。诺兰指出，虽然这具不同寻常的骨架激起了更不同寻常的揣测，但有必要采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来回答“它是谁？”这个问题。这具骨架（在它被一名西班牙探险者发现后，它被卖给了一名西班牙商人兼收藏家）的拥有者把对该骨架的X光扫描图像和提取自该骨架肋骨及右股骨的骨髓样本发送给了诺兰。

诺兰对这些样本（其DNA质量合格）的初始检测发现，这个被称为“阿塔”的疑似外星人其实就是一个地球人，其死亡时的估计骨龄为6～8岁。2018年3月发布的对该骨架样本的最新检测声明中说，诺兰团队在检测阿塔的DNA时发现了B2线粒体DNA单倍体组。通过单倍体组，能辨识与全球特异地理区域相关的特定人群。再结合发现于线粒体DNA中的等位基因，就确定了阿塔是智利裔。检测还发现阿塔其实是一名女婴，因为她的额缝远未闭合，手足也未完全骨化。检测还发现，她的小身材和骨骼比例异常有可能是与人体发育有关的基因变异（例如与侏儒症和脊柱侧凸有关的基因变异）所致。这些基因变异也可能解释阿塔的骨龄为什么会这么高。

基于最新检测结果，诺兰团队相信阿塔是个早产儿、流产儿或出生后不久就死亡的女婴。诺兰在新闻发布中指出，“阿塔引人注目之处，事实上可能由先前已知与骨骼发育有关、但为数不多的基因变异来解释。”诺兰还指出，阿塔并不是古人，而是死于大约40年前。诺兰团队推测，这些变异有可能是由孕妇产前接触硝酸盐所导致，因为阿塔的骨架是在阿塔卡马地区一个如今早已被遗弃、过去以硝酸盐矿闻名的镇子附近发现的。不过，诺兰团队强调这只是一种推测。

有科学家评论说，诺兰团队的这项研究看来首次把一些得到研究的基因变异与骨骼发育（以及其他发育）异常联系起來。还有科学家指出，阿塔的基因变异数量相对而言还是太多，这令人惊讶。诺兰则回应说，这只能说明阿塔实在是运气不好。此外，诺兰团队难以确定到底是哪些基因变异导致了阿塔的哪些异常特征，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阿塔的亲属的任何信息。如果他们能得到阿塔父母的DNA，就能通过比对发现阿塔的哪些变异在她的父母身上存在。不过，不管阿塔的哪些变异在其父母的DNA中出现，这些变异对其父母来说都可能无害，因为与阿塔不同，她的父母活到了能产子的年龄。虽然还没有找到有关阿塔父母的任何线索，但诺兰却相信当初有人对阿塔的早夭很关心，因为阿塔的尸体是被皮袋仔细包裹后下葬的，这就证明它并非是被草率丢弃的。

有科学家认为，研究人类遗骸并不涉及伦理问题。图为科学家研究古人遗骸。

诺兰指出，这项研究在今天来说颇有意义。先天患有罕见和未确诊疾病的小孩，现在经常会被检测基因序列，科学家希望找到这些疾病背后的“单一”基因。诺兰相信，他们的这一研究结果可能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基因变异怎样导致阿塔的骨骼老化。研发模拟这一骨骼生长加速机制的药物，有可能将有益于修复骨裂和骨折等。

不过，带有推测性的科学探索结果自然也带有争议性。诺兰团队在声明中称阿塔患有罕见的骨骼老化症，还有与侏儒症、脊柱侧凸及肌肉、骨架异常有关的基因变异。声明中还说，他们辨识了与骨架系统有关的7个基因中的64种不常见变异，而如此之多的变异特定地影响骨架发育这一点是前所未见的发现。但2018年7月由新西兰奥塔戈大学生物考古学家哈克罗公布的研究结果，却指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阿塔身上存在诺兰团队所说的那些骨骼异常。诺兰团队所发现的所谓“异常”其实都代表着正常情况下的胎儿骨骼发育、出生时头骨塑性和埋葬时可能导致的变形等特征。哈克罗团队指出，阿塔骨架完全符合婴儿形成后15周时的特征，就算该骨架看起来像所谓的“外星人”。哈克罗团队也高度怀疑诺兰团队对阿塔DNA的检测结果。而诺兰团队对此质疑不予回应。

智利政府在诺兰团队公布其对阿塔骨架的研究结论后指出，阿塔骨架是被非法运出智利的，应立即归还给智利。哈克罗团队指出，诺兰团队的这一研究引发伦理担忧，因为这类研究没有考虑到涉及死者和死者家人的伦理问题。诺兰团队对此进行辩解，称他们只是对阿塔的差不多1立方毫米骨骼进行了检测，他们还呼吁尽快把阿塔骨架送还给智利。从鉴定阿塔骨架事件，不难看出科学探索有时候是多么曲折。

古代“外星人”？

阿塔是具有“外星人”头骨特征的现代婴儿，其实这种“外星人”是一些科幻爱好者臆想出来的形象，而且即使“外星人”的脑袋尖眼窝大，它们的形象还是和地球人大同小异——都有眼睛、脑袋、躯干和四肢，这就凸显了地球人在想象外星智能生命（如果它们存在的话）方面的局限性——以地球人的形态来想象外星生命的形态。而实际上，外星生命无论是化学根基和形态都可能与地球生命大相径庭。这里对此不予多讲。但如果以阿塔这样的“外星人”形象标准来看，地球上的古人中倒是有不少具有这种“外星人”特征的人。

考古学家2019年8月宣布，他们在克罗地亚发掘的三具古代骨架中有两具的头骨呈锥形，其中每具头骨都被压制成不同形状。事实上，从欧亚到非洲再到南美洲，地球上不少地方都有人工改变头骨形状的习俗，例如使用很紧绷的头套、绷带或僵硬的工具来改变具有可塑性的婴儿头骨的形状。对古人来说，这种做法有多重理由，例如表明社会地位或让头看起来更漂亮。这方面最早的例子要追溯到1.2万年前的古代中国，但考古学家并不清楚这种做法是起源于中国还是在地球上不同地区独立起源。

在克罗地亚发现的锥形头骨古人及其出土墓葬。

在墨西哥发现的古人锥形头骨及其出土墓葬。

有些死者戴着首饰。

索诺拉墓葬中的死者可能死于头骨变形过程。

美国印第安人中的头骨变形。

一名死者胸口放着海龟壳。

这三具骨架是2013年在克罗地亚的一个墓坑内出土的。2014～2017年，考古学家运用包括DNA检测和放射成像（运用放射性观察物体，如头骨内部情况）在内的多种方法对这些骨架进行检测。结果显示，这些骨架均属于男性死者，他们的年龄为12～16岁。他们全都营养不良，但这不一定是他们的死亡原因。他们可能患上了某种疾病，例如瘟疫，这导致他們很快死亡，并且没有在骨骼中留下痕迹。

考古学家没有在墓坑中发现能揭示这些男孩社会地位的物品。检测还表明他们生活在公元415～560年，即欧洲历史上非常动荡的大迁徙时期。当时，在罗马帝国分裂之后，全新的多个人群和文化开始到达欧洲，最终成为现代欧洲国家的根基。不奇怪的是，DNA检测表明其中一名男孩属于欧亚西部人种，另外两人分属于近东地区人种和东亚人种。其中，近东男孩显示出圆形一竖直头骨畸形，即额骨被压平，头骨高度显著增加。欧亚西部男孩没有头骨畸形。东亚男孩的头骨显示出“倾斜”特征，即头骨呈对角向上拉长。考古学家推测，不同的人工头骨变形类型在欧洲出现，实际上代表着不同的文化族群。虽然仍不清楚这三个男孩究竟属于哪些族群，但那个东亚男孩被认为可能是一个匈奴人（中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考古学家希望发掘到更多头骨畸形样本，以在更大规模上了解人工头骨变形习俗。

事实上，考古学家近年来多次发掘到古“外星人”骨架。例如，他们2012年12月宣布在墨西哥发现了这种人骨架。出土这些骨架的墓地是由墨西哥北部索诺拉省一个小村的村民发现的，该墓地也是该省第一个被发现的西班牙殖民墨西哥之前的墓地。该墓地一共发现25个墓葬，其中13个墓葬中的死者头骨呈锥状，并且有5人牙齿被截掉。这种截牙是指把牙齿挫成或磨成特殊形状。对儿童的头骨实施变形术在中美洲曾经很常见。头骨变形就是用外力来改变儿童头骨的自然生长，例如用布把木板紧紧压在儿童头上。虽然头骨变形目的主要是为了区分族群内的个体地位和不同族群，但这些古墨西哥人的头骨变形还有没有其他目的仍不明确。考古学家强调，虽然一些人鼓噪这些人骨架属于外星人，但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绝不是事实，因为这些古人是实实在在的地球人。

具有“外星人”特征的古代木乃伊。

在这25个墓葬中，有17名死者年龄在5个月～16岁之间。他们都未被检出疾病。考古学家由此推测，这么多的儿童死者可能表明不熟练的头骨整形对头骨造成过度重压，从而杀死了这些孩子。尽管头骨变形和截牙在中美洲地区西班牙殖民时期之前各族群中常见，考古学家此前却没有在索诺拉省或美洲西南部见到过这方面证据。这有点蹊跷，因为这些地区在西班牙殖民之前的文化特征一致。考古学家推测，这个25人墓葬所在地区受到了当时来自南部的移民影响。

在这25名死者中，有些人戴着采用加利福尼亚湾的贝壳制作的耳环、鼻环、手镯、坠子和项链，还有一人是在胸部上放了一只海龟壳的情况下下葬的。目前仍不清楚为什么其中一些人戴着饰品下葬，而另一些人却没有。另一个奥秘是，为什么在这25人中只有一名女性。目前，该墓地所在遗址的发掘工作仍在进行中。考古学家希望确定该墓地的总面积和发现更多墓葬，以清晰了解当地当时的墓葬习俗和中美洲各族群之间的交往。（责任编辑 程辉）